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涯用袖子擦乾淨阿狸嘴邊的鮮血,拿出包袱裡的短襖套在了她的身上,然後不發一言的背起她,朝着西方御風飛行。
三人來到了一處繁華的集市後,俊涯安頓好了阿狸,便打算去請大夫,而阿狸卻拉住了他的衣袖,搖頭說道“不需要擔心,本大仙休憩片刻就好”
俊涯看着她蒼白的小臉,還是點點頭,於是三人暫時在這名爲堂庭的集市裡暫居幾日。
關於堂庭俊涯甚是熟悉,因爲它地處於西北交界處,靠海而居,出得堂庭就進入西方大帝的管轄範圍,實乃西北方的貿易中心,而堂庭的出名卻是因爲有鮫人的傳說:鮫人,可活千年,泣淚成珠,價值連城;膏脂燃燈,萬年不滅;所織鮫綃,輕若鴻羽;其鱗,可治百病,延年益壽。其死後,化爲雲雨,升騰於天,落降於海。所以在這八荒中,若誰能夠得到鮫人,就代表了他擁有讓世人仰慕的財富。
然而鮫人雖然代表財富和地位,卻太難捕捉和養活。如若得知有誰捕到鮫人,鮫人國定不會輕易放過。
俊涯如此瞭解堂庭是因爲這裡有他的一位故交重黎居住於此。吩咐腓腓好好照看阿狸,他就整理好儀容出門拜訪。
而這廂腓腓是目不轉睛的照看着睡得死沉沉的阿狸,盯了好半響,他也覺得困了,於是搬來一張椅子,靠在牀邊也睡了過去。
正是因爲腓腓睡着了,所以沒有注意到阿狸脖子的玉墜子華光大放,把阿狸整個包裹其中,眨眼間阿狸蒼白的小臉,頓時恢復了紅潤,不消片刻那玉墜子又恢復了平靜,像是剛纔的綠光只是人的錯覺一般。
而阿狸卻在下一刻睜開了眼,她完全感知到了玉墜子那親和的氣息,她坐起來,從脖頸上取下了玉墜子,卻見着平凡的玉墜子此時通體圓潤,脈絡下流動着綠瑩瑩的光澤,一看既非凡品。
阿狸試着融入自己的仙氣進入玉墜子,下一刻她的腦海裡清晰的接收到了一句話“喂,小屁娃兒,你敢這樣就進入吾的地盤?”
阿狸嚇了一跳,差點從牀上蹦了起來。她還沒回話,卻聽那囂張的聲音又說道“嗤、真沒見識”
“……”聽得它如此囂張不可一世的語氣,阿狸氣的想立刻掐死它。
而那聲音竟然像是猜到她想什麼一樣,傲慢說道“如若你敢對吾不敬,吾定當削平你青丘”
“……”阿狸從昨晚到現在已經接連兩次被人威脅,還莫名其妙的出現一個比九嬰更囂張絕頂的人,她圓乎乎的小臉氣的紅彤彤的,毫不猶豫的甩手扔了這破墜子。
然而那玉墜子卻怎麼樣都扔不掉,只聽那聲音又說到“如若不好好供奉吾,吾定當讓那九頭蛇再來找你算賬”
“……”阿狸第三次沒了言語,心下卻在懷疑,玉墜子裡的氣和九嬰完全不一樣,九嬰是沖天的妖氣,而玉墜裡的氣卻是能容納萬物的混沌之氣。想到這裡,阿狸正待開口說話,卻不想又被它打斷。
“吾才救了你一命,頓覺渾身睏乏的厲害,吾要休憩了,無事別擾了吾清夢”這囂張的不可一世的聲音一說完,阿狸頓時就感知不到玉墜裡任何的氣息。
從頭到尾,她阿狸除了受到它的威脅,她還沒說過一句話。她氣的跳腳,想扔了玉墜子,卻想了想又掛回了脖子。看着旁邊睡的正香的腓腓,頓時睡意大起,又爬在牀上睡了過去。
待到第二天晚上,俊涯整理好儀容踏進房間,便看見阿狸從牀上坐了起來,胖乎乎的小臉蛋已然恢復了紅潤,於是便開口問道“阿狸,要隨我出門嗎?”
