似乎有無盡的黑暗要將自己吞滅了。沈青瓷拼命的掙扎呼叫，卻是沒有人聽見，世界空曠到如同只要她。
恐慌。
抗拒。
不斷地重複着，好想要一些東西來幫助自己擺脫，幫助自己遺忘，幫助自己快樂！
楚沐澤看沈青瓷的額頭都隱約滲出血跡了，身體已經比腦子更快地做出決定，上前一步，握住沈青瓷的手腕，將她狠狠地扯到懷裡。
手腕上傳來的溫暖似乎要發出刺目的光，驅逐那些將自己拉入深淵的黑暗。拼命地睜開眼睛，卻是什麼都看不到，只有刺目的白光。
他伸手扣住自己的頭，強迫地將她拉回來。
不要！
停下來就頭疼。
沈青瓷拼命地掙扎着，就像無頭蒼蠅一樣，拳腳也是混亂的，一下又一下，直接招呼到楚沐澤的身上。
楚沐澤有些吃痛地蹙眉，真是……刁蠻啊。他素來清楚沈青瓷的實力，在雲南的道場也是跟她交手過的。雖然他一直都贏，而且是拉開了很大一段距離地贏了。他知道沈青瓷的弱點，出手遲疑且仁慈。
他曾經預言過，要是有一天沈青瓷能夠吊打他，不是沈青瓷變了就是楚沐澤愛上沈青瓷了。
沈青瓷那時候靠在他的背上喘氣，斷斷續續地說：“第二種比第一種更加不可能。”
楚沐澤不知道沈青瓷哪裡來的自信，那麼篤定地說出這樣的話。
現在，真的給沈青瓷吊打了。
楚沐澤蹙眉，也只能咬牙接下沈青瓷的攻擊，雖然他還是能夠制住沈青瓷，但是他擔心引起沈青瓷更強烈的不適。這就像一個彈簧，壓制得越用力，就越反彈。
楚沐澤覺得自己的內傷都要出來了，沈青瓷的拳頭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而且是不斷地重複着，同一攻擊……
似乎要上癮一般……
楚沐澤咬着牙悶哼，他想起了雲南的時候，他就跟沈青瓷說過：“小東西，女人不要那麼暴力，不然沒有男人喜歡的。”
沈青瓷的動作猛地停了下來，好像清醒了一般。她突然如同着魔一般聽到一句話，不知道是不是楚沐澤現在說的，還是以前說的——小東西，女人不要那麼粗暴，不然沒有男人喜歡的。
沈青瓷停下來動作，擡起頭伸手摸索着楚沐澤的臉，突然間好想說聲對不起。
這是她骨子裡教養。
楚沐澤似乎察覺到她可以正常思考了，便鬆了力道，退離開來想要看一下她怎麼樣。
沈青瓷猛地蹙眉，清醒只是恍惚瞬間，一閃而過。
更加強烈的感覺突然炸開了，大腦已經成爲了戰場，而且是核彈戰場。
痛不欲生！
沈青瓷終於明白戒毒的人爲什麼那麼想死。
因爲，真的不想活了。
似乎有一枚鐵定釘，從自己的腦門一錘子一錘子的往下敲，鐵釘刺入頭骨，發出滲人的聲音人，讓人毛骨悚然。
疼得大腦上的皺褶都被擦得乾乾淨淨……完全一片空白，除了痛苦之外，腦子不爲別的東西存在。
擺脫。把頭疼給擺脫了。
沈青瓷狠狠地撞向身後的牆，但是由於後腦被楚沐澤護住，反而傷了毫無防備地楚沐澤。
指關節被狠狠地撞在牆壁上，尼瑪，十指連心，疼死了。
沈青瓷拼命想要掙扎開來，但是楚沐澤死都不放手，畢竟……吸毒的人，總是能夠做出很多驚天大事。
沈青瓷拼命地搖頭，覺得疼痛完全找不到宣泄口，往後是楚沐澤的手，往前是他的胸膛。
他用一種柔和的力量，化解着她的自殘，承受她的攻擊……
這麼有愛。
楚沐澤覺得戒毒所門口的形象大使應該換了。
換個有顏值有愛心的。
沈青瓷狂躁地看着楚沐澤，覺得他那圈住自己的手臂真的很礙眼，手肘攻擊了那麼久……很累的。她直接將楚沐澤的手臂扯到面前，狠狠地咬住。
楚沐澤差點就沒有出手攻擊了，痛得幾乎要將他的原始本能都要激發出來了。
尼瑪，都咬出血了……
楚沐澤一點都不懷疑，沈青瓷會咬破他的骨頭。
什麼仇什麼怨？
將來還不能拿回來！
沈青瓷似乎拼命地咬着，也不知道是那人的骨頭更硬一些，還是自己的牙齒更好一些。
似乎突然找到了轉移注意力的方法，告訴自己，一直咬下去，會有奇蹟。
血腥瀰漫着。
沈青瓷的身體猛的抽搐起來，她已經無法控制了，嘴裡發出奇怪的聲音，就像野獸的嘶吼一般……
沈青瓷潛伏於肌膚底下的青筋似乎都冒了出來，管它額頭上的還是手背上，她顫抖得如同秋天最後一片落葉，已經沒有力氣咬着楚沐澤，血液混着粘稠的唾液，拉出一條又一條絲線。
沈青瓷的理智似乎又清醒了過來，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身體不屬於自己的，一點也不受控制，只能任由它順從着毒癮，崩潰又狼狽。
頭髮順着冷汗沾在紅腫的臉上，她的呼吸斷斷續續的，偶爾被嗆得跟本呼吸不過來。
楚沐澤知道她已經過了最難受的時期，伸出手來整理她的樣子，拍撫着她的後背。
沈青瓷全身都軟軟的，跟本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也不想說話，就像失去生命的花，風一來，就會隨着風飄走了。
