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強拆?那先踏過我的屍體

日子一天天過去,村子裡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的離開,鄭順坐在自己家的院門之前,看着形形**的人從自己的家門口路過,臉上帶着欣喜之色,想來應該是分了不少錢,可以去城裡過好日子了。

但是鄭順看在眼裡,心裡卻隱隱有些酸楚,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村子,在這個時候就要被拆了,期間儘管村長多次勸說,但是鄭順依舊堅持,不讓人家拆除,這裡,是和奶奶唯一的一絲回憶了,真的不知道如果這裡沒了,自己又該是何種心情,該何去何從。

糾結的心一直持續到一天的早晨,村子裡除了鄭順,幾乎全都搬走了,這一天鄭順被一聲聲土崩牆倒的聲音給驚醒了,他明白是怎麼回事,迅速的推開門向着屋外而去。

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家的房門被挖掘機推倒了一半,濺起層層煙塵,飛揚半空,久不能散。鄭順順勢從一旁的牆邊抄起一把鐵鍬,怒氣衝衝的來到了門前,對着挖掘機就是一頓猛砸。

從村長家裡走出來的馬有勇等人,看到這番景象,趕忙上前制止鄭順,但還是晚了一步,挖掘機的三塊玻璃被全都打碎,連帶着工人也有一些輕微的擦傷。

負責拆遷的負責人穿着一身筆挺西裝,頭上戴着安全帽,款款而來,指着鄭順就怒喝道:“錢都給了,怎麼着,是想找事情嗎?”,鄭順在馬有勇等人的拉扯下推到了院門前,臉上帶着堅毅,道:“誰拿你們的錢了?我沒拿,不信你問問村長。”,村長這個時候也趕來了。

“沒錯,錢我還給公司了,人家沒有收錢。”村長李鐵柱趕忙上前開口說道,做着無力的解釋。

話罷,負責人從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了鄭順家老太太的簽字,和拆遷款被領取完畢的手續合同,鄭順看到後,不相信這是真的,表情木訥道:“這不是真的,是你們編的,我沒收錢,怎麼會有拆遷款領取合同?”,說話間,村長湊上前看了看合同上的簽字,才明白爲什麼公司會突然收回自己戶頭裡給鄭順留的欠款,鄭孝良爲什麼這幾天如此老實,沒有來再鬧,因爲在那張合同上的簽名不是別人,正是鄭孝良本人的簽字。

“順子,是你爸給拿走了。”村長爲難的說着,這可倒好,原本想給鄭順留的錢,這下,都成了別人嘴裡的肥肉了,鄭順一塊也沒有落着。

聞聲的鄭順趕忙接過負責人手中的合同,看了真切,確實是鄭孝良的簽名:“我沒拿你們的錢,誰拿的你找誰去,拆塔他們家的房子去。”,說着,鄭順怒不可遏的將手裡的合同撕了個粉碎,隨後吃進了肚子裡。

負責人卻很是不屑的說道:“吃吧,反正是複印件,你想吃多少我都滿足你,但是這房子,我們是一定要拆的。”,負責人絲毫不退讓的呵斥道。

鄭順攀着梯子來到了院門前的屋檐上,手裡拿着一把鐵鍬,憤憤然:“你們要是想要拆我家的房子,就先從我的屍體上壓過去。”,負責人臉上愁緒萬千,原本想着是個好差事,沒想到竟然遇上了一個硬茬子,但是拆遷的人又豈是好惹的,沒兩把刷子,誰敢來幹這出力不討好的事情:“給我上!”,說話間,負責人將安全帽扔在地上,解開了上衣的領帶和釦子,身後的十幾個人開始快步衝上前,想要將鄭順拉下來。

馬有勇等人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擋在了他們行進的路上面色焦急,喃喃自語道:“唉,這個時候,如果老大在就好了。”,聽到姜自新的話,馬有勇低聲碎碎念道:“老大不在,就我們頂上,老大在肯定也會支持順子的。”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韓七星其實是不願意管,才離開的,一方面拆遷畢竟是人家奶奶同意了的,另一方面房子留着總會讓人觸景生情,鄭順如果不能從悲傷中回過神,那他這一輩子心中都會帶着傷生活,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村長看到如此膠着的局面,急的一直在一旁跺腳,臉上滿是擔心:“順子,你快下來吧,咱們有事情好商量,快下來。”鄭順面色冷峻,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李叔,有些事情可以商量,有些事情沒得商量,這是我的家,誰也不能動。”

“上!”負責人聽到鄭順的話,知道事情沒有迴旋的餘地了,現在要做的,就是用強,強拆也要將今天的工作做完。

就在這個時候,村長見勸說不動鄭順,只能勸說拆遷隊的負責人,李鐵柱撐着一張老臉,走向男人身邊,緩緩開口道:“老闆,你看能不能在寬限一天,就一天,我做工作,一定讓他搬出去,配合你們工作行不行。”,負責人不屑的看向老頭,心裡不相信他能勸說的動:“你能行?”

