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畫出神愣住。
周顯凝着她,慢慢伸手過來。
他想要摸摸她的臉,或者碰一下她的手也好。
那種想要的感覺,摻雜着一點點心痛的成分。
程畫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動彈不得。
她明明知道,或許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可是是誰說過,身在異鄉的人,總是格外脆弱?
她承認,此刻的自己,非常的脆弱。
當她在凌晨新到一個城市,因爲找不到銀行取錢,身無分文在街頭遊蕩,遇見搭訕的小混混時,她就會非常非常想念他。
她想他很多。
想他過去爲自己打架的每一次。
儘管,那都是上學時候的事情了。
她想起周燕辰的次數屈指可數,可她每天都要想他好幾次。
她有時候會很奇怪,爲什麼在他離開的十年裡,她都不曾想他這麼多次,爲什麼現在卻……
就在周顯的手就要碰上她的臉頰,她屏住了呼吸的時候。
“鈴!”
門鈴聲倏然。
“畫!畫!你在嗎?”
門外響起房東太太的聲音。
這聲音把程畫驚醒。
她猛地站起身,手指侷促的在衣服上輕輕蹭了兩下。
周顯輕嘆,提醒她:“有人在外面。”
“我知道!”程畫幾乎咬牙切齒的瞪着他。
她臉頰紅了些,快步走出門,走進小院子。
院門打開,房東太太伸手擁抱了她。
“親愛的畫,幸好你這個時候在家。”
程畫微笑問道:“有事找我嗎?”
房東太太笑道:“或許我可以進門去說?”
“當然。”程畫側身讓開,挽着房東太太的手臂進門。
“這是?”當房東太太指着周顯訝異的時候,程畫暗自懊惱,她居然忘了周顯還在屋裡。
“我,我的朋友。”她解釋。
房東太太點頭,和周顯打了個招呼,便對程畫說道:“親愛的,你知道我們多捨不得你,尤其是愛德華,他聽說你明天就要走,已經一整天不說話,不吃東西了,他大概要得你們說的,相思病。”
“呵呵。”程畫輕笑,“我會去看看他。”
“你要走?”周顯驚訝出聲。
程畫看他一眼,細眉輕蹙。
他還在,她該怎麼和房東太太說自己突然又不想走的事情。
他會不會以爲自己是爲了他?
雖然,確實是的。
“我們今晚爲你準備了歡送會,你放心,就是個小型的聚會。”
“房東太太,我……”程畫張張嘴,欲言又止,可她知道自己必須說清楚。
“親愛的,你有話說嗎?”
“是的,房東太太。”深吸一口氣,她微笑:“事實上,我想再住一陣子,這樣會不會給您添麻煩?”
“哦!親愛的!”房東太太驚喜的抱住她,“這是最好的消息!天哪!我太高興了!愛德華也會開心的飛起來!”
“唔,房東太太,很抱歉讓您準備歡送會。”
房東太太是個樂觀的中年女人,她不以爲然的說道:“那有什麼問題,就當慶祝你留下來,晚上8點半,在我那裡。”
看向周顯,她又說:“帶你的朋友一起來,一起熱鬧一下。”
“好的,我會準時過去的。”
“好的,親愛的,我先回去了,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尤其是愛德華。”
程畫送房東太太離開,返回屋子,便對上週顯沉沉的視線。
“你還不走嗎?”
周顯攤攤手掌,“我剛纔也被邀請了,不是嗎?”
“你!”程畫無語,撇嘴:“隨便你。”
“愛德華是誰?”周顯忍不住問道。
程畫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看向他,“朋友。”
又是朋友!
她朋友還真多!
“追求者?”他挑眉問道。
程畫勾脣,“你可以這樣認爲吧,是個高鼻樑的外國帥哥,有那麼高。”
用手比劃着,她一臉得意。
周顯咬牙,快走兩步向她而來。
“哎?你……”
探手過來,他抱住她,緊緊的。
程畫掙扎,低吼:“周顯,放開我!”
周顯埋頭她頸窩,聲音低啞:“畫畫,不要害怕,我不會再傷害你,讓我抱你一會兒,就一分鐘。”
……
檀城。
醫院。
周燕辰住院的第二天。
幼兒園暫停授課,萌包子一早上被元一和靳席送來給周燕辰作伴。
昨天來的時候,周燕辰還沒醒。
“你現在變成大英雄了,你知道吧?”
