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走了。
匡雪來把手裡的東西一扔,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委屈的哭起來。
她不敢哭的很大聲,就是很小聲的輕輕抽泣。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聲。
接着她整個人騰空,被抱了起來。
匡雪來縮在他懷裡,臉龐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口上。
周燕辰鳳眸一低,看向她。
從他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她羸弱的側顏,還有上面絲絲紅痕。
眸子一緊,沉冷似鐵。
他蹙眉,抱着她出了廚房,走向客廳。
自己坐在沙發上,把她安頓在自己腿上。
周燕辰擡起她的下頜,吻了吻她的眼皮,聲音低沉:“哭鼻子?你還有理了?”
匡雪來吸吸鼻子,搖頭埋進他頸窩不出來。
溫熱的大掌輕輕撫着她的背脊,無聲的安慰。
良久,等到懷中人情緒穩定,他才又問道:“說吧,到底爲什麼?”
一怔,匡雪來擡頭看向他。
周燕辰冷嗤一聲,屈指彈了彈她的額頭,“怎麼着?你還以爲這就完了?想要矇混過關?門都沒有。”
咬脣,她伸手揉了揉額頭,低了眸子,聲音軟糯:“可是我不想告訴你。”
“匡雪素。”他嚴肅的叫她,“趁着我還有耐心,趕緊說,不然等我自己查出來誰打了你……”
“你別!”握住他的手臂,匡雪來搖頭:“你別。”
“說。”
“唔,和公司的同事。”
“同事?”
“嗯,就是同事間的小矛盾,女人不都那樣。”她故意放輕鬆語氣,眼神卻左右閃躲着,不敢直視他。
周燕辰把她從腿上推到地上。
匡雪來驚訝,慌亂的看着他。
“還說謊是不是?”他抱着手臂,聲音低了幾度,近乎冷徹。
匡雪來眼睛又模糊起來,時間都變得靜止。
苦澀勾脣,她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沒騙你,真的是和同事打架來着,她罵你,我,我就……”
原來是這樣。
脣角緊抿,周燕辰伸手,再次拉匡雪來入懷。
叉開/腿,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他摸摸她的眼睛,一手溼潤。
“好了。”低聲誘哄,他吻着她的臉龐,漫不經心的問道:“罵我什麼了?”
她不想說,只是搖頭。
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他離開周氏的時候就料到了,肯定會有不少人在背後看笑話,背地裡嚼舌根。
他是不在乎,可是她……
沒想到她這麼在乎。
平時看上去挺膽小一個人,居然還敢跟人家打架。
又是爲了自己。
周燕辰心裡溫暖又苦澀。
“再哭眼睛就腫了。”他說着,颳了下她的鼻尖,“去換身衣服。”
“幹什麼?”她睜開眼睛,看着他問。
周燕辰淡聲說:“出去吃飯。”
“家裡有吃的。”匡雪來立刻反對,“你餓了嗎?我馬上去做。”
“不做飯,出去吃。”他拉住她的手,蹙眉說道。
匡雪來咬了下嘴脣,小聲說:“我剛剛扣了三個月的獎金,所以,我們……我們在家吃吧,外面做的不如家裡乾淨,我很快。”
現在,是她在養家。
周燕辰鳳眸閃爍,低聲問:“我現在身無分文,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你沒有!”
沒想到匡雪來的反應還挺大。
嗓門也高了起來。
看着他,她一字一頓,表情認真:“阿辰,我從來沒有這麼想,你也不許這麼想。你,你會好起來的!”
沒有告訴她,自己在瑞士的銀行賬戶裡還有很大一筆錢。
這算是他一點私心。
就是想要看看,在自己如此落魄的時候,她會怎麼樣。
結果,她比自己想象中更,更值得。
勾脣一笑,他帶着戲謔意味:“好吧,你說的算,畢竟現在我吃的老婆軟飯,要聽老婆的。”
突然就說出‘老婆’兩個字。
匡雪來臉頰一紅,羞澀看了他一眼,轉身快步走向廚房。
邊走,她邊說:“我很快,彆着急,你實在餓了,就吃點餅乾墊吧一下。”
“好。”
眯起眼睛,周燕辰起身走向臥室。
關好門,他拿着手機走到窗邊。
“先揍他一頓,永康那邊繼續跟進。嗯,就這樣。”
“阿辰。”
身後門被推開,匡雪來探身進來,“你怎麼在臥室裡?”
周燕辰捂住手機,“沒什麼。對了,和你打架的同事叫什麼名字?”
匡雪來眨巴一下眼睛,微笑:“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說。”
“那個,我還要做飯,先出去了。”匡雪來打了個哈哈,轉身出去了。
周燕辰皺眉,輕輕嘆息,重新拿起手機,他對那邊說道:“暫時先這樣,我再給你打電話。”
晚上,周燕辰給她臉上的傷口抹藥,在看見她腿上也有青紫的時候,她可以感覺到他渾身充滿了戾氣。
“阿辰,不疼了,真的。”
周燕辰只是抿緊了脣,把藥水放在一邊,抱住她。
“再等等,再等等。”
“嗯?什麼?”
