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濃霧,海上微微傳來漁民出船的喊聲。星落略停下來,那女子似乎有意等着星落追來,一路上似停似行,一直與星落保持着視野內的距離。晨霧略去,陽光直刺而來。一排六七騎兵重盔重甲,長矛利刃踏起一路煙塵。在爲首的騎兵手中緊握着一面寫着“木”字的黃色大旗,一路飛奔而來一路高聲道:“木城主有令,三天之內,金嘴灣沿岸所有子民必須外遷三十里,一個月之內不可回還,一月之後待城主令。如有不從,可先斬後奏。”星落一時茫然,不解之餘但見那女子又變了方向,也來不急多想又追了上去。
臨近正午,星落只感到又飢又渴,頭腦一陣眩暈。正眼望去,見那女子正走進一家茶棚。這是一個驛道旁的茶棚,只有四五張桌子。那女子剛一進去,旁邊幾個人便探頭探腦打量着她慢慢退了開去,眼神中盡是一種懼怕,彼此望着似乎要說什麼又像被什麼堵住了嘴一樣。
那女子輕抿嘴角,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懈,又向着星落盈盈望來。素手輕起,在面前和對面各擺起一個茶杯,輕端起茶壺將茶杯注滿,似乎特意爲星落準備的。星落停了片刻,在衆人驚愕的眼神中走進了茶棚,坐在了那女子對面。
背後已然譁然聲起,低低傳來些許議論。
“這不是鏡山毒仙子嗎?”“我看這個少年不簡單!”
“聽說鏡山毒仙子的毒功已超躍其父百毒老祖,豈今已位立中洲首位。”
“想不到中洲毒中之王鏡山毒仙子竟是如此一位年輕靚麗的少女,百聞不如一見吶。”
“切,沒見識!”
一時間各種議論此起彼伏,星落也是聞言驚愕。雖然星落少闖江湖,但對中洲一些奇人亦是有所耳聞。只是聽得衆人說起眼前這女子便是“鏡山毒仙”,星落亦難免有所懷疑。心中疑惑,卻也不好當面而問,只好暫擱心底了。
“傻小子,發什麼愣呢?茶不好嗎?”那女子輕呷一小口茶笑道。
星落收回思緒,對面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星落一驚,她的笑,似乎透出一絲詭異,隱藏着一種不爲人知的秘密。
“他個熊的,來啊,給俺上壺茶。”
話語間,一個身高八尺滿臉胳腮鬍子睜着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的男子走進了茶棚,挪身往旁邊的椅子上坐去,只隱隱聽到椅子傳來幾聲“吱悠”聲,似乎就要承受不起般即將斷裂。
這男子一掃四周繼續道,“快點!他個熊的,快把俺給渴死了。”棚中小役眼亮手快,高聲吟着“來咯”二字將一壺熱茶端上道:“爺,您的茶。”
小役笑退,男子舔了舔乾燥的嘴脣倒滿一大杯便一飲而下。
半刻,那男子好不容易嚥下道:“他個熊的,真苦!”
“哈哈,好茶往往是以苦澀凌人。入口澀又入喉甘,先苦後甘。品茶往往如是,人生亦如是啊。”
衆人隨聲而去,目光停在了角落中一個白眉老者身上。星落看去,此人靜聲靜氣,似乎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又想起他剛纔之言,星落端起茶水端詳片刻輕輕抿了一口。一股清淡的苦澀通過舌尖傳遍全身,流過喉間,隱隱又有一股甘香冒出,溢滿整個口腔。星落自若一笑,但見對面女子正笑意相迎,素手中正端着一杯茶。
“他個熊的,俺是個粗人…”這男子站起身向那老者走去,忽的又停下頓住,眉頭不禁輕輕一皺。
星落奇心頓起,不禁望去。見那老者手端茶水,笑容可親,在他的左手邊擺着一口木琴,半露的琴身,青黑色的木質上,絞路清晰。琴頭刻着“天山”二字;在他的右手邊豎擺放着一支竹簫,竹節微凸,渾然一色,簫尾吊着一塊碧玉。
那男子想着道:“莫非你…你就是江湖人稱‘琴簫雙絕’的‘天山老人’赤煙公?”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一震。星落亦驚奇不小,曾聽聞‘天山老人’赤煙公行蹤難覓,一琴一簫行遍江湖,不想今天竟在這小茶棚中遇見。
赤煙公淡笑三聲,放下手中茶水起身道:“老夫獨闖江湖半生,自認從不留名,行蹤隱秘,不想這位兄臺竟還能記得。”
“哈哈哈…”男子朗聲大笑,“前輩過謙了,前輩琴簫雙絕,江湖誰人不知。俺殷烈佩服!”
聽得這男子一言,赤煙公亦如想起了什麼道:“好,好一個‘裂雲狂刀’殷烈。久聞北方有一俊傑,少年有爲,以一把裂雲刀威震北方,今日此來,莫非也是…”
“近些日子,落日城木城主廣發英雄帖,邀天下英雄齊聚落日城共商大事,殷某也來湊個熱鬧。”殷烈驚喜道,“他個熊的,就是不曉的是什麼事。”
赤煙公示意對方坐下道:“這倒不急,從此處到落日城已不足半日路程,到時自然便知了。”
殷烈雙眼頓時大放金光,再一口吞下一杯苦茶道:“即是如此,那俺倒有點迫不急待。他個熊的,俺就先行一步了。”
說罷,殷烈起身欲去。赤煙公朗笑幾聲道:“既然殷小兄弟如此心急,就讓老夫一同上路吧。”
“再好不過,俺還怕走錯路呢,請!”殷烈笑道。
赤煙公一手抱琴,一手持簫與殷烈並排走出了茶棚,兩人談笑風生,一路前去,對一旁的衆人所議論的“鏡山毒仙”並未曾注意。
星落目送兩人遠去,剛回頭,正迎向她盈盈秋水。星落不覺臉上一熱道:“我,我怎麼啦?”
那女子放下茶杯起身道:“好了,我也得走了。”
星落看着她正遠去,也急急跟了上去。
行人匆匆,一排排騎兵正踏起陣陣煙塵一路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