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裡的天氣,乍暖還寒。雖然只是六點剛過,但是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了,路邊的小吃店裡,老闆把‘水煮魚10元特價’的牌子往招牌下面挪了挪,好讓它在燈光下更顯眼一些,而後就站在門口看着店裡的客人。
小店不大,只有十來張桌子,牆角的一張桌子上,三個歲數不大的學生,點了兩盆水煮魚,一碟花生米,一份炸香菇,吃的正起勁。地上放着半捆啤酒,另外半捆,已經變成了桌子上的空瓶子。
“寧子,我覺得你還是報體育生吧。”李恪說這話的時候,正大口的吃着水煮魚,以至於在三月份,他紅撲撲的臉上,都掛着一層汗珠。但是看他的神色,他絕對是一本正經,至少沒有喝多,“你那個成績,太次了點。就你那個分數,什麼大學都上不了,考也白考。你真不如去考體育生。你又不是我們,你是真有那個能耐啊。”
趙亞寧沒有吭聲,這是默默地端起酒杯,悶了一杯。
“體育生畢竟還是有照顧的,你現在雖然不碰足球了,但是好歹也是踢過球的,體校出來的人,找找門路,體育考試過了不難。”張竣在一旁也開口了,“你這個分數真是沒什麼希望。咱自己兄弟也不說那虛的,你這樣下去,什麼都不是。”
“我就想着過了會考就行,總得有個高中畢業證吧?”趙亞寧笑着搖了搖頭,迴應着李恪的話,“有那個就行,我想好了,還有一年多,一年過了以後,高中畢業,我拿到畢業證就直接找工作去了。去他媽的上學吧,我上夠了,我自己去找個工作,自己闖蕩去了。”
“盡扯淡了,現在靠着爹媽找個工作都不易,還自己闖蕩?電視看多了吧?就你那個脾氣性格,再拿上個高中文憑,還找工作?你是能寫能算,還是有力氣可賣?別扯淡了。”張竣反駁道,“回去跟阿姨說說,讓她給你掏點錢辦辦事吧。是不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說,再怎麼說,至少關係到你今後十年吧?”
“我家裡要是能掏出那麼一筆錢來,我又何苦從球隊出來?當年我捨得給教練掏點,我現在說不定都成球星了。”趙亞寧心裡默默的說着,但是卻沒說出來。
學校課程正緊,兄弟三個逃課出來喝悶酒,沒必要提那些不開心的。
“你要是真的不上學了,就這麼去上班去,貝貝那,你準備怎麼着?”李恪再次開了口,“她總不能陪着你去闖蕩吧?她的分數考個二本沒問題,要是有運氣的話甚至能上一本。你去闖蕩去了,就放心她一個人去上大學?”
“她去哪上大學我就去哪打工行不行?反正我高中畢業了,一切都好辦了。”
“你想好了,她可是想考北京的學校,那邊的物價你高中畢業在那留得住麼?而且上了大學,你以爲貝貝還看得上你?”
“行了,你個三八,人家正式的男朋友都不操心,你起什麼勁。”張竣看着趙亞甯越來越不好看的臉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趙亞寧什麼都沒說,一口把酒悶了。
李恪沒說什麼,只是不肯一口悶了杯中酒,而是端起酒杯慢慢喝着。
“我說寧子,你覺得這個賽季羅馬有戲沒有?”張竣看出了兩個人的尷尬,隨口岔開了話題,“我看着怎麼總感覺挺玄的,巴蒂這又開始春眠了,今年冠軍感覺懸了。”
“蒙特拉不是發揮的不錯麼?”趙亞寧低頭喝着酒,“這些問題你考慮的到,你以爲卡佩羅想不到麼?說不定人家早有計劃,問題應該不大吧,我覺得希望比米蘭和尤文大多了。”
“也該羅馬奪回冠了吧,拉齊奧都拿過冠軍了,他們還被羅馬5:0呢。而且巴蒂都這個歲數了,再不奪冠以後真的沒機會了。”張竣咂摸着嘴,一臉的沮喪,“哥的托蒂啊,你就不能讓哥高興一回啊。”
“你自找的,沒事看什麼羅馬。”李恪毫不客氣的評價着,“我就沒這個煩心事。”
“我就不明白曼聯那種比賽有什麼好看的,小姑娘看看貝克漢姆也就算了,你跟着起什麼哄。”張竣反駁着,“是吧,寧子?”
“也別那麼說,每個聯賽特點不同……”
“滾,又來和稀泥。”張竣笑罵一句,“就托蒂的那個傳球,那個射門,他曼聯誰比得了?除了一個靠臉吃飯的小貝,他們還有點什麼?”