“我可以,相信我。”村長點頭哈腰的爲自己,爲鄭順爭取着最後的一點時間,負責人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了,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最終脣齒碰撞,吐出一口濁氣,道:“行吧,但是就一天,明天的這個時候,如果還沒搬走,我就連人帶房子,一塊鏟了,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李鐵柱的身軀此時涌入鄭順的眼底,雖然李鐵柱的身軀蒼老枯槁,但是在他的眼裡,沒有任何人比李鐵柱更加偉岸、高大。

拆遷隊的人開始陸陸續續撤離,馬有勇等人也鬆了一口氣,但是他們知道,這些人明天還是會來的。村長嘆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雖然自己的家也已經只剩下一半,放眼望去,原本熱鬧的村子,變得蕭條破敗,狼狽至極,仿若走進垃圾場一般。

深夜,馬有用等人坐在鄭順家的院落裡抽着煙,聊着天,擔心着明天該如何進行,這個時候,鄭順跪在自己奶奶的靈位,凝望着:“奶奶,我可能保不住咱家的房子了,你別怪我.....”,聲音忍不住哽咽,這裡可是最後的一絲牽掛了,今後我又該去往哪裡呢?心底裡懷念着奶奶的好,厭惡者父母的惡,悲喜交雜,鄭順忍不住的用拳頭捶擊着心臟,讓它不要在疼了,真的快要疼死我了。

月亮透過房門的縫隙照射進鄭順的眼前,照在奶奶的靈位之上,看到這一幕,鄭順下了一個決心,緩了緩心神,站起身,向着門外走去。

剛打開門,鄭順看見了自己的兄弟們,正等候着自己:“順子,你放心,我們就是拼了命,也會爲你保下這房子的。”,看着他們的一張張臉龐,鄭順想起了韓七星在醫院裡對自己說的話,自己或許真的不孤單,起碼身邊還有這些個好兄弟陪伴着自己。

鄭順釋然了,臉上久違的輕鬆:“你們幫我收拾收拾吧,明天我就搬出去了,我.....去找我叔說點事情。”

鄭順沒有走院門,而是向着被推倒的一面牆而去,這樣更快,剛來到村長的院落,只見村長整一個人坐在馬紮上,披着一件外套,抽着一杆老煙槍,面色愁容不減。

“李叔。”鄭順忽而開口道,聞聲的李鐵柱從思緒中回來,臉上帶着滿面的笑容,將鄭順迎進來,開始忙活着,又是端茶、又是拿馬紮的:“叔,不用忙活了,我來就是說一句話,說完我就走。”,李鐵柱看着鄭順嚴肅的面容,也不再忙活,二人坐在馬紮上,對視良久。

鄭順低下頭,眼神中有着一抹難爲情,但是心底的話,還是忍不住的想要說出口:“李叔,我決定搬走了,謝謝這些日子裡,你和倪大嬸的幫助,你們的恩情我會永遠記在心裡,如果哪一天,你們需要我幫忙了,給我打個電話,千山萬水,我也會去。”,說完,鄭順跪在了李鐵柱的面前,李鐵柱忽而恍惚,煙槍在他的手上呆滯,面容詫異。

“李叔,說出來,可能你不信,這麼多年,我一直將你和倪大嬸,當成我的父母,對於“爸爸”“媽媽”這樣的詞彙,自我懂事起,就沒有叫過,明天我就要走了,我能不能叫您一聲.....爸爸。”鄭順哽咽着一頭磕在李鐵柱的面前,一個兩個三個。

李鐵柱內心動容,臉上老淚縱橫,自己雖然是村長,也有家庭,但是自己卻沒有孩子,早在鄭順小的時候,李鐵柱就很喜歡順子,其實早在他的心裡,就將鄭順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

“順子,好孩子,以後我就是你的父親,想什麼時候叫,就什麼時候叫,以後的路只會更艱辛,有任何的困難,記得來找我,知道嗎?”李鐵柱拍打在鄭順的肩膀,緩緩的說道。

“爸,爸,爸.....”鄭順壓抑着淚水不讓它掉落,李鐵柱一聲聲的應承着,兩父子雖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在這一刻,卻更似親人。

二人相聊甚久,歡笑聲漸漸充斥着破敗的院落,在這個時候,姜自新腆着臉,面帶笑意的跑了過來,手中拿着一張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白紙。

“順子,你看這是什麼?”說着將白紙遞給了順子,村長也在這個時候湊了過來,看着看着臉上洋溢起一抹笑容:“哈哈,這下,鄭孝良那小子可要失算了。”,在鄭順的手邊,並非是什麼無用的東西,而是有法律認證的自述書,鄭順的奶奶自願將拆遷所得的所有款項全都留給自己的孫子,在自述書的正下方,還蓋着律師事務所的公章,鮮紅亮眼。

“順子,明天我去找鄭孝良,幫你把錢要回來。”李鐵柱緊緊握着手中的煙槍,聲音洪亮的開口說道。

但是看到這張紙的鄭順卻沒有絲毫的高興,自己的奶奶知道最後還想着自己,而且就算錢拿回來了,自己也應該花不出去,畢竟那是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換的。

鄭順面容清冷,帶着一抹的釋然之色:“爸,如果可以的話,你幫我,把這封自述書轉交給鄭孝良吧,錢的話,就不用要了,就算要回來,我也......用不了。”鄭順的嘴脣抵在牙齒之下,聲音苦澀,而後將手中的自述書交到了李鐵柱的手中。

次日清晨,鄭順早早地離開了,在馬有勇等人不知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只是在走之前,默默地佇立在門前良久,想要將這在熟悉不過的畫面深深的印入自己的腦海之中,在自己的心間保存最後一絲美好,村長一宿未眠,在聽到推門聲的時候,從牆壁那頭,翹首望來,看到了鄭順,他知道,這個堅強的孩子,只是不想看到自己心中的家被推倒淪爲廢墟的樣子。

歲月偷走我們身邊最珍貴的東西,歲月教會我們如何成長爲大人,在時間的海洋裡,我們終究不過一顆沙粒,微不足道。但是在這海洋之中,我們總會不斷地遇見,相知相識,帶給自己快樂或悲傷,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人生。

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有愛你的人,無論你此刻正被光芒環繞被掌聲淹沒,還是正孤獨地走在寒冷的街道上被大雨淋溼,無論是飄着小雪的清晨,還是被熱浪炙烤的黃昏,他一定會穿越這個世界上洶涌的人羣,走向你。他一定會找到你。你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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