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會兒功夫,酒店裡就圍了許多人,皮膚都有些黝黑,顯然是長年累月勞作的緣故,身子倒是壯實,精神面貌極好。
全部叫囂着,“把他們叫出來。”
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拿着農具。
喊一句,棍棒往地上砸一下。
前臺的服務生瞧着瓷磚,心疼得很,不得已打通了冰藍房間的電話,“喂,客人,村子裡的人正在大堂聚着,說,說,”
“說什麼?”冰藍顯然是透過電話聽到了那邊的嘈雜,有幾十人吧,聲音冷淡。
“說,要找你們算賬,賠醫藥費。”那服務生兩邊都不想得罪,說得膽戰心驚畏畏縮縮。
“知道了,我馬上下去。”冰藍的聲音裡透出刺骨的寒意,人如其名,冰凍萬里。
冰藍想獨自將這事處理好,剛出了房門,樓道里已經喧鬧起來,那羣人顯然已經問了房間號,衝了上來。
“出來,出來,三個外村人!”嘈雜的聲音在整個樓道里迴響。。
林措和沐城開門出來,黑壓壓的大約有二三十個人,將樓道擠得水泄不通。
三人的房間位於樓道的盡頭處,只一個窗戶,並無退路。
冰藍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接起來,神色一變。
“你們在這裡想辦法,我得先回學院一趟。”
這是林措唯一一次見他這麼慌亂,眉頭死死地皺着,平日裡的波瀾不驚在此刻波瀾起伏。
那是一種名爲不安的情緒,在學院最強大的冰藍老師身上出現。
“學院怎麼了?”
“魅洞的人找上了門,沒人應付得了。”他低聲吐出了這句話。
像個驚雷。
魅洞位於天門和人世的交界處,本該兩不沾。從最初的天門走狗到如今的天門通道,已經是人世的最大忍耐極限。
如今突然出山,天門那裡怕是也有了風浪。
“這裡得靠你們兩個自己應付了。”冰藍拍拍兩人的肩,從三樓的窗戶處一躍而下。
村裡人見他逃了,害怕剩下這兩個再逃,就要擠上去抓。“上——”
林措皺眉,隱約瞧見了隊伍後方的李大虎。
“停。”她聲音極小,村裡人根本就不停,直直地將兩人撞在角落圍住。
沐城將她護在身後,“找我們做什麼!”
“你們傷了人,不賠錢,還住着村裡的酒店!”
“你們欺負村裡人,我們定要討個公道。”
“你們仗勢傷人,看不起農村人!”
......
聲音雖然雜亂,但是也從中得了不少消息,至少知道李大虎是怎麼鼓動這些人的。
這是很典型的借刀殺人啊。
“傷人?”沐城疑惑道。
李大虎顫顫巍巍地從後方走了過來,露出青紫的手臂。
“他們,闖進我家逼問不成,把我媳婦兒給打暈了,還對我毒打。”李大虎可憐兮兮的臉上,滿是皺紋,歲月的滄桑讓他愈發可憐,越說他越狠,說到最後青筋暴起,怒意滿滿。
“我們沒有!”沐城反駁他。
“就是你們,看看我的手臂和脖子都成什麼樣子了。”他黑色的指甲抖着,指向自己的手臂處。
“根本就沒有碰到你的手臂,你騙人!”他只會這麼幹癟地反駁一句。
林措看着他這一副有理說不清的樣子,只得嘆氣。
孤煙村接待過多少考古的盜墓的,面前這一大波人來自然不會只是爲李大虎討公道,大家都是人精,是不是兩人打的不重要,能訛出錢來就行。
她從沐城身側鑽了出來。
聲音脆生生的,清靈好聽,“你怎麼斷定,這傷是我們打的?萬一是你自己打的,想要訛人呢?”她秀氣的眉蹙起,帶着兩分的怒意和八分的委屈,顯然是一副有苦說不出的冤枉模樣。
村民們根本不聽,只雜亂地大喊,“就是你們,就是你們。”
“夠了!”沐城一拳砸在爲首那人的木棍上,瞬間斷成兩截。
“第一,我們沒傷他,第二,這酒店付了錢,我們住不住跟你們有屁關係!”林措說話擲地有聲,顯然是委屈得很了,急得要咬人。
那李大虎卻不以爲然,只哎哎呀呀地叫着疼。“賠!就是你們,賠!”
沐城把他一把拎起來,細細看過傷口。
“紫黑色,棍棒敲擊造成的淤青,休息幾天就好了。”
“賠我十萬塊!”李大虎叫囂着。
“賠賠賠!”村民們一聽十萬塊都紅了眼,大聲附和道。
“淤青傷,賠你10塊錢我都嫌多,要不,現在給你變成骨折?能賠個一兩千的?”林措半躲在沐城身後,說話卻是字字損人。
“兄弟們,這些人這麼囂張,欺負我們村裡人,大家看得下去嗎?”