再等等,以後不會有人再敢這樣對你,我保證。
*
第二天上班,匡雪來神色如常。
只是她一進辦公間,所有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也難怪,平常看上去那麼文靜的一個人,他們一定沒想到自己發起火來,是隻母老虎。
剛坐下,小青走過來問道:“匡子,你沒事吧?”
看着她臉上的傷口,小青蹙眉:“去醫院看了嗎?不會留疤吧?”
“不會,就是小傷,過兩天就好了,我昨天下班的時候去家裡附近的診所問的。”
“那就好。”小青聞言,鬆了一口氣,“女孩子臉上要是有疤痕,那可就慘了。”
匡雪來點點頭,笑着說:“好了,沒事了,你快去工作吧。”
“嗯。”
小青點頭離開,匡雪來伸手打開電腦,拿過昨天沒弄完的資料開始整理。
她這樣,別的想要看熱鬧的人也都沒了興致,該幹什麼幹什麼了。
潘瑩沒來上班,聽說是請了病假。
匡雪來也沒興趣管這個。
一天的忙碌結束,下了班,她買了菜回家。
剛進小區,就感覺有人跟着自己,回頭去看,又沒有人。
皺皺眉頭,她只當自己是神經質了。
……
關於南區地皮的投標會在涼城的商會中心舉行。
時間一到,各公司的代表紛紛入場。
在門口,周暢龍迎面碰上了白宇航。
兩人遠距離看見對方,相視一笑。
走近,周暢龍伸手與白宇航交握。
“白總,你好。”
“周總,你好。”
“請吧。”
“好。”
打了招呼握了手,他們還是彼此的競爭對手。
邁步進入會場,各自就座。
投標會在十分鐘後正式開始。
一輪接着一輪的競標,緊張至極。
最後,白氏以微弱的優勢贏了周氏,奪下了地皮。
周暢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完美的競標書居然會輸掉。
只是雖敗,他的態度還是要有。
和白宇航握手,他微笑恭賀對方。
白宇航謙虛幾句,帶着白氏的人凱旋而歸。
坐上車子,沈星南讓司機升起前後座之間的擋板,看向周暢龍。
“你沒事吧?”
周暢龍鬆了鬆領帶,疲倦的靠在座位上。
眉頭緊蹙,他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太奇怪了。
如果彼此之間的價格差距沒有這麼微弱,他還不會有此懷疑。
可是這麼微弱的差距,再加上白氏的競標書還和自己的有幾分雷同,他就不得不多想。
睜開眼睛,周暢龍扭頭看向身邊坐着的沈星南。
“我們輸了。”
沈星南眼神一閃,握住他的手臂,“沒關係,勝敗乃兵家常事。”
周暢龍冷笑,再次閉上眼睛。
沈星南摸不準周暢龍此時心思,只得噤聲。
多說多錯。
收回手,她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出去。
收起手機,她擡頭,正對上週暢龍幽幽的眸。
一驚,她擠出一抹笑:“怎,怎麼了?”
周暢龍凝着她,沉聲問道:“給誰發短信?”
“沒誰。你怎麼疑神疑鬼的?”
凝着她半響,周暢龍沒再說什麼,轉頭看向窗外。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的話……
呵!
心內冷笑。
*
這次,匡雪來倒是沒發現有人跟着自己。
只是一進小區,她就被一道莫名熟悉的背影吸引住目光。
那人坐在小區的休息椅上,垂着頭。
怎麼看都覺得心裡怪怪的。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身形修長高大。
匡雪來之所以覺得奇怪,是有那麼一瞬間,把他認成了周燕辰。
明知道不會是他,她還是控制不住腳步走了過去。
因爲她心裡,閃過一個很荒謬的想法。
那人好像發現了她,在她快要靠近的時候猛地站起身。
眼看着他要走,匡雪來急忙出聲叫道:“蘭叔叔!”
腳步一頓,他僵站住。
看他停下來,匡雪來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可他分明就是蘭少堂沒錯。
阿辰的親生父親。
蘭少堂。
蘭少堂回頭,看向匡雪來。
他額前的劉海兒浮動着,隱隱露出那條蜿蜒醜陋的疤痕。
匡雪來到沒有多想,走上前,輕聲問道:“您怎麼在這裡?”
蘭少堂尷尬,沉聲說:“路過。”
這一聽就知道是假話。
眼珠一轉,她猜到了。
他應該是從哪裡打聽到周燕辰在這裡,所以纔來的吧。
“前幾天我總是覺得有人跟着我,蘭叔叔,是您嗎?”
