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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何是你？”姜遠一愣，旋即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笑嘆道，“這種問題，你便是問我，我也是給不了你答案的。因爲，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文曼筠微微蹙眉。
見狀，姜遠側身直視着她的眼睛，認真道：“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或許，是你的存在本身就讓我在意，或許，是你的性格秉性在不知不覺中入了我的心，也或許，是洞中那一夜，讓你我的關係發生了本質的變化，也讓我不自覺得給了你更多的關注……”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一種。或許都有吧~”
看着他認真的眼神，文曼筠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姜遠的話雖然平淡，沒有那些甜言蜜語好聽，卻比所謂的海誓山盟更加真實。因爲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根本不會有那些風花雪月的心思。
然而，即便如此，有個問題她仍舊無法釋懷。
深吸了一口氣，文曼筠的聲音不自覺地有些發緊：“我不明白。你明知我不可能對你殺了睿晗一事釋懷，就不怕我哪一天心血來潮，忽然想爲睿晗報仇嗎？”
姜遠聞言看了她一眼，平靜道：“你不會。”
他的語氣非常篤定，竟是連半點遲疑都沒有。
文曼筠愕然：“你就這麼肯定？”
“當然。”姜遠凝視着她的眼睛，忽然伸手撫了撫她鬢邊的碎髮，深邃的眼底帶着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溫柔，“如果你能做到的話，當初又豈會那麼痛苦？”
“我……”
文曼筠眼眶微紅，張了張嘴，竟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看着她這樣子，姜遠不期然地回想起了當初南煌城一戰之後，她站在崖邊，一臉決絕的樣子。
哪怕她當時已經極力剋制，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外泄，但以姜遠的閱歷，又豈會看不出她心中的痛苦？正因如此，他纔會應下文曼筠的要求，從此相逢陌路。
可惜，人的感情，卻不是理智能夠完全控制的。
姜遠心頭情緒翻滾，低沉的聲音裡，也不自覺地帶上了一抹難以察覺的溫柔：“曼筠，你眼裡的世界恩怨分明，就像是清泉一樣透徹。這很難得。”
可惜，也正是因爲這恩怨分明，文曼筠才無法爲弟弟報仇。
他殺了文睿晗，文曼筠對他固然有恨。可他沒有對文氏斬盡殺絕，而是讓它成爲了自己的附庸，更是在這些年裡讓文氏蓬勃發展，使它成爲了青州府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文曼筠對他也心懷感激。
更何況，他這次還救了文曼筠和她的師尊，師姐，文曼筠就更無法怨恨他了。
事實上，如果文曼筠不是這樣的性子，以他的個性，恐怕也容不得她活到現在。他跟文曼筠之間，更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一飲一啄，未必就不是兩人間的緣分。
一瞬間的功夫，姜遠就想了很多，聲音卻依舊不緩不急：“不知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姐姐和你爭奪傳承，你雖然輸了，卻並沒有因此怨恨我姐姐，而是單純地認爲自己機緣不夠，甚至和姐姐成爲了好姐妹。”
“嗯，我記得。”文曼筠眨了眨眼，強壓下眼中的酸澀，帶着些許鼻音不解道，“可這沒什麼吧？爭奪傳承本就是一場競爭。只要是競爭，就一定會有輸贏，我只是輸了而已。會和靈兒成爲姐妹，也是因爲她的秉性讓我喜歡和她相處。”
“你說的沒錯。”姜遠點了點頭，“只要是競爭，就一定會有輸贏。可這世上絕大部分人卻不會這麼想。哪怕以他們的資質秉性，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得到傳承，他們依舊會嫉恨得到傳承的人，認定是他們搶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何況，就算有些人足夠理智，明白是自己技遜一籌，可又有幾人能夠真的毫無芥蒂？”
文曼筠仍是有些疑惑：“這我知道。可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明白那不是靈兒的錯，所以無法責怪她，這有什麼問題？”
“這當然沒問題。”姜遠看着她一臉迷糊的樣子，心中一軟，忍不住伸手將她攬進了懷裡，低笑道，“但這證明了你心思剔透，也足夠豁達，足夠冷靜和理智。雖然你可能沒有意識到，但這卻是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都沒有的珍貴品質。”
文曼筠心下愕然，一時竟沒有意識到姜遠的動作。
她長這麼大，早已習慣了周圍人對她的各種讚譽。師門裡，師尊誇她天賦出衆，心性堅韌，求道之心堅定，家族中，長輩誇她是族中的驕傲，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卻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評價她。
以往，就算有人注意到她的豁達，也不過是讚一聲大氣，這人卻告訴她，這樣的品質，堪稱珍貴？
她秀眉微蹙，不自覺陷入了沉思。
將她此刻的表情收進眼底，姜遠眼簾微垂，脣邊的笑意不自覺加深。
過了許久，文曼筠才從沉思中緩過神來。
她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擡頭看向姜遠，脣邊露出一抹苦笑：“你就是仗着我恩怨分明，沒辦法違背本心對你下手，纔敢這麼放心，肆意撩撥我情緒的吧？”
姜遠垂眸看她，神色微訝：“你的反應比我預計的要快。”
文曼筠眉峰一挑：“你這是承認了？”
“不錯。”姜遠點頭。
“可人都是會變的。”文曼筠認真地看着他，“連我自己都沒有辦法保證我能始終保持如此心境。將我留在身邊，你確定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世事無常，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姜遠聞言低頭看了她一眼，脣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曼筠，我不能保證我將來一定不會後悔，我也不能保證自己的決定一定是正確的。我唯一能保證的，不過是現在，我的確出自真心想將你留下，而且不曾後悔。”
他的聲音低沉和緩，平靜，卻堅定。
即便在如鋼刀般刮過的罡風中，依舊清晰地落入了文曼筠耳中。
文曼筠心頭一震，被這近乎告白的話驚得腦子裡有一瞬間一片空白。
大概是地面植被稀疏的關係，滄州府的陽光遠比青州要來的熾烈。被這陽光照着，她只覺臉上的皮膚都好似有些微微的灼燙，脣邊卻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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