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了?”這就是顧氏得到的消息。
“你們四個人,還制不住一個小丫頭?”她大怒,手底下怎麼一個辦事得力的都沒有。
“姨娘息怒,那丫頭就像抹了油的泥鰍實在滑溜,不過她也跑不了,就在晴暖閣裡待着呢,只等您開口,我們就……”有婆子開口,卻被顧氏狠狠瞪了一眼:“你還想去晴暖閣,還嫌我不夠丟人嗎?”
婆子抿了抿嘴低下頭。
“姨娘您不能就這麼算了,那小蹄子擺明了就是早和晴暖閣的商量好了算計您呢。”梅香撐着膽子上前:“您現在若是吃了這個虧,可就更長莫氏的威風了。”
顧氏臉一沉,她是個有主意的,但不能否認梅香的話在理。
“走,那我就看看這善雲到底有什麼能耐。”顧氏登門。
晴暖閣大門敞着,院子裡的葡萄藤下也備好了茶水。
“姐姐來啦,”善雲熱絡招呼,弄得顧氏一怔。
“善雲都跟澄音說了,不過是個二等丫鬟,哪敢勞煩姐姐親自相送。”善雲笑眯眯道,氣得顧氏眉毛都立起來了。
她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卻成了來送善雲的,這要是傳出去,還道她向莫氏服軟了呢。
“姨娘怎麼不開心?難不成您不是來送我,而是來追殺我的?比如,一杯毒酒?”長寧將一疊糕點放在桌上,言笑晏晏。
“怎麼可能,姐姐在老爺心裡最是溫柔善良,明知道老爺已經把你賞給我,哪會做那種事。”善雲和長寧一唱一和,生生噎得顧氏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梅香和蘭香兩人臉色也是忽明忽暗。
平素沒發現莫氏這麼伶牙俐齒,如今可真是有了老爺的寵愛,什麼鋒芒也不用藏了。
顧氏坐在那裡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什麼對策,只好厚着臉皮吃了杯茶,落荒而逃。
善雲哈哈大笑:“裝腔作勢的刁婦,也有今天。”
長寧關心的卻不是這個:“她身邊有個胡亂攛掇的梅香,只要你小心一點,顧氏還不算難纏。”難纏的另有其人。
“把小廚房採買的事交給我吧。”長寧道。
善雲喜滋滋地交出對牌。
她算是看透了,只要有長寧在,一準兒吃不了虧。
只可惜,長寧的心並不在她這兒。
善雲看着長寧得了對牌離開的背影,心裡多了幾分好奇和懷疑。
而長寧得了對牌後,第一時間就去庫房支了五十兩銀子。
這可不是小數目,賬房當然不敢給,還派了小廝問到宋宜晟那兒。
宋宜晟大手一揮,不但準了,還特許日後莫姨娘房裡再有這樣的大開支直接走他的帳。
賬房先生的眼睛都直了,遞銀票的時候,那叫一個畢恭畢敬。
長寧也不託大,客客氣氣地接過銀票收好,日後她們打交道的地方還多着呢。
忽然,她腳步一頓。
宋家她的確是沒少跑,但是身爲上將軍府的大小姐,她最不屑的就是宋家庫房,所以前世的她是一次也沒來過。
就連她在宋家爲奴爲婢的那半年裡,她來庫房的時候都寥寥可數,少到她都記不得庫房裡是怎麼個結構,只知道它在宅子裡的位置和主理的管事。
這是巧合嗎?
還是,宋宜晟的另一個算計。
長寧不由回望一眼。
李賬房還在那敲着算盤,眉頭越皺越深,較爲灰暗的庫房大堂裡來來往往穿梭着端盤置物的小廝,取得用的都是好東西。
“姑娘還有事?”老賬房擡頭問道。
長寧搖搖頭,笑頷離開。
庫房。
她總算找到一個突破點了。
如此想着,長寧心情甚好亮了對牌出府,顧氏派來跟她的人三兩下就被她甩開,來到客棧。
第七節地板下沒有什麼消息,只有一把匕首。
長寧抽出匕首,刀刃鋒利無比。
方謙還挺貼心的,知道送她東西防身。
長寧推開窗子,依稀可以看到校場上操練的兵士。
女孩子將一張花布牀單晾在窗外,關好窗,將寫好的書信留下,背起木匠送來的工具箱子離開。
方謙在軍營擡頭一望,花布招展,便知她來過。
找了藉口換上便服趕到,方謙展開讀信:
花布爲訊,紅急白兇藍吉,望先生謹記。
另,小心細柳營老槐。
方謙震驚,將信扔進火盆燒燬,提筆在桌上寫起回信:
姑娘料事如神,竟知宋有心窺察老槐之事,言某必當盡力查清……
方謙筆鋒一頓,蹙眉。
男人將信揉成一團丟到火盆裡,再提筆,卻還是不知該如何回信。
他搖頭失笑,自己堂堂細柳營統領,手下強兵五百,卻被一個小姑娘懾服,連封回信都不知該如何措辭。
算了,莫家小姐深不可測,方謙覺得自己只需要聽命配合就是。
他走到窗邊,想將花布收進來。
可方謙一個常年在兵營鬼混的糙漢子哪裡使得好寸勁,一拉之下花布沒收回來,還扯得竹撐子嘩啦啦響,他趕忙去扶。
那花布被扯偏了,順着竹竿呲溜一下滑了下去。
方謙苦笑,想他拿得起方天畫戟,砍得動入侵敵寇的手,竟連片花布都抓不住。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調戲我家小姐!”方謙還沒回過神兒,就聽下面小丫頭嬌斥。
他心中大叫不妙,低頭看去,那片花布好巧不巧,正落在人家小姐轎前。
方謙頓時俊臉通紅。
花布擋轎,人家小姐可不就以爲是登徒子?
“唐突,唐突!”他一聲急喝,翻身就想從窗戶躍下,可又怕人家誤會。
要是再一躍跳到轎子前攔駕,那不更像是截道調戲良家女子的孟浪漢子了。
方謙左右一望,看到左側窗戶乃是一行民居房頂,立刻飛身而起,從另一側跳下。
“小姐,他跑了!”小丫頭在底下指着窗戶大喊:“我纔剛明明看到有人!”
“好了花衣,應該只是個誤會,你把花布拾起來放到道邊,我們走吧。”那小姐的聲音從轎子裡傳來。
小丫頭嘀嘀咕咕地照辦。
方謙趕來時轎子已行至拐角,他撿起花布想上去道歉,就見轎子已經拐彎,他也不好再追,只是俊臉仍有些發燙。
那頂小轎搖搖擺擺,轎窗簾子忽閃忽閃着,他這幅窘樣兒倒叫人家小姐看得清楚。
“瞧他長得五大三粗,竟然還會臉紅。”小丫頭花衣心直口快。
“倒不是個壞人。”轎子裡傳來小姐輕笑,一程十數人便搖搖晃晃,穿過大街,進了沈府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