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離季50日,傍晚時分。
帝都皇宮頂層的一個露臺之上,一位身形高大偉岸的中年男子站在白色大理石石欄前,默默望着天邊美麗的晚霞。
“陛下,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您身上又有着以前立下戰功時留下的舊傷,還是,別在外面太久了吧,不然寒氣入體,可就不好了。”一位高雅美麗的女子款款走來,穿着皇室裁縫特意精心製作的厚長裙,雪白細膩的肌膚看不出出來這是一位有着兩個孩子的母親,但是歲月還是會在她的臉上留下些許痕跡,那就是眼角那細微的皺紋。
“這裡沒別的人,吾愛,叫我巴哈爾就可以了。”一陣微微的涼風吹來,巴哈爾那一頭耀眼的金色頭髮被緩緩吹動。
“就是這個感覺啊.....黑影季,快來了。”蘇耶達爾帝國的國王,力伮瑪巴哈爾,此刻看着天邊美麗的晚霞,不知道是不是某種規律還是巧合,幾乎每一年黑影季來臨的前一天,傍晚時分都會有這這樣美麗的晚霞,而且比一般時節出現的晚霞顏色都要更加的鮮豔多彩,尤其是作爲主色調的紅色,真的是殷紅似血,就好像天空被劃破了一道傷口,露出來的血液染紅了整個天空。
“克蘭茜,你看這天空.....就好像人受傷了傷口會流血一樣,是不是天空此刻也想是一位英勇的戰士,已經是傷痕累累,卻還是不肯退卻,流着滿身的血,還要去直面那即將到來的可怖的黑影季呢?”
身爲皇后的克蘭茜輕腳上前,用背後環住巴哈爾那粗壯的腰部,把頭靠在那寬大的讓人有着無比安全感的背上,輕聲道:“每一年不都是這樣嗎....就連楓冠星會也只是給出了一個含糊的解釋罷了,說那是給世界上的人們一個預警。到不如趁現在多欣賞一下這美麗的晚霞,因爲過了今晚,別說晚霞,就連我們日日可見的太陽,也要一百天左右以後纔可以見到了。”
“是啊......人年紀大了就是會有些多愁善感啊......我每一年鳥離季的最後一天,都會在這裡一個人安靜地看着這晚霞,腦海裡反覆問自己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蘇耶達爾帝國,先祖們一代代傳承下來的偉大帝國,會不會在我手裡就這樣......覆滅了.....”
克蘭茜雙手輕輕抓住巴哈爾的背後,柔聲道:“別亂說,要是讓底下的人知道了,這個國家的國王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帝國是否會覆滅,他們會怎麼想?裡佛斯家族雖然暫時安分下來,畢竟那一次他們的損失也很大,家族裡,長子被貶爲聖衛隊長,次子現在還在地牢裡關着,但是我不能確定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什麼人心裡開始蠢蠢欲動了,我相信您也可以感覺得到吧。”
巴哈爾沒說話,看着天邊越發豔麗的晚霞,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裡佛斯家族....只不過是被最先推上來的一個替死鬼罷了,或者說,是一個試探,試探想要攻陷皇宮,奪取國王權力,需要多少的力量。”
巴哈爾的話讓克蘭茜身子一冷.....
“如果說僅僅是試探都需要一個裡佛斯家族出來,那對方到底是什麼人?那一次的變故中,梅爾萊恩家族的態度就很曖昧,迪博瑞克家族也是看着裡佛斯大勢已去才順勢來救援的。三大家族雖然不是一心,但是我覺得兩外兩個也脫不了干係。尤其是梅爾萊恩家族......現在的梅爾萊恩家族家主,雖說是女子但是論手段,論狠辣,絕對不比任何人差,更可怕的是她那讓人看不透的內心,”
“梅爾萊恩家族......當初因爲對魔導器有着卓越的貢獻,所以當初的皇室變給予了他們莫大的榮譽和權力以及財富,後來魔導器大崩潰之後,梅爾萊恩家族也就徹底放棄了對於魔導器的研究,轉而向其他領域轉變了。”
“當初先祖們給了梅爾萊恩那麼大的權力,沒有想到這個家族今天會成長爲皇室都無可奈何的存在嗎。如果說皇室和他們之間還有聯姻的話那倒是暫時不用擔心,但是不知是不是天意,我生出來兩個孩子都是女兒,對方也是兩個都是女孩,導致我們無法和對方聯姻,以前幾乎大部分的皇室子嗣聯姻對象首選都是梅爾萊恩家族的子嗣,拋開身份地位,我們就像是世世代代試圖用聯姻交好的兩家人,相互鞏固擴大彼此之間的權力,直到今天.......我覺得梅爾萊恩家族開始離我們越來越遠了,這不是一個好的信號,巴哈爾......”