“甚好”阿狸二話不說的跳下了牀榻,換好一套嶄新的小衫,便跟着俊涯出了門去。
來到堂庭最豪華的宅邸,早已有小廝在外面候着,滿臉堆笑的請進了二人。
從正門走進,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樓臺水榭之處奇花異果不計其數,下人帶到圓形拱門處,便彎腰說到“公子請”
二人踏步進入,見佳木蘢蔥,奇花爛漫之處,一條鋪以信白石的□□蜿蜒通向亭前,小樓以白石砌造的,翠綠攀藤爬伏,曲廊圍欄伴著海棠碧桃。一位身穿淡粉色長衫的公子搖扇坐於其中,笑意盈盈,說不出的風流倜儻,此人便是這堂庭首富重黎。
重黎見來人,收扇站起身說道“俊涯兄,真是讓鄙人好等”
俊涯拱手回話“俊涯定當自罰三杯”
重黎搖扇大笑,“爽快,你我兄弟多日不見,今日必當不醉不歸”
“榮幸之至”
他們兩在交流的同時,阿狸早放開俊涯的手,跑到花叢中欣賞美麗的花朵去了,她看着那些爭奇鬥豔的花兒,手指戳這戳拿的,玩的不亦可乎。
重黎看了看阿狸,好奇的問到“俊涯兄,從何處拐來的娃兒,看着甚是討喜。”
俊涯隨着他的目光也看了過去,眉眼清朗的回到“從家裡走失的小娃娃,待到找到她父母便送回”
“俊涯兄,真是讓吾等慚愧,救世救難之心,無人可比”重黎面上含笑,說的極其真誠。
“重黎兄說笑了”面對誇獎,俊涯卻依舊面色清俊,如竹如鬆,不驚不喜。
重黎極其瞭解俊涯爲人,知道他一向待人都是如此,也不介意,舉起酒杯便敬酒。俊涯也是毫不猶豫的一干爲敬。
兩人交談甚歡之時,阿狸一邊摸着漂亮的花朵,心裡卻想着什麼時候讓赤儒也在青丘種滿花兒,到時就可以在花兒上睡他個痛快,她盤算的正開心時,腦海裡卻冒出一個欠扁的聲音“爾等如此肥胖的身體,不壓死那些可憐的花兒?”
阿狸聽得它的聲音如此囂張,便不客氣的回到“以後沒本大仙的允許,不準說話”
“吾樂意,你管得着?”
“信不信,本大仙把你打回原形,丟於畜道輪迴”
“吾無魂無魄,你如何打之?況且你這小小的道行,無法入吾之眼”這囂張的語氣還帶着淡淡的慵懶。
“……”阿狸着實氣惱,偏偏又無法反駁,因爲她根本不清楚這玉墜裡的東西到底是何方神聖,她甚至於搜索了腦子裡所有的記憶,想遍了混元到太初世紀裡所有誕生的仙和妖魔,而帶着如此龐大混元之氣的東西,卻根本不在她所知的範圍內。
在她思索間,那聲音再度開口說道“胖娃兒,想不想去看看有趣的東西?”
被它所說的有趣兩字吸引了注意力,以至於她忽略了它的稱呼,“什麼有趣的東西?”
“隨吾的指示走”
於是在這聲音的帶領下,阿狸朝着這院子的更深處走了過去,穿過一座座庭院,越走越荒廢,直到她走到一處破敗的院樓,推開木門,荒草叢生的院子裡,一顆參天的大樹下面,
站在大樹下面的一口枯井邊,阿狸蹲在井口便向下望了望,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此時清冷的月光從樹枝灑落下來,周圍靜謐之極。
那聲音催促道“胖娃兒,跳下去”
“本大仙作什麼要跳下去?”
“你莫是不敢跳吧?還敢自稱大仙?”
阿狸一聽它如此瞧不起人的話,毫不猶豫的就跳了下去,憑她身爲上古大仙,難不成還會被凡間的精怪嚇到?
於是阿狸無畏的跳了下去,待到腳踏了實地,才發現被一堵石牆擋住了去路,阿狸本身就會穿牆之術,落到地底就發現了石牆背後一定別有洞天。
穿過石牆,空間頓覺開放,所見之處約莫有百丈見方,石牆上放着罕見的夜明珠,散發着柔和明亮的光芒。
而此空間的最末之處,是一方深水塘,從上掉下的鐵鏈束縛着的人,卻讓阿狸大吃一驚。
她慢慢的走了過去,那吊着的人像是感知到了來人,低垂的頭也擡了起來,原本無神的眼看見了阿狸,絕美的臉上浮現着不可置信的驚訝。
待到阿狸走近,便看清楚了她的形態,長至腳踝的水藍色長髮,遮擋在裸,露的胸前,下身則是藍色魚尾。
腦海裡的聲音也帶着驚訝的說道“鮫人?”
不怪它的驚訝,阿狸也一樣,她沒有想到在這裡還能碰到神秘的鮫人,而更令她不可置信的是,鮫人一旦離海,不出一日變會灰飛煙滅,而目前的情況,這個鮫人絕不止一日被束縛在此。
“你爲何來此?”鮫人開口問道,儘管聲音是如此的有氣無力,卻依然能聽出她的聲音是極其的悅耳,像是在歌唱。
“你爲何被束縛於此?”阿狸眨眼不解的反問。
鮫人苦笑,那笑容卻很是淒涼,“說來話長,小姑娘,如若無事,還請儘快離開此地,免得招來禍端”
“我比較好奇的是,你被困在這裡多久了?”
鮫人聽得她這樣一問,她一愣好半響纔回答“應是有數年之久”說道了這裡,她漂亮的藍色眼眸裡浮現出酸楚,過於纖悉的身子有微微的顫抖着,說不盡的楚楚可憐。
阿狸也心生惻隱,偏頭繼續問道“我聽說,鮫人一旦離開大海,不出一日便會湮滅,你被困於此這樣長的時間,爲何會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