元一抱肩站在病牀邊,聲音帶着揶揄。
周燕辰頭也不擡,只顧着看着坐在牀邊的萌包子。
萌包子扭了扭小身子板,看着他的手臂,小小的聲音:“爸爸,疼嗎?”
那種從內而外,從上而下,從左到右的舒心。
簡直沒有辦法用語言形容。
他本以爲,萌包子的那聲爸爸,不過情急之下的呼喊。
要等他真的叫爸爸,恐怕還要好久,卻沒想到,真的是因禍得福。
這個傷,受的非常值得!
“不疼,爸爸一點都不疼。”周燕辰輕聲說道。
萌包子點點頭,還是很憂心的望着他纏着繃帶的手臂。
元一被忽視,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後領子被靳席拎住,一個趔趄到了他身邊。
“老混蛋!”元一低喊,咬牙:“在外面,你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靳席寵溺的勾起嘴角,“好的。”
元一被他晃的眼花,不自然的別開頭。
“你們來了。”剛纔出去的匡雪來一回來,就看見病房都要滿了。
“媽咪!”萌包子大叫。
匡雪來走過來,彎身抱起他,親了親他的小臉蛋,“小包,昨天睡得好嗎?”
萌包子蹙起細細的小眉頭,爲難的說:“還可以吧。”
“嗯?”匡雪來一愣,“怎麼了?睡得不好嗎?”
萌包子天真的童言童語:“小爸怕我害怕,就讓我和他、大爸一起睡,但是他們兩個擠得我睡不着,我就爬到小爸身後去睡了。”
這一番話,信息還有點多。
但是仔細一想,就能想明白。
當事人兩個都鬧了個大紅臉,周燕辰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在孩子面前,能不能注意點。”
元一臉頰更紅,靳席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我們在小包面前一直這樣,三年都這樣,需要注意什麼?”
周燕辰內傷!
靳席這是紅果果的炫耀他們和萌包子親密無間的三年啊。
匡雪來受不了他們這麼脣槍舌戰,趕緊出聲:“好了,好了,小包,你要不要在這個牀上再睡一下?”
萌包子搖頭,摟住她的脖頸,“不睡了,媽咪,我想吃肉包。”
匡雪來低笑,揉揉他的小肚子,“等中午時候再……”
“咚咚咚。”
病房門突然被敲響。
醫生剛剛檢查完,會是誰呢?
匡雪來揚聲說道:“請進。”
她話音剛落,門就被大力擠開。
哄哄嚷嚷一羣人涌入進來。
下意識的抱着萌包子後退兩步,靳席上前,攔住衆人。
“請問你們是?”
“周先生,我們是檀城晚報的記者。”
“周先生,我們是檀城日報的記者。”
“周先生,我們是……”
鬧了半天,是檀城有名的5家報社、雜誌的記者。
元一聳聳肩,對周燕辰說:“你看,我早就說了,你現在是檀城的大英雄。”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元一笑道:“好好享受你的英雄生活吧,會很非富多彩,精彩紛呈呢。”
周燕辰不悅的瞪他一眼,沉聲說道:“抱歉,我不接受採訪。”
“周先生,只是簡單的訪問,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的。”
“不好意思,他還需要修養,真的不方便。”匡雪來把萌包子放在地上,禮貌的出聲拒絕。
有記者馬上就認出了她,“您就是視頻裡,真情告白的那位小姐吧?”
“呃?”匡雪來一怔,“什,什麼?什麼視頻?”
另一位記者笑着解釋:“就是昨晚在網上火起來的視頻啊,今早點擊量已經超過10萬了,你對周先生的真情告白啊。”
“真情告白?”周燕辰鳳眸一亮,“視頻在哪兒?”
記者說道:“網上,現在排行榜第3的那個。”
“手機給我一下。”周燕辰對元一說。
匡雪來趕緊阻止:“不行!不能看!”
她大概想到那是怎樣的視頻了。
千萬不能讓他看見,不然自己就丟臉丟大了!
“各位,周先生現在真的不方便接受採訪,還是請大家尊重他,給他點時間養好身體吧。”
靳席說着,將記者們請出了病房。
周燕辰最後還是拿到了手機,果然如記者所說,那個視頻很火,已經攀升到第2的位置了。
是醫院的護士錄下來的,本來傳到了自己的社交網站上,可是被幾個轉發之後,居然就這麼火了起來。
點開視頻,病房裡立刻高分貝的環繞起一道高亢的女聲。
“阿辰!阿辰你醒醒!阿辰你不能死!我不能沒有你,我愛你,我愛你……”
“夠了!”
