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出一道重重的聲響，顧千夢按住門把，心中一窒，還傻傻站在門外，然後款慢拉眼前的開門板……
當顧千夢看到祁城倒在血泊中。
祁城按住傷患處，掌心的血已然順着手臂聚集成一條細細的血流，汩汩滑落下去，劃過掌心，凝聚在指間，一滴滴滾落下去，堆積在地上。
顧千夢看到那些血，嚇到了。
她以爲祁城不會這麼痛苦，她沒想到祁城會跌倒，她本來想，這樣冷酷殘忍的男人，不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既然他給她刀，應該設想過他會把自己傷到什麼程度。
但爲什麼……
顧千夢下意識朝祁城走過去……
心裡有點撕裂，就像是她自己受傷流血了一樣。
顧千夢閉了閉眼，竭力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鼻息間那濃郁血腥氣息卻讓她心頭越來越窒悶。
她也經歷過這種痛，知道血一點點從身體裡流出去是什麼樣的感覺。
“祁城，你現在瘋了嗎？快點，快把、把你手鬆開……”
顧千夢底氣不足地開口，祁城好似任性地掙扎了下，但沒有推開顧千夢。
“別管我。”祁城咬牙，深吸一口氣。
顧千夢索性用力往他的傷口一按，終於祁城不再掙扎，她就終於順手拉了他一把，“京雅，京雅……過來幫忙……”
隨後孫京雅衝出來，悽慘地叫，“啊……”
顧千夢慌張地說，“他受傷了，你幫我一下。”
“天啊，怎麼這麼多血……”
“去醫院吧，馬上去醫院……”
她慌張的表情看在祁城眼中，祁城看着她，有片刻的怔忡，下一瞬，才若有似無地笑了下，“不去。”
頓了下，祁城說，“我不去醫院，幫我包紮下。”
比起之前的笑，這抹笑意淺淡得幾乎看不出來，卻深深烙印進了顧千夢的眼底。
“你居然還在笑！這個瘋子！”咬牙，顧千夢憤憤拖着祁城的身子進了臥室。
顧千夢接過孫京雅遞來的醫藥箱，她看祁城一眼，然後冷聲吩咐，“給你搽藥。”
“沒看到我現在受傷。”單手按住傷口，祁城慢條斯理地在她牀上坐起身，微微側首看她，“給我擦藥是應該的。”
先是一愣，顧千夢開醫藥箱的動作微微停下，再隱忍閉了閉眼，最後哈一聲笑出來，她咬牙對祁城開口，“麻煩你最好不要太得寸進尺！因爲我現在還不確定到底是拿紗布給你包紮傷口，還是拿剪刀在你身上捅幾個窟窿，或者是馬上把你趕出去，讓你睡馬路！現在的是這麼弱，幾個小痞子就能把你傷到！”
顧千夢冷下眼神，伸手往他的傷口狠狠地一拍。
猛地，祁城打出一陣吸氣聲。
顧千夢冷哼了一下，沒去看他，只兀自從藥箱裡取出紗布和消毒酒精。
她聽身前忽然沉默了下，然後聽到幾聲細碎的聲響，顧千夢整理好藥箱，雙手抱臂地擡起頭，見他果然安靜的把外套脫了下來，原本乾淨雪白的襯衣已經被鮮血染了個透，一路蔓延到長褲上去。
顧千夢看他一眼，他卻不再有動作，只是那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真的沒力氣了……”祁城接着就躺下來。
顧千夢深吸一口氣，然後放下醫藥箱，不忘記嘲諷兩句，“一定沒想到，你會有今天對不對？如果你再不老實，我就把你送到你的仇家去，估計你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祁城勾脣冷笑，一雙眸子明亮如繁星，“除了你，還有誰能動我？”
顧千夢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不好意思，如果我真的瘋了，我的槍口一定會對準你的腦袋，纔不會留給你逃掉的機會。”
解開了祁城身上的衣服，顧千夢才發現他流得血雖然多，可其實沒傷到要害。
顧千夢擰開消毒藥水瓶蓋，故意大片大片地對着他的傷口嘩啦啦倒下去，動作野蠻，沒有絲毫的溫柔，似乎要把心裡的憤懣都發泄出去，要不是祁城發瘋，她現在都可以睡覺，纔不用熬夜幫他上藥。
想到這裡，顧千夢重重地上棉籤，往他的傷口上深深地一按。
耳邊是祁城忍痛的悶哼聲。
“疼？”挑了挑眉，顧千夢稍稍停了下來，明知故問。
緊緊地咬牙，祁城臉色蒼白，他一扭頭，果然看到顧千夢的眸子裡盛滿笑意，於是他惡狠狠地質問，“你說呢？”
“不知道。”顧千夢攤攤手，然後搖了搖頭。
顧千夢面無表情地看着祁城，“傷不在我身上，我當然感覺不到疼。”
祁城斂眉，頓了頓，索性整理了一下她的枕頭，懶懶靠了過去，愜意地看着她，“那麼我告訴你，不疼。”
不疼纔怪！
