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的天氣不比城裡暖和，到了半夜尤其覺得陰冷。
房間裡沒有暖氣，秦時就那麼大喇喇地躺着，被子的一角蓋在肚子上，整個人都是縮着的。
顧行年連忙走過去幫她把被子蓋好，都沒來得急給自己身上擦乾。
秦時輕輕地嚶嚀了一聲，眼睛睜開細細的一條縫，看到是他，就重新閉上了眼睛，說道：“你洗好了嗎？快睡覺吧。”
“嗯，你先睡。”
秦時是真的累極了，心裡雖然想着要等他上牀了之後自己再睡着，可後面一安靜下來，立刻就進入了熟睡的狀態。
顧行年站在邊上看着，最後笑了起來。
肯定是因爲以前經歷了太多的殘酷和苦難，所以現在纔會這麼沒心沒肺吧？
這樣的環境裡，自己想要睡着，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有生之年，睡過最糟糕的地方。
——
第二天秦時醒的不算早，九點多醒來，那時候顧行年早就已經買早餐回來了。
看她慢慢地坐了起來，就開口對她說：“快去洗臉刷牙，然後來吃早飯。”
秦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面前放着的早餐，難怪剛剛有聞到香味，還以爲自己是做夢，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從牀上下來，去洗了臉刷了牙，然後走出來吃早餐。
房間裡沒有桌子，顧行年是把早飯放在牀頭的，他自己拉過來一個行李箱，直接坐在了上面，讓秦時坐在牀上。
秦時看着這一幕，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顧行年問，一臉的困惑。
秦時歪着頭，指了指他身下的那個行李箱，說道：“你這樣……看着好滑稽。”
顧行年撇撇嘴，“滑稽就滑稽吧，今天我們早點出發，晚上就能找一個像樣的地方住下了。”
“這裡很不像樣嗎？”
“你說呢？”
“嗯……也是。”
秦時乖巧的樣子看上去特別地讓人喜歡，顧行年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幹嘛呀~”秦時皺眉，語氣卻是嬌嗔的。
明明已經恢復了記憶，可此時此刻，她卻比沒恢復記憶的時候，更加地惹人憐愛。
顧行年心裡柔軟得不行，如果這個時候秦時讓她去摘星星摘月亮，他估計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太愛了，真的太愛了……
——
兩人吃了早飯，先是出門在小鎮上逛了一圈，然後才從小鎮出發。
旅館的老闆娘告訴他們，在距離小鎮大概三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寺廟，沒有名字，但是裡面的高僧算命很準，這個鎮子上的人，每逢初一十五都成堆地跑去求問。
只不過，高僧每天只接待十個客人，而一個月只有在初一和十五的這兩天才接待。
剛好今天是十五，顧行年就帶着秦時去湊湊熱鬧。
他其實不是個信命的人，但這次也不知怎麼的，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去看看。
到了廟前，發現真的沒有名字。
門匾是有一塊的，但是上面漆漆黑，什麼字都沒有。
門外已經圍着很多人了，顧行年他們也在人羣中等着。
秦時低聲地問：“你說今天我們能見
到高僧嗎？”
聽說這個高僧的脾氣着實古怪，他接待客人，並不是按照先來後到順序，而是看你和他有沒有眼緣。
如果有，你很可能就是第一個被接待的人。
顧行年心裡也沒覺得自己會和高僧有眼緣，畢竟自己的成長環境造就了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冷酷形象。
他只是覺得，秦時會和高僧有眼緣。
低下頭去，看着秦時的眼睛，他柔聲說：“一定能見到的，你這麼可愛，誰會不喜歡你？”
周圍人很多，大家都很焦急，又因爲都是鎮上的人，互相認識，紛紛交頭接耳地在說些什麼。
嘈雜的環境下，秦時聽着這樣的甜言蜜語，心裡盪漾得不行。
隨後，有個小和尚走了出來，顧行年和秦時都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就看到大家都朝着那個小和尚衝了過去。
只是，在距離小和尚還有半米遠的地方，又都停了下來。
小和尚的視線在人羣中搜索了一下，緊接着徑直朝着秦時走了過來，對她說：“你好，我師父請你進去。”
秦時一愣，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別怕，你去吧。”顧行年在她耳邊，低聲地說了句。
秦時回過神來，在人們羨慕嫉妒的眼神中，跟着小和尚進了高僧的禪房。
還以爲，所謂的高僧，應該是個老頭子纔對。
可令秦時沒想到的是，這位所謂的高僧，看上去也不過才四十幾歲。
看到秦時進來，他微微笑了下，伸手示意秦時坐下。
秦時點頭，和他面對面坐了下來。
高僧盯着她的臉看了幾秒，然後說：“姑娘是和心愛的人一起來的吧？”
“嗯。”
“他就在外面？”
“嗯。”
“你想問的問題，也都和他有關？”