撲過去,匡雪來奪下手機,臉紅的捏在手裡。
“那個,這個是,我,我當時只是……”她胡亂的解釋,可是半天也解釋不出來什麼。
周燕辰深深的凝着她,鳳眸裡的熱烈幾乎滿溢。
元一萬萬沒想到,這個真情告白,會這麼勁爆!
想象一下當時匡雪來的樣子,他就想大笑。
這個時候留下來,可不是明智的選擇。
靳席單手握拳放在脣邊輕咳一聲,一手抱起萌包子,一手扯住眼珠子都恨不得釘在匡雪來身上的,不明所以的元一。
“走了。”
“去哪兒?”元一臉上還帶着笑意,“我們不是來探病的?”
“病人探完了,還不走?”靳席瞪他一眼,扯着他往病房門口走去。
“大爸,我不走。”萌包子小幅度的掙扎。
靳席說道:“乖,小包,大爸帶你去吃肉包。”
“肉包?”一聽肉包,萌包子馬上不動了,乖巧的待在靳席懷裡。
好不容易把一大一小拉出來,靳席關上病房門,鬆了一口氣。
元一撇撇嘴,抱肩:“熱鬧還沒看完,你這人真是無趣!”
“熱鬧?你這麼喜歡看熱鬧嗎?”靳席挑眉睨着他。
元一縮縮脖頸,擡步就走。
靳席抱着萌包子跟上他。
“這個,這個吧,不能當真的,你懂吧?那個時候我以爲你……”
“雪雪。”
“我是以爲你,那個,有生命危險,所以才……”
“我很高興。”
“!”
愣了一下,她看着他。
鳳眸裡的暖情漾出,他薄薄的脣角揚起溫柔的弧度。
完蛋了。
臉上熱度轟然,心跳也快的不像話。
她甚至有點呼吸不上來,嚴重懷疑自己的臉紅是憋氣憋得。
“你高興什麼,我已經說了,這個不作數。”
周燕辰彷彿沒聽到一般,朝她說道:“雪雪,過來。”
匡雪來彆扭的蹙眉,還是聽話的走過去。
一走到病牀邊,就被他握住了手指。
他拉着她的手指放在脣邊吻了一下,鳳眸直勾勾的看着她。
天!
這調/情的手段,讓匡雪來雙腿發軟,就要支撐不住。
害羞的別開頭,她不敢多看他一眼。
“不管是因爲什麼,嗯,雪雪的真情告白,都讓我很高興。”
“說了不是真情告白!”匡雪來反駁,眼睛瞪圓,甚是可愛。
周燕辰望着她,愉悅的笑出聲。
笑什麼啊,這個人。
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笑起來的時候,好看的讓人發愁嗎?
“別笑了。”她蹙眉說道,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周燕辰鳳眸輕睞,順勢吻了吻她的掌心,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掌心一癢,匡雪來趕緊收回手。
粉紅的臉頰,眸色羸弱。
那麼惹人憐愛的樣子,讓周燕辰心折。
醫院的飯很難吃,不管是什麼醫院都一樣。
周燕辰看見匡雪來端來的飯,就沒有胃口。
匡雪來便去附近的粥店給他打包了粥還有精緻的小菜回來。
他的身體,還不太適宜吃太油膩的東西,這樣素淡正好。
調高了牀,又細心的給他背後墊了枕頭,把小桌子支起來,匡雪來把勺子遞給他,“吃吧。”
周燕辰卻不接,沉聲開口:“餵我。”
“喂?”匡雪來一怔,輕輕皺眉:“你那隻手不是可以動嗎?”
“餵我。”周燕辰霸道開始發作,“不方便,餵我。”
“你自己吃啦。”匡雪來安撫他,給他把小菜推近一些,“快點。”
“餵我。”他重複,一副你不餵我,我就不吃的樣子。
匡雪來被他氣笑了,只好拿起勺子,舀起粥吹涼,喂到他嘴邊。
周燕辰這才滿意了,勾脣,愉悅的含住。
咀嚼一下,嚥下去,他說:“還要。”
匡雪來只好再喂他,就這麼把一碗粥給喝光了。
找了紙巾給他擦了擦嘴巴,她這纔開始自己吃。
隨便吃了幾口就飽了,她把東西收拾好,扶着他就要躺下。
“我要去洗手間。”周燕辰又是說道。
“我去叫護士。”
醫院有男護士,昨天晚上就是男護士幫他去的洗手間。
可週燕辰顯然不願意再讓男護士扶自己。
“你扶我去。”
“哎?”
