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愛你,朕一直愛着你。
世上最動聽的,莫過於我愛你三個字,但這三個字從赫連宸的嘴裡親口說出來,沒有包含一點雜質的傾訴,完全是發自內心的心聲,此刻卻像是毒藥,不再是動聽,而是會給人致命一擊。
凌夕的耳朵嗡嗡作響,只感覺心咯噔的一聲,不知道是否還在跳動,時間就像是停止了那樣,呼吸也停止了,手心只有赫連宸的心跳旋律。
那一刻,就在赫連宸嘴裡傾訴出世上最動聽的那三個字,她的手心能清晰的感覺到……那是真的。只是此刻,她多麼想砍掉自己的手,不再去感受這樣真切。
她恨自己有感覺。
曾經以爲的感覺,已經麻木的感知器官,爲何現在又像源泉那樣涌出來。她以爲,她的心不會再爲他疼了,她以爲她的五臟六腑都沒有感覺了。可當他嘴裡吐出的那句話,就像是山崩了,地裂了那樣,穿透她的心。
真想將自己深深的埋進泥土裡,不再面對現在這般尷尬的情愫。不敢承認,也不敢否認,只覺得存在就是一種自我人道毀滅。
下一瞬,她的感覺像是被針給深深的紮了一下,顫抖着抽離自己的手,不敢再去感受那抹心跳,雙眸更是止不住在顫抖。“不,我從不相信這句話……”
她喃喃自語的一句話,驚恐的後退兩步。她最不願意的就是面對這樣深情的傾訴。如果沒有之前的那些事,如果他早在三年前就說出這樣的話……她必定會傾盡身心去接受。
可如今,他是她的仇人,將會一直都是。
這輩子,她跟他都不再可能,無法抹滅的事實。可爲何,在她認清這個事實的時候,他卻對她說出了一直以來她最不敢面對的事,也是她曾經最期待的事。
“爲什麼不相信?”赫連宸靠近一步,凌夕就退後一步,他迅雷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步步逼迫。“難道你是在害怕?害怕自己會重新愛上一個殺父仇人?”
看着凌夕被動的深情,他的內心深處閃現的是一絲絲期待,迫切的想要知道結果。如果愛真的可以重新開始……他願意付出所有的真心相待。
凌夕掙脫,搖着頭反駁。“不,我沒有。”幾乎是嘶吼出來,她是想用聲音來掩蓋自己心裡的那一絲希望,也是想極力的證明她並沒有這樣想過。
她不可能會重新愛上一個仇人,恨之入骨的仇人。
赫連宸似是撲捉到凌夕眸底的那抹恐懼,他靠得更近,反手將凌夕摟緊懷裡,下顎抵着她的頭,溫柔的說:“朕知道,以前都是朕錯了……但朕想要擬補,朕爲了你,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殺了……”餘光看了芸兒的肚子一眼,嘶啞着聲音道:“你以爲……朕不難過嗎?可是爲了保護你,朕願意當這個罪人,不管上天要怎麼懲罰朕,只要是爲了你的,朕都願意……”
深情的告白,忽略了屋子裡的所有人,好似此刻這個空間就只屬於他跟她,而其他的人,僅然成爲了一抹空氣,當不起他的一絲漣漪。
這樣的深情,再次撞進凌夕的心窩。
她怔了一下,似乎現在她都無法再控制自己的動作,但是當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便會像個瘋子那樣,抓狂的在赫連宸的懷裡掙扎,那被封閉的心,被抹擦得乾乾淨淨,再也沒辦法封閉,慢慢一點又一點的敞開來。可她害怕,無比的害怕,但是要怎麼做……
此刻,她沒辦法面對。
唯有瘋的推開赫連宸,將自己再僞裝起來,戴上冷漠的編劇,幾近用仇視的眼神瞪着赫連宸,冷語道:“你無須再對我花言巧語,我對你的心……早就冷了。”
後面那句話,她說得有那麼些顫抖,若不是強壓自己要鎮定,也許那抹顫抖就已經暴露了,他的心思那麼慎密,定是察覺得出來。
赫連宸怔了一下,撫着自己的額頭,一臉的失落,一半是因爲凌夕的話,一半也是因爲他的期望過大,他知道他是太着急了,凌夕不給他機會也是情理之中。
畢竟以前的事,不可能像是一場磅礴大雨那樣,雨後就是晴天,這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他可是殺了人的,殺了她摯情的人,若是一兩句話就能讓她回心轉意,又何須鬧到這般田地。
人心,不是那麼好控制的,更不是那麼好琢磨的。
“朕知道了。”赫連宸很落寞,也很失落。“朕……不會逼你。”
他多麼不想這樣說,多麼想這一刻就將她擁進懷裡,對她說:“我是真的愛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的心裡都是愛你的,只是……我身不由己。”