“我自然是明白的....我的祖父就是梅爾萊恩家族的一員,頻繁和皇室聯姻所導致的結果,就是如今的梅爾萊恩家族底韻之深厚,深厚到我們也無法想象這個家族背後到底有多少默默支持他們的勢力,甚至我懷疑,如果我在王宮當衆宣佈處死梅爾萊恩家主的話,在場的臣子們會有多少人會立刻跳出來直接反對我,直接發動叛變.....我都明白....但是眼下形勢之複雜,我相信不管是我們,還是梅爾萊恩,現在最好的選擇還是彼此之間保持着相互扶持的狀態就好,哪怕是假裝出來的.....”
“那個女人,艾瑪羅德梅爾萊恩,我雖然見過不少次,但是不止一次我可以從她的那雙美麗的眼睛裡,看到熊熊燃燒着的慾望,對權力,對掌控一切的慾望.....我希望那只是我的幻覺,我見過的隱藏着那樣慾望的眼睛數不勝數,但是唯獨那一雙.....讓我印象深刻....”
“至少,黑影季來臨的時候,大家都會消停一些.....更何況還有楓冠星會....那邊最近似乎也要有大動作了,我還沒告訴你吧,楓冠星會現在的代理聖主教,邀請我過兩天去他們那裡,當然也可以帶着你們一起去那裡,度過一個幾乎沒有黑影籠罩的黑影季。”
克蘭茜一驚,鬆開巴哈爾問:“代理聖主教邀請你?這已經是多少年沒有發生的事情了,雖然身爲國王你想要去對方也不會拒絕,但是主動邀請的情況還是極其少見的.....那會是什麼原因?”
巴哈爾微微搖頭,隨後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大手輕輕放在克蘭茜的頭髮上,溫柔地撫摸着。
“可以確定的是,楓冠星會這樣有着全世界最高地位象徵的組織....創始人也是蘇耶達爾的第一任國王,他們所關心的,應該不會是什麼權力財富,因爲這些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從我們這裡,從聯邦那裡得到,他們想要的,是更大的.....更難以得到的東西....或許,和黑影季有關係。”
“他們一直以來的夙願不就是要徹底驅散黑影季嗎,但是兩千多年過去了,我感覺黑影季反倒有着倒逼的趨勢。您也應該聽說了吧,聯邦的南邊,因爲黑影季的肆虐,導致不少人背井離鄉,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尤其是最近幾年,那種傳說到處流傳着,黑影季在一點點朝着北邊進發。”
“.......克蘭茜,有些事情我現在不能告訴你,這也是爲了你好,希望你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您了.....自從我嫁給您,我的整個人,整顆心,就都是您的了。”此刻他們不再是帝國的皇室,而只是一對恩愛的夫妻,有了愛情結晶的夫妻。
“放心吧,我去幾天就回來,在那裡度過黑影季這種事,我做不出來,拋下整個帝國,僅僅我們皇室幾個人去那裡偷偷享福.....這樣的事.....即便歷史上真的發生過,還不止一任,但是至少我不會這樣做。”
“嗯.....”克蘭茜依偎在巴哈爾懷裡,也看着天邊的晚霞。
“想女兒了嗎?”巴哈爾輕聲問道。
“嗯......”
“還在生我氣嗎,對於我當時的決定?”
“.....雖然心裡還是有些許的不理解,但是.....我也能看出來,墨蒂娜心裡對這個皇宮早已經無比厭倦了,讓她繼續呆在這裡,或者說困在這裡.....或許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她嚮往着真正的自由,哪怕也會因此失去庇護,但是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尊重她的選擇.....”克蘭茜輕聲道。
“墨蒂娜天生就有着強大的生命能量,甚至被楓冠星會選中要去當助教,加上天生的一頭白髮,加上那不詳的日子,皇宮裡早就傳遍了關於她的謠言,我很幸運在那樣異樣的環境下,墨蒂娜還可以健康地成長起來,她是個很活潑也很堅強的孩子,外表看上去柔弱,善良,但是我能看出來,她的內心有着和我一樣的堅強,當我們受到了威脅的時候,她帶着在外面結識到的那些本領高強的人進入皇宮來救我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我們的女兒真的長大了,成長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們的女兒沒有因此失去生命或者更重要的東西,就已經是上天對她的眷顧了。所以,現在她人在聯邦,雖然環境會更加惡劣險峻,但是我相信,不斷成長的她,以及她身邊的那些夥伴,都會幫着她一起渡過難關的,身爲她的父母,我們應該相信她。”
“是啊....擔心也沒用....我們只需要做好我們的事情就可以了.....”
也就在這時,天際的晚霞那豔麗的顏色突然褪去,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布擦去原本豔麗的染料一樣,隨後,幾抹深邃的黑暗,開始覆蓋住那天際的晚霞,一點一點的...伴隨着覆蓋整個天空的黑暗而來的,還有一陣陣猛烈的寒冷.......
“魔力屏障很快就會啓動了。”巴哈爾看着那漸漸被黑暗吞噬的晚霞......他想象着,如果是自己,面對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即將要吞噬自己的時候,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