“快點。”低聲催促,他俊臉有些泛紅。
生病的周美人,彆扭的不是一星半點。
匡雪來無奈,只好掀開被子,扶着他慢慢起身,下地。
幸好他腿傷的不重,其實自己走,完全沒有大問題。
但他偏偏要緊緊靠着她,卸了一半的力氣在她身上。
匡雪來咬着牙,將他扶進洗手間裡。
幸好地方夠大,容納兩個人也不成問題。
把馬桶蓋子掀開,她低聲說:“你上吧,上完叫我。”
說着,她轉身就要出去。
“雪雪。”
他叫住她,同時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幹什麼?”
“褲子。”他薄脣輕微摩擦,吐出兩個字。
什麼?!
驚訝的瞪眼,匡雪來咬脣,羞恥說道:“你,你什麼意思?”
周燕辰老神在在的說道:“你不幫我把褲子脫下來,我怎麼上?”
“你,你自己不會啊。”
“腿不能彎,手也不方便。”他氣定神閒的說,末了,還催促:“雪雪,快點。”
匡雪來無法,只好伸手向着他腰間。
周燕辰呼吸一滯,低眸盯着她的發頂。
這一幕,簡直有讓人噴鼻血的衝動啊。
她纖細白希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腰間,周燕辰勾脣,笑意擴大。
“你別笑。”擡頭兇他,匡雪來垂眸,把他的病號褲子脫下來,到腿彎處。
“好了。”呼出一口氣,她站直。
周燕辰視線,好整以暇:“雪雪,這樣我也沒辦法上啊,還有一件。”
“你!”
匡雪來就像個煮熟的蝦子一樣,渾身上下都放着熱氣。
咬脣別開頭,她深吸一口氣,再次蹲下來。
手指勾住他黑色子彈褲的邊緣,她試了幾次,都下不了狠心。
“我叫護士進來幫你!”
“不要,快點。”周燕辰堅持,沉聲說道,“都這樣了,你要把我丟下嗎?”
匡雪來啞然。
算了,不就是脫個褲子嗎?
誰怕誰!
一咬牙,她把他的黑色子彈褲扒下來。
“好了!”
猛地轉過身,她面對着門板,“你上吧。”
“雪雪,幫我扶着。”
他又說。
這下子,匡雪來徹底不能淡定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不扶!”
要她扶着他那裡,她還不如找個地縫鑽進去!
“雪雪,你不扶着,我怎麼上?”
周燕辰的聲音聽上去居然還可憐兮兮的。
倒是自己的錯了?
一開始就應該直接找護士過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昨天也沒見他事這麼多。
“你不要太過分。”她咬脣說道,“你不是還有一隻手嗎?”
“不方便。”他淡聲吐字。
哪有那麼多不方便?
匡雪來笑了,狠狠的說道:“隨便你!反正我不管你!”
良久,身後傳來一聲輕嘆。
她心口微滯,忍了忍,還是沒回頭。
不能慣着他。
他會更加得寸進尺的。
果然,下一秒,水聲響起。
匡雪來頓時瘋了。
自己爲什麼忘記出去等啊!
就這麼在裡面聽他上洗手間!
腦子不好使啊!
暗罵自己,只聽沖水的聲音接着響起。
“好了。”周燕辰的聲音低啞,還有一點點委屈在裡面。
他委屈什麼啊。
匡雪來失笑。
“幫我穿上褲子吧。”周燕辰沉聲說道。
匡雪來轉身,閉着眼睛朝他伸手。
周燕辰鳳眸一暗,在她伸手過來的時候,故意往前挪了一個角度。
“啊!”
一聲驚呼,匡雪來收回手。
她碰到了什麼?!
碰到了什麼!
周燕辰勾脣,無辜的說道:“雪雪,快點幫我穿上啊。”
匡雪來臉頰乍紅,脣瓣咬的死緊。
“你別動!”
咬牙,她警告道。
周燕辰“哦”了一聲,好像很乖巧。
再次伸手,她向着他。
她的手就在眼前,周燕辰眯起鳳眸。
不做點什麼,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