“我說了我是索爾斯克亞的球迷,我不喜歡貝克漢姆。”李恪怒道,他還想說什麼,一陣鈴聲在他腰間響了起來,他從包裡掏出了自己的那個小靈通手機,放在耳邊聽着,瞬間臉色大變。
“壞了。”李恪擡頭看着兩個兄弟,“老班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去班裡盯自習了。”
趙亞寧和張竣對視一眼,同時知道壞事了。
“這才上了幾天的課,就這麼逃課成風,無組織無紀律!”班級裡的講臺上,被學生們戲稱爲康師傅的康老師正在破口大罵。歇斯底里的喊了半天,讓他頭上的髮膠都被汗水打溼了,露出了光禿禿的頭頂,分外可笑,“還有人給我請假,說病了!還想高考不!所有請假的,一律不準,李恪他們三個回來以後,上我辦公室去!不想上滾蛋,這才高二,什麼樣子!”
“報告!”李恪出現在了門口,三個人現在異常狼狽,剛喝了不少的啤酒,酒勁還沒過去就跑回了學校,站在教室門口,渾身散發着一股酒味,讓靠近教室門口的女生皺起了眉頭。
“回來了啊?晚自習無故缺席,你們給誰請假了?”
康師傅看着三個人,眼神中百味交雜。對趙亞寧,他只有厭惡和不滿,這個孩子是個體育生,有着一切壞孩子的特點——早戀,喝酒,上課不聽,作業不寫,五毒俱全。但是李恪和張竣,卻是班裡數一數二的好學生,天天和這種孩子混在一起,只能讓他感覺到惋惜。
不過好在以後不會了。
三個人站在門口,一語不發。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曠課跑去喝酒被抓了現行,身上還帶着沒散去的酒氣,指望老師原諒他們太難了。不過他們也沒有太過害怕,學校是子弟學校,輕易不能開除學生,他們頂多也就是挨頓罵,寫寫檢查而已。
誰還不會寫檢查了。
“李恪,張竣,回你座位上坐着去!給我寫一篇檢查,早自習在班裡朗讀!趙亞寧,跟我到辦公室來!”
康師傅厭惡的揮揮手,率先出了門。張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下之後直接呼呼大睡。而李恪則苦笑着回到座位上,等待着新一輪的捱罵。
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齊蓓蓓盯着他的顏色一點絕對不能用溫和來形容。
“你們幹什麼去了?走了也不和我說一聲,我都不知道怎麼幫你們打掩護!康師傅剛纔罵了半天了,知道我多擔心嗎?每天不學好,就知道玩!”
貝貝每次一開口,那種連珠炮一樣的責罵就絕對不會停止。李恪雖然一直都覺得貝貝是個好女孩,但是他還是很不理解,趙亞寧到底是怎麼忍受貝貝的。
“貝貝,我們剛喝完酒,頭暈着呢。”李恪側過身,不停地賠着笑臉,“張竣過生日呢,我們幾個出去喝兩杯。寧子沒和你說嗎?我還以爲他跟你打招呼了呢。”
貝貝憤怒的盯了他一眼,但是還是從書包裡掏出了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面巾紙,遞了過去
“擦擦臉,給竣兒一張,一臉的汗就睡覺,小心着涼了。把水杯給我,我給你倒點水。”
說着,貝貝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別天天光知道玩了,你們做兄弟的,把他慣得都沒樣了,會考你們幫着他作弊也就算了,這眼看快高考了,你們還幫他作弊不成?”
李恪聳聳肩,喝了一大口水,“就他那成績,幫他作弊也沒用。政治都能考零分的強人,我這輩子都只見過一次。”
“那你們還天天拉着他出去玩!”貝貝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抽屜裡有我給他賣的晚飯,不吭一聲就消失了,東西還在那呢。一會兒他肯定嫌丟人直接回宿舍,晚上帶回宿舍去給他,喝多了半夜容易餓。”
李恪低頭看看抽屜,一袋牛奶,一個麪包,放在一個塑料袋裡,團在一起堆在趙亞寧的書包上,東西不是很多,但是還是讓李恪不停地咂嘴,“貝貝,早知道你這麼賢惠當初我就追你了。”
他的頭被貝貝狠狠地敲了一記。
而就在這個時候,趙亞寧推開了教室的門,慢騰騰的走了進來。
“寧子,怎麼了?”
李恪意識到了有些不尋常。平時的趙亞寧,絕對會像貝貝估計的那樣甩袖子走人,而不是回到教室裡來。
貝貝也一臉詢問的盯着趙亞寧,連睡覺的張竣也爬了起來看着趙亞寧——顯然,他只是想避開貝貝的嘮叨,故意裝睡的。
“老康告訴我說,”趙亞寧的聲音吞吞吐吐的,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是真的,“有信函發到咱們學校,說是讓我參加一個去法國的足球培訓。”
三個夥伴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趙亞寧。
“我的天啊,我難道真睡着了,開始做夢了?”
張竣不可置信的搖着頭,說什麼也不能相信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