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執雖然爲人冷淡,脾氣也不好,但是他很少發怒。
但是短短兩天,宋敬喬已經看見他勃然大怒兩次了。
一次是爲昨天鄭棋喝酒,一次是爲今天鄭崢的大逆不道。
“你父母親不在身邊,託我照顧你,鄭崢,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麼多年來縱容你是理所應當的?”
鄭執氣極反笑,桃花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
病房裡寂靜無聲,鄭崢摔了杯子立馬就後悔了,但是到底年紀小,初生牛犢不怕虎,靠着一點驕縱的小脾氣,就敢跟他小叔持續叫板。
“我爸媽託你照顧我,結果你看看,我現在頭破血流的躺在醫院裡,你怎麼照顧我的?要是被我爸媽知道了,你怎麼跟他們解釋?!”
鄭崢越說越來勁:“而且我是鄭家重長孫,不比你這個長孫地位差,你小心我去告訴老太爺,看他打不打你!”
“別說了!鄭崢!”鄭乾在一旁小聲的勸告。
但鄭崢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裡,趾高氣昂的像只大公雞。
“你忘了我小時候掉進池塘裡太爺是怎麼罰你的了?小叔,我奉勸你對我好一點!否則就別怪我……”
“怎麼樣?”鄭執向前走了兩步:“去找你爸媽告狀還是去找老頭子?”
“看你…看你表現。”鄭崢瑟縮了一下。
“看我表現?呵。”
鄭執嘆了口氣,臉上表情有些無奈,他停住腳步,站在鄭崢面前,“我這麼多年來縱容你不是因爲你是重長孫,也不是因爲怕被責怪,鄭崢,我管你,是因爲你小姨臨走前拜託我幫忙照看一下你,懂嗎?”
“……”鄭崢嚥了口口水,“不可能,我小姨都好幾年沒回來了!”
“所以我現在不想繼續照看你了。”
鄭執又嘆了一口氣,轉身往門外走去:“你好自爲之吧,醫藥費我付,你的卡全停掉。”
“……”鄭崢懵了。
鄭乾也好不到哪去,目瞪口呆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不知如何是好。
這麼多年來,他大哥從來沒說過不管鄭崢,今天這是怎麼了?
是早上被嫂子大義滅親不管媽媽的行爲震懾住了嗎?
鄭乾無語,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眼看鄭執馬上就要走出門去,鄭乾趕緊衝宋敬喬使眼色,希望她能幫着勸一勸,但是轉念一想,鄭崢的小姨是彭澤潤,嫂子跟彭澤潤屬於情敵關係,讓她求情……有點難爲人了。
鄭乾無計可施,只能和鄭崢一起,呆呆的目送他們離開。
門被關上,鄭執的脊背瞬間塌了下去,頭疼和心累輪番上陣,折磨的人昏昏沉沉。
“去旁邊歇一會兒吧,我去給你拿藥。”宋敬喬把他扶到長椅上坐下,迅速掛號拿了藥,順便還給鄭執買了一杯熱牛奶。
鄭執不肯喝:“又不是小孩兒。”
宋敬喬:“加糖了,甜的。”
“……”
鄭執目不斜視的接過牛奶喝了一口,果然是甜的。
醫院從來不是一個令人心情愉快的地方,周圍都是神色痛苦的病人和家屬,在這種地方討論孩子教育問題很不合適。
但是宋敬喬實在太好奇了,抓心撓肺。
“鄭總。”她叫了一聲,“你真的不打算管鄭崢了嗎?”
鄭執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如果是你,會怎麼做?”
“不管。”宋敬喬想象了一下假如自己有這樣一個不省心的侄子…真造孽啊。
她說:“鄭崢被慣壞了,但是能看得出來,他本質上不是一個壞蛋,好好教的話還是能改正的。”
“他爸媽不管他,我沒時間管他,他長成這樣也情有可原。”鄭執疲憊的閉上了眼:“彭澤潤當初要我對鄭崢好一點,我照做,最後就養出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來。”
“……”不正常嗎?
宋敬喬眨眨眼,萬般驕縱之下,養出來的除了廢物不就是垃圾嗎?這有什麼好惆悵的?
而且有一句話她想說很久了,鄭家這羣廢物之所以這麼廢物,一是不用付出勞動就有無窮無盡的財富可以揮霍,二是有鄭執庇廕,他們不用對任何東西負責,毫無責任心。
假如鄭執撒手不管,或者直接斷掉他們的錢,相信這羣小廢物肯定會發奮圖強,努力成爲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但是這話她不能說,這麼簡單的道理,鄭執肯定也懂,他不這麼做,肯定是有無法繞過的阻礙或苦衷。
否則,鄭執還花錢買她幹什麼?
在醫院坐了一會兒,鄭執頭還是疼,他叫了周池過來開車,一路上眉頭都是皺着的。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傍晚,宋敬喬煮了一碗家常麪條給他吃,吃完就帶人回房按摩。
“你身上是什麼味兒?”按摩到一半兒,鄭執突然問。
什麼味兒?
煮麪條嗆完鍋她洗澡換衣服了啊,難道還殘留着蔥花燒焦的味道?
宋敬喬湊在脖子裡聞了聞,沒什麼味兒,頂多就是沐浴露的味道。
她想了想,“家的味道,或者愛的味道。”
“哼。”
鄭執扯起嘴角笑了笑,眼睛沒睜開,對她的回答嗤之以鼻,但也沒有開口反駁,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歪在沙發上不動了。
怕宋敬喬污染他的牀,即使在沙發上按摩很不舒服,他也堅持禁止宋敬喬觸碰到他的牀哪怕一點點。
宋敬喬對此無所謂,按完摩之後就叫醒他要他去牀上睡,鄭執不肯。
“鄭總,你睡在這裡明天不僅會頭疼,還會落枕。”宋敬喬苦口婆心的勸他,奈何人家睡得四平八穩。眼皮都不擡一下。
沒辦法,宋敬喬只好拍拍手,目光向往的看向牀:“天天睡沙發容易腰椎間盤突出,睡地上又容易風溼,既然你不睡牀,那我去……哎?”
不等她把話說完,鄭執已經閉着眼睛三兩步回到了牀上,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快而準。
宋敬喬:“……”
她好笑的搖搖頭,下樓去看燉的梨湯好了沒有,鄭執今天有輕微的咳嗽,多喝點梨湯壓下去,就不用吃藥了。
到了樓下,陳露已經面色嚴謹的等候多時了。
宋敬喬疑惑的停住腳步:“阿姨,您有事兒找我?”
“也不是什麼大事。”陳露嚴謹中帶有一絲緊張:“你們晚安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