這是煽動人心。
“你們打了,有什麼好處?是賠了李大虎100塊,你們能分個幾毛錢?”
財帛動人心,這些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幫他撐場子。
“哦,對了,之前他帶了個人上山,賺了十幾萬呢,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分到個幾塊錢?”
那就讓他們實實在在地動一動,讓李大虎出點血。
果然,村裡人紛紛看向他,起了疑慮。
“她撒謊!她亂說!”李大虎只能一口否認,滿臉焦急,這女人的話字字中地,直接就將一羣人化成一盤散沙。
“你說傷人就是傷人,你說撒謊就是撒謊?我們也不是打不過,只是想講講道理。”她揚揚沐城的拳頭,一臉的正義和忍讓,顯出自己的深明大義。
“你!”李大虎見這女人做戲,而且村民都信了,愈發生氣,卻說不出話來。
他一個鄉下漢子,論說話怎麼可能說得過城裡人,以往騙錢不過都是遇着些人傻錢多有善心的,纔有瞭如今的安穩日子。
“我怎麼了?我要說說你盯着別人色眯眯的醜樣子嗎?還是帶人上山謀財害命的真實爲人?還是裝病騙錢的醜惡行徑?”
李大虎氣急,不能再讓這女的說話了,“大夥直接上啊!”
衆人遲疑了。
“聚衆打鬥滋事,會被抓起來的。不巧我來自大城市,更不巧認識些相關的人,我們只逃跑就行,看看最後被抓進去的會是誰?被李大虎當搶使的又是誰!”
如果說之前是挑撥離間,那麼現在就是重磅炸/彈,沒有誰會願意被抓進去,村民們老實了一輩子,更加不願意。
人羣裡漸漸議論起來。
“這李大虎平常好吃懶做,家裡卻不窮,多半都是騙錢得來的。”
“是啊,前兩天還說自己腿疼得厲害,今天就走得恁快,可比誰都積極呢。”
“那十幾萬怕是真的了,那男人看着就白淨又有錢,再也沒回來,八成是讓他殺了又埋了。”
“是啊,我們跟着他鬧圖什麼?我出來的時候婆娘還勸我,可我不聽,現在想一想,倒是真不該來。就憑他一句話我們就信了,讓幹嘛幹嘛?幫個忙都得管頓飯呢。”
“嘖,人家賺了十幾萬,這次又打算要個十萬,還不就是分我們幾十塊。”
李大虎面色陰沉,眼見着人心散了,他也沒了辦法,只好利誘。
“大夥今天幫我討個公道,每人一百塊錢酬勞。”聲音洪亮,面色卻是極難看,顯然是肉疼得很了。
村民們又穩住了。
李大虎根本沒把握能打過這兩人,只能仗着人多強行逼迫。
“喲,終於出血了?十萬塊就出了兩千塊給在場的大哥們?李大虎,你有點摳門啊。”
“你這女人,亂說,哪裡有十萬塊,不過是想讓你賠償醫藥費。”
“大夥,今天把李大虎給我打一頓,每人兩百塊。”林措面上噙着笑,眼裡是冷豔的光。
她先搶過一根棍棒,直打在李大虎身上。“看到嗎,這纔是我打的,我認。”
不知誰高喊了一句,“警察來了!”
村民們立即四散,有的往酒店房裡跑,有的往樓梯口跑,還有的往電梯裡鑽。
場面很是狼狽。
李大虎被自己制住,獨獨沒有逃脫。
她蹲下身,“怎麼着?繼續算賬?”
“小丫頭片子,算你狠。”
“哎呦,這跟您糟老頭子的不要臉比起來,才哪兒到哪兒。”
“我認栽了,該怎麼處置怎麼處置。”
“爬起來,那天帶他怎麼走的,今天就帶我們怎麼走,一千塊,幹不幹?”
“好。”
兩人這就跟着李大虎上了山。
“這時候是下午,到了山上可就是晚上了,你們確定要現在去?”
“本來應該明天去的,我這不是怕你再整個什麼幺蛾子嗎?”
他訕訕地笑,“怎麼敢,怎麼敢。”
“也甭在這客氣,你帶路我們給錢。”
幾人到了山腰處,天將西,他再也不往裡走,只遠遠地指。
林措和沐城只一看,便覺得心裡涼颼颼的,當下就決定還是第二天再來,最近是月初,月色淺淡,晚上不能視物,反而容易遺漏線索。
三人相跟着下了山,天色已黑了下來。
林措把一千塊遞給他,又將他送到家門口。
兩人徑自回了酒店。
那服務生打着瞌睡,被叫醒。
“你好,幫我們換個雙人間,有兩張大牀的那種。”
服務生沒多問只瞭然地幫他們換了,將房卡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