“有這麼明顯嗎？”秦時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眼底都是嬌羞。
高僧笑了起來，搖了搖頭，“來我這裡的小姑娘，多半都是因爲在感情上有了困惑，這一點，並不難猜。”
“那你知道我遇到了什麼困惑嗎？”
“你的不是困惑，你的是死結。”高僧一字一句，沒有任何委婉之處，他說：“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我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如果你聽了不舒服，隨時可以讓我停下。”
秦時點了點頭，“您請繼續。”
“你今年十九歲，原本應該還在讀大學，但是因爲感情上的事，所以現在你的學業已經暫停了，你和你心愛的人還在一起，但是你們沒有以後。”
沒有以後。
這四個字令秦時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她咬了咬牙，低聲地說：“那如果我想和他有以後，我該怎麼做？”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你和他之間，是死結，想要打開，無解。”
“您也沒有辦法嗎？”秦時皺起眉頭，終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我們今天來見您，就是希望您能給我們指點迷津。”
“我真的沒有辦法。”高僧說的很乾脆，“我說了，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我也不是什麼江湖騙子，我在這裡隱居，幫你們指點迷津，並不是爲了那麼點錢。”
“高僧……”
“你求我，還不如求你自己。”
“什麼意思？”
高僧盯着秦時，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和你心愛之人的死結，我雖然沒有辦法給你們解開，但是你們自己卻可以，只是你想不想，願不願意的問題了。”
秦時當然想，也願意。
她重重地點頭，“還請您指教。”
高僧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只能嘆氣：“姑娘，你真的太執着了，感情裡太執着，其實對自己不好……”
“沒關係的。”
“那好吧，我可以告訴你。”
——
顧行年一直在外面等着，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不見秦時出來，他的心裡微微有了些着急。
只是，看了看旁邊的人，卻發現他們都很鎮定。
有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夥子看他在東張西望，就走了過來，問他：“兄弟，有沒有火？”
顧行年看了那人一眼，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打火機。
那人接過去將叼在嘴裡的煙點着，然後跟他聊了起來——
“我剛剛看到你女朋友還是老婆進去了，你是不是等着急了啊？”
“嗯。”
“沒事的，高僧絕對不會對你女朋友怎麼樣的，不過高僧有個習慣，就是第一個被請進去的人，他通常會聊得久一點，因爲那是和他最有眼緣的人。”
“一般聊多久？”
“至少一個小時以上吧。”
“……”
好吧看來這位高僧還挺能聊的。
顧行年等啊等，等了一個小時十五分鐘，終於看到秦時從裡面出來了。
他快步走過去，牽起秦時的手，問道：“他和你說什麼了？”
秦時看了眼周圍，只道：“我們先出去吧。”
“好。”
兩人牽手走出了寺廟，到了車上，秦時才輕聲地開口說：“我問了高僧，我們之間有沒有以後。”
“那他怎麼說？”
“他說……沒有以後。”
“胡說八道！”
“他沒有胡說八道。”秦時握緊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問他：“你覺得我們之間的那些過去，能抹掉嗎？你爺爺逼死了我的養父母，你害我中止了學業，還讓我的身體受到了那麼大的傷害，你覺得這些……都可以抹去是嗎？”
“這些，他都知道？”
“是，他都知道。”
這下，顧行年也震驚裡。
自己從未來過這個小鎮，自己和這個小鎮上的人也沒有任何一個是認識的。
這裡所謂的什麼高僧，也從未聽說過。
那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和秦時之間的那些事？爲什麼還說自己和秦時沒有以後？
“不要聽他胡說八道，我們之間會有以後的，一定會有的。”
秦時這時低下了頭去，聲音更輕了，幾乎聽不清楚。
她說：“我問高僧，我要怎麼做我們之間纔能有以後，高僧說——”
“他說什麼？”
顧行年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秦時卻一直低頭低在那裡，始終沒有開口。
顧行年心裡越來越着急，再次催促她回答：“告訴我，他說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