楚沐澤也覺得身心皆疲，他伸手將沈青瓷抱在懷裡，安慰她：“沒事了，已經過去了，你做的很好。”
沈青瓷不想回答，她就這樣靠在楚沐澤的懷裡，面無表情……連表情都覺得費力了。她一直覺得人有無限的治癒能力，也有無限的潛力。她覺得就是應該寵辱不驚，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與其狼狽的害怕，不如體面的面對。
但是，原來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她最終……失態成這樣子。意志已經完全不能凌駕身體。
很挫敗！
楚沐澤修長的五指拂過沈青瓷的發：“你放心，看守所裡十三打點過了，會給你特別照顧。刑偵隊將你咬的很緊，十一差點沒有跟他們打起來了。”
沈青瓷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的，最近的事情她都摸不着頭腦，爲什麼開始，過程如何，怎麼結束的，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沈青瓷勉強地提了一下精神，但是她不想鬆開楚沐澤。這一次的形勢實在又快又兇猛，她真的很想很想……找個人靠一靠。
這件事，是沈青瓷的人生裡從來沒有想過的。
跟江風瑾離婚這種事，好歹也差不多有一年做緩衝期。
之後被汪永韓劫持也好，被江風瑾算計也罷，至少自己是站在善良的這一邊，受害的這一邊。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她這次代表邪惡。她被控訴了很多很多不可思議的罪名。
她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被冠與了很多罪名，那些滋生的邪惡似乎要將她吞沒。
這一次，真的一點把握一點想法都沒有。
忍不住傻傻地祈禱，如果有人可以救自己就好了……比如蝙蝠俠蜘蛛俠復仇聯盟什麼的……
我的超級英雄。
那個人會是你嗎？楚沐澤？
沈青瓷戰戰兢兢地依靠着，擔心楚沐澤下一秒就會將她推開。她覺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畢竟……她很少生出這種恐慌，害怕到不會思考。
楚沐澤似乎瞭解沈青瓷是所有的情緒，也不說話，就是靜靜地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拍撫着她的手臂。
沈青瓷必須得承認，在楚沐澤這樣的安撫下，她很多情緒都開始調動起來，比如……楚律師一直都是這麼安慰每一個當事人的嗎？
據說，楚律師似乎跟當事人的關係很分明的……
好像……也不是，比如柳安安就是很親密的那一種。
沈青瓷開始從一些小問題思考起來，大腦也漸漸活躍起來，思考的能力也算暫時恢復了。
有時候，也會心疼自己，所有的一切最終還是要自己面對。
她靠在楚沐澤的懷裡，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一些沙啞：“沐澤，你還好嗎？”她下意識地捉住楚沐澤的手腕，上面似乎還留下了一道牙齒印。
滲血的那一種。
估計得留疤。
囧。
簡直比狼狗咬的還厲害。要是自己再大力一點，然後往外一扯，估計能撕下一塊肉。
沈青瓷被自己的想象噁心到了。
忍不住有些反胃。
楚沐澤：“……”開口都是關心別人的話，分分鐘只會讓人更加心疼。他輕輕地拍了拍沈青瓷的後腦：“沒事，你不會比那些窮兇惡極的黑社會老大能打。”
沈青瓷一動也不敢動，但是就是賴在楚沐澤的懷裡，也不敢擡頭看他，說實話，也不知道楚沐澤被自己揍成什麼樣子了……她扯了扯嘴角，很不好意思啊，楚律師跟自己無冤無仇，無端端被自己揍了一頓，良心過意不去。她有些囁嚅地說：“對不起。”
楚沐澤似乎沒有放在心上，想要拉開沈青瓷說些什麼，卻發現沈青瓷似乎將他抱得發緊，就連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着，便不再拉扯了：“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沈青瓷給過他很多善，包括他在法庭上退讓導致她沒有辦法離婚。她都只是溫柔乖巧地叫他不要道歉。
楚沐澤當然也要回一份善。
況且，他真的一點都沒有生氣，只覺得心疼。
“沐澤，我真的可以依靠你嗎？”沈青瓷輕聲的問，似乎只要一個細小的聲音，都會讓她的勇氣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