蘭少堂抿脣不語。
他的面部表情,和周燕辰鬧彆扭的時候完全一樣。
匡雪來沒忍住,輕輕笑起來。
聽她笑了,蘭少堂冷了眸色,擡步就走。
“哎?”匡雪來一驚,下意識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蘭叔叔,您別走啊!”
蘭少堂站住,不說話。
匡雪來柔聲說道:“那個,我們坐下來說說話?”
她本來就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卻沒想到,蘭少堂看了她一眼,真的坐了下來。
她和他並肩坐在椅子上,一開始就是沉默。
這個人,從名義上說,是她的公公呢。
深吸一口氣,匡雪來開口:“那個,蘭叔叔,您是不是想見阿辰啊?”
蘭少堂沒說話,只是手指情不自禁的握緊。
雖然30多年沒有和周燕辰見過,更沒有相處過,可是天生的親密,就是血緣啊。
血緣,很神奇的存在。
即使陌生,也有某種牽連將兩人纏在一起。
“阿辰挺好的。”
猜想蘭少堂可能是害羞,匡雪來自顧自的說道:“他雖然離開周氏了,不過也沒什麼。我相信他會好起來的。他現在就是待在家裡,看電視,好像以前沒看過一樣,特好玩。昨天……”
一點一點,匡雪來說着關於周燕辰的一切。
也沒有什麼固定要說的和一定要說的,就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沒有大事,全部都是小事。
可蘭少堂聽得那麼認真,認真的讓匡雪來心裡苦澀。
眼看着一個小時過去,匡雪來不好意思,卻也只能說:“蘭叔叔,我還要回去給阿辰做晚飯,咱們今天就,到這裡?”
“嗯,你回去吧。”蘭少堂點頭,站起身。
匡雪來和他分開,往公寓樓走。
走了兩步,她回頭,看見蘭少堂孤寂的背影。
心裡一疼,她咬脣,追上去。
“蘭叔叔!”
在小區門口叫住蘭少堂,匡雪來喘着粗氣,微笑說:“您明天還過來嗎?”
蘭少堂不語,看着她。
“我5點半下班,回來大概要40分鐘,您明天6點半左右過來,我在那個椅子那裡等您。”
點了下頭,蘭少堂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不見,匡雪來勾起嘴角,這纔回家去。
開門進來,剛彎腰換鞋,眼前就罩上一個身影。
“去哪兒了!這麼晚纔回來?”
吐吐舌,匡雪來擡起頭:“路上碰到一個以前的同學,多聊了幾句。”
周燕辰瞪着她,鳳眸裡都是不悅。
匡雪來討好的挽住他的手臂,“好了,別生氣,餓了嗎?我馬上煮飯哦。”
周燕辰哼了聲,甩開她的手走進客廳。
匡雪來笑嘻嘻跟在他身後,一路諂媚。
終於受不了,他把她攆進了廚房做飯去。
*
“蘭叔叔!”
一進小區,匡雪來就看見了蘭少堂。
疾步奔過來,她趕緊把傘給蘭少堂撐上。
沒想到回來的路上會突然下雨,她一路擔心蘭少堂提早了來了會淋雨,沒想到還真的就這樣了。
“您衣服都溼了!”
剛纔蘭少堂一直用外套撐在頭上,可是外套薄,他現在渾身都溼了。
劉海兒黏在臉上,看上去很狼狽。
“您怎麼不找個地方避雨啊?”
“我沒有你的聯繫方式。”蘭少堂低聲說。
匡雪來一愣。
他是擔心自己找不到他,以爲他失約嗎?
該怎麼說他啊。
嘆息一聲,匡雪來咬牙:“不行,您衣服必須換一下,這樣,您跟我回家吧。”
蘭少堂蹙眉,冷聲說:“不用了,我這就走了。”
“不!您跟我回家!”匡雪來堅持,“你放心,一切交給我!”
說着,她握住蘭少堂的手臂。
蘭少堂的個子跟周燕辰差不多,都很高大挺拔。
接過傘,他撐傘,跟着匡雪來走向公寓樓。
站在公寓門前,匡雪來可以感覺到蘭少堂的緊張。
別說他了,自己也是非常緊張。
一會兒也不知道周燕辰會怎麼樣,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啊。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可是,做都做了。
咬牙,她掏出鑰匙,開了門。
“阿辰,我回來了。”
進門,她喊道。
“嗯。”
周燕辰低沉的男聲傳出。
匡雪來示意蘭少堂進門。
門關上,周燕辰從客廳裡走出來。
四目相對,不,準確的說,是六目相對。
具都愣住。
幾秒後,陰冷的男聲驀然:“你來幹什麼!滾出去!”
蘭少堂渾身一震。
匡雪來忍不住蹙眉低吼:“阿辰,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他是你父親!”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