只是,他不能這樣說。
感情,不能操之過急,他希望時間能見證對她的愛,能讓她真的感受到。
凌夕沉默,緊閉的嘴巴,不想讓它傾吐出不該說的話,沉着着自己的心,努力強迫自己,不要讓自己懦弱,一定要強大起來,至少不能在赫連宸的面前透露出懦弱的一面。
她要讓他知道,不管他是否真的愛她,她的心都已經冷了,沒有任何人能再動容她已經冷去的心。
赫連宸側目看了芸兒一眼,只要眼下不能再對她施壓重刑,爲了往後能博得凌夕的原諒,道:“既然你不恨她的話,朕也沒必要殺她,就留她一條命。”轉而又對太醫道:“好好的醫治,她若死了,朕定會把所有的罪名歸於你們。”
然後,他轉身便走了。
只要她不想殺的人,他全部都可以饒恕,不會加以殺害。而只要對她好的人,他也同樣會如數對那個人很好,就如同若顏。
所有的妃子都被遣送出宮,獨獨若顏現在平安無事。
對於她,他早就放下了身段,只等她的回心轉意。他相信,終會等到這一天。
在走之前,他幽幽的又看了凌夕一眼,只是這一眼意味深長,更多的是無奈跟不捨。
凌夕的心還在顫抖,嘴巴依舊是緊閉着,始終沒有迴應她,死死的將眼睛落在芸兒的身上,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神,她怕無法堅持自己心裡的那道防線,但她卻必須要堅持下去。
還有他滿嘴的仁義……不斷的把這樣的仁義之詞給昇華,好讓自己對他的恨愈加愈深。可她怎麼聽到內心深處在抗議,抗議她的冷漠。
就在這樣的掙扎中,赫連宸走了,帶着他的失落。
整個屋子,再次的安靜下來,像從前那樣安靜。
而芸兒,因爲凌夕的大鬧,撿回了一條命。太醫好好的醫治,要是沒治活,那得賠上他們的性命,誰也不願意,便把宮裡最好的藥,全都用上了。
凌夕深深的鬆口氣,好在赫連宸肯放芸兒一條性命,否則,芸兒真的沒機會再活下去了。然後,在赫連宸走後,她終於是撐不住,兩腳一軟,攤在了地上。
“姐姐。”若顏很緊張的上前攙扶,她是聽着赫連宸坦然的告白,早就被赫連宸這樣的坦然給感動,任何女人都該會感動的。
但她瞧見凌夕的固執,似是看到凌夕內心的痛,還有她的猶豫……心裡只是在憐惜凌夕,卻無能爲力。
“我沒事。”凌夕依舊在假裝鎮定,推了推若顏攙扶她的手,讓自己站起來,朝着芸兒走去。
只是,她的心,卻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平靜,耳際邊迴盪的是赫連宸那一段又一段真摯的話語,就像是治癒系的藥那樣,在一點點的撫平她的傷口。
可傷口撫平了,總會有傷疤,而這樣的傷疤,卻永遠都無法癒合。
“姐姐。”若顏猶豫着。
凌夕一直看着芸兒蒼白的臉,早就六神無主,無須再問她此刻是什麼心情,她自己也無法捉摸,卻還是輕輕的應道:“嗯……”
若顏張開的口,又閉了上去,她知道此刻不是問的時候。
然而,凌夕似是知道若顏想問什麼,主動開口道:“我沒事。”
“可你……”若顏絕對不相信,她會真的沒事。
凌夕回頭,努了努脣角,一雙明亮的美眸,充滿堅定,說:“我跟他之間的仇恨……是一輩子的事。”
很簡單的回答。
若顏不再說話,保持沉默,可當觸及到芸兒,她有些惱怒了。“即使你要跟皇上鬥爭,可她呢?她是一個想害你的人啊,你又何須救她,若不是皇上一早知道實情,也許現在躺在牀上的就是你。”
她不知不覺,已經是站在了赫連宸那邊,是被他方纔的真情給觸動的。
凌夕並沒有回答,或許……在這裡的所有人,除了她外,都被他收買了心,若不是她堅定自己的立場,她也許早就被收買了心……
“你先回去休息吧。”爲了不想繼續面對,唯有委婉的讓若顏離開。
“這……”
“這裡有我,只要她醒了,我就會離開。”凌夕毫無遮掩。
若顏拗不過凌夕,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而太醫也是醫治完後,也離開了,屋子裡只剩下三兩個宮女,還有凌夕。
凌夕坐在芸兒的牀沿邊,但心依舊是亂糟糟的,她的腦袋像是被塞了漿糊,無法思考,也無法自我,一直沉沉的坐着,也在芸兒的宮裡待到天亮,不敢回去自己的宮裡。
怕單獨跟赫連宸相處,也爲了怕芸兒會有什麼變數,她至少得等到芸兒醒來,看着芸兒好好的才能安心,以後的事……不在她考慮的範圍。
一晃,三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