她記得自己給自己清理傷口的時候，疼的恨不得把衣服都給撕碎了，他雖然是個男人，承受能力稍微強一點，但是……
不疼？
她冷笑一聲，用鑷子夾了棉球，用力擦他傷口上源源不斷滲出來的血跡，祁城微微皺眉，伸手握住她手腕。
顧千夢挑眉，裝糊塗，“怎麼了？”
“顧千夢，怎麼不溫柔一點呢？這種時候，你其實可以，溫柔一點……”
說完後，祁城別開臉，英俊的眉眼，因爲蒼白的臉色，卻愈發顯得好看起來，他清了清嗓子，頓了一頓，這才繼續說，“你溫柔點，這樣纔會招人喜歡。”
顧千夢真是鬧不懂，祁城現在這個表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她斂眉，將染血的棉球丟進垃圾桶裡，再冷冷開口，“我嘛，對該溫柔的人，自然會溫柔一點，可對不需要溫柔的人，自然也不需要溫柔咯。”
她將藥粉撒到他傷口上，利落地幫他包紮，傷口要斜着橫過祁城的肩頭，她微微傾身，雙手橫過他身體去纏繞紗布的動作，就像是要擁抱他一樣，祁城微微垂首。
顧千夢也是一愣。
心臟，撲通撲通的瘋狂跳動了起來。
周圍很安靜，安靜的可以聽到風吹動窗簾的微微聲響。
熟悉的氣息近在咫尺。
顧千夢凝眉，收回了手，就那麼撐在祁城身體兩側，頓了頓，再次緩緩擡頭看過去……
於是，祁城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清晰映入眼底。
祁城也看着她，明亮如月光的眸子漸漸變得幽暗而深邃，強烈的幾乎要將她吸納進去。
“祁……祁城，祁城少爺！”
顧千夢張了張口，卻沒辦法發出一點聲音來。
再冷靜下來，顧千夢繼續說，“剛剛，爲什麼要我傷害你？”
“顧千夢，今晚，是對你的懲罰。”
祁城看着她，清俊好看的臉上帶了一抹戲謔的笑，“因爲……我要你記得，如果我死在你手裡，我要你以後的每一天，每一分鐘，都不得不想着我，不停想念我，比任何人，還要強烈一百倍不止的那種……”
顧千夢凝眉，看着手下汩汩流出的鮮血，忽然覺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你瘋了吧？！！就、就算你死了，我……我也不可能會後悔，想想你過去，多壞啊，對我那樣……所以我不會後悔的！”
她有些艱難地吞嚥了下，“如果你真死了，也是你咎由自取……拿生命開玩笑，真正後悔的人，只有你自己吧！”
“不，你會後悔……”
祁城若有似無地笑，即便臉色越來越蒼白，眸光卻是越來越明，“你會爲我的死而痛不欲生的，顧千夢，相信我，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我還了解你……”
魔咒一樣的聲音在耳邊一聲又一聲的迴盪，恍如惡魔鋒利的五指一樣狠狠扼着喉嚨，呼吸越來越艱難，她快要窒息了……
鬧鐘尖銳的聲音驚雷一樣劈開混沌黑暗的世界，顧千夢猛然驚醒過來，才發現手被牀上的祁城緊緊握在手中，力道大的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了。
她喘了口氣，緩和了下砰砰狂跳的心跳聲，才試着要將手抽出來，她一動，祁城的手就愈發用力地握緊，顧千夢皺眉，擡眼看過去，他還在睡着，濃眉緊皺，額頭上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似乎正承受着什麼巨大的痛苦。
“祁城。”
她叫他，空着的左手稍稍拉開了他身上的被子，祁城肌肉結實的胸膛上的紗布沒有被血跡滲透的痕跡。
昨晚簡單給他包紮，也止了血，可他爲什麼會一直髮燒呢？
顧千夢皺眉，抽了紙巾幫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頓了頓，一點點地用力將手從他掌心抽出來，食指指尖從他掌心離開的下一瞬，祁城猛然睜開了眼睛！
顧千夢看祁城醒過來，她就揉了揉被他握的毫無血色了的手，皺眉看他，“既然你已經醒了，就趕緊走吧，回去找你的醫生給你好好看一看。記得你有私人醫生的，你現在走吧。”
祁城漆黑的眸子動了動，漸漸有了焦距，頓了頓，緩緩側首看她，“不是想要我死麼？我還去看什麼醫生。”
因爲是早晨，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我想要你死，你就真死？”
顧千夢去倒了杯水，兌了些涼白開把溫度調的適中，遞給他。
祁城看着她手中的水杯，“嗯，你讓我死，我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