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山谷一路纏着本君，就是爲了見戰神一面？”重華不答反問，飽滿指腹有意無意地摩挲着那瑩亮的青釉杯沿，“山谷中匆匆一眼便能知曉本君能幫你求見戰神，小妖好深的功法。”
重華自窗外轉過臉，狹長的鳳眼裡滿是戲謔流光，眉目如畫，面如冠玉，只是如竹節般秀長的手指端着深藍的青釉茶盞，微微擋住了那薄脣，窗外並無烈陽，但七葉卻覺得有些眩目，掙不開眼。
他的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如果承認因爲他這張臉才一路糾纏過來，會不會現在就被丟出去？
“因爲.....七葉從山谷便.....便已愛慕上了上仙......”七葉差點舌頭打結，說完連忙雙手捂臉。
“這倒是一句實話。”回頭見七葉蒙着頭，重華微微一愣，但隨即又轉過頭看窗外，道：“不過本君不收徒，對本君有非分想法的女妖，尤其不收。”
“可是你當日在水君府承諾了要收我，堂堂上仙怎能出你反你？”七葉擡起頭來，腮幫微鼓，氣惱地看向重華。這個人不願意幫她，又不想收她爲徒，怎麼辦！
重華轉過頭，端起茶杯品了起來，又悠悠道：“那衆目睽睽下收你的，可是本君這副模樣麼？況，本君只是不想他們去擾妄卿上神清淨罷了。你這般糾纏，難道是真要本君將你打回原形培育花籽，廣播天界的花圃土地麼？”
“......”
不等七葉回答，重華又道：“說來也是奇，你那日爲何能一眼便認出本君？”
怎麼回答？說你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化成灰我都認得？
“容貌雖變，身邊的童子卻未變。”
“哦，那本君下次定把童子也變了。”頓了頓，又道：“不，或者乾脆就不帶了。”
“......”
“且回山谷去罷。”重華擱下茶杯，負手站起來，身形開始漸漸模糊。
“等等！”七葉也不知自己哪來的法力，居然這麼快就躥到了桌子前，還扯住了美上仙的半隻胳膊。
“上仙.....我、我怕我一出去就被會那個紫衣女神仙追殺，所以我要拜師，我要保護自己，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收了我吧，好不好......”這種撒嬌七葉已經三千多年沒用過了，一時之間竟臉皮薄起來，被那雙清冷的眼看得很不自然，只能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她追殺你與本君何干?”清冷的聲音說得雲淡風輕。
“怎麼會與上仙無關！”七葉一咬牙，乾脆一把圈住重華的腰，直接把臉埋進那墨色的胸口，“山谷初見我便已深深地愛慕上仙，而上仙也幾番救我，如今怎能說‘與本君何干’的話來呢！”
這小妖好大的膽子！
他在六界萬萬年，還未曾有人敢如此冒犯，是他避世太久了，世俗天道已變化至斯？重華正要揮開她，卻這時一陣慌亂的聲響跑出院外。
好吧，被所有人都看到了。
美上仙雖然一把推開她，但還是很神態自若地走了出去。
“即刻把她送回去。”
重華朝兩個童子吩咐，不理會掉了一地下巴的衆人，轉身風華絕代地遁走了。
七葉走出院外，看到的就是忙着撿下巴和回魂的四人。無墨當先閃到她面前，搖着扇子圍着她轉了好幾圈，又煞有介事地從頭細細地打量一遍，臉上充滿了新奇和欽佩。
“嘖嘖，”無墨連續砸吧着，眼裡亮晶晶的八卦星火跳躍得非常明顯，“嘖嘖，帝君他老人家不出手則以，一出便一鳴驚人啊，帝君果然是帝君。”說完“啪”的合起摺扇，脣紅齒白的臉湊過來，左邊的眉毛上下來回挑着，壓低了聲音問：“帝君他老人家昨晚，定然很神勇是不是？”不等七葉回答，又兀自感嘆，“想不到啊想不到，帝君他多少萬萬過來，到最後竟栽在一棵不到兩萬年的草身上，嘖嘖。”
無墨的話一出，其他三人剛安好的下巴立刻掉地粉碎了。
“小胖，他在說什麼？”七葉有些不明白，這個四海水君沒事幹嘛一直圍着她轉，嘴裡還嘰嘰呱呱她沒聽懂的內容？
“咳咳，”小胖臉上是一邊安自己的下巴一邊看着七葉，臉上的表情竟有一絲恭敬？幹嘛對她恭敬？
“小、小妖，你剛剛和、和尊上在做什麼？”小胖難得結巴，胖臉上的小眼睛都有些呆滯了。
“做什麼你們剛剛不是都看到了嗎？”
不就是爲了逼上仙就範，抱了他一下嘛有什麼的？不過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麼抱着一個男人，咳咳，按照這個來說，上仙應該對她負責纔對吧？嗯，就用這個威脅好了，於是道：“我的第一次已經給美上仙了。”
“噗——”
耳非好不容易喝口茶壓壓驚，這下全噴了對面衛朗的一臉茶沫，但顯然衛朗還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盯着七葉。
“你、你你——”衛朗你了半天才找到了詞，“妖怪就是妖怪，太可怕了。”
耳非小童子對着小鏡子忙着整理自己的妝容髮型，小胖子和那魁梧的紅髮大漢還在找下巴，只有無墨還算淡定，又開始圍着七葉轉圈。
“嘖嘖，我方纔猜的沒錯，小妖你果然和帝君——”說着突然站定，回過頭摺扇指着七葉，眼裡的八卦星火已經燃燒得火旺，“小妖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六界的這個，”他豎起了大拇指，“你知不知道你打敗了六界所有的女神女仙女鬼女妖啊！”七葉更茫然了，再次求助共患難過的小胖，指着無墨：“水君他，何時瘋癲了？”
“哈哈咳咳咳——”衛朗被自己的笑給嗆到，一陣劇烈咳嗽，迫不得已一掌仙氣拍到自己的喉嚨，“他已經瘋癲好多年了，帝君夫人你不要理他。”說完一抹臉，極快地閃到七葉跟前，雙手抵着下巴，身體左右扭扭捏捏道：“帝君夫人，晚上的時候能不能幫老子問問帝君，如何打開那個大石頭......老子知道那兵器肯定藏在裡邊了，只是老子...唉..還是請夫人幫幫忙啊.......”
衛朗是白日飛昇的大將軍，武道還行，墨水嘛，就只有胸無點墨這個詞能形容了；現在雖然已經當天上的神仙很久了，但行爲舉止還是有一股濃濃的凡間氣息，能脫口而出這“帝君夫人”也是不奇怪了。
且不說已經找地方做嘔吐狀的衆人，連七葉都忍不住一陣嘴角抽搐：大漢，您不知道您這體型這長相，做這個動作其實有點.....咳咳，噁心嗎？
“爲什麼叫我‘夫人’？原來你們管美上仙叫帝君啊，那他肯定很厲害對不對？”七葉本來還在惆悵美上仙拒絕的事，現在黯淡的眸子突然又亮起了星火，一把抓過大漢的胳膊問道：“所以如果你們帝君求見戰神，那戰神一定肯見他的對不對？”
七葉這話終於讓找地噁心的衆人歸了位，但都一臉奇怪地盯着她不說話。
“怎、怎麼了？”七葉的心一陣一陣往下沉，“難道即使是你們帝君求見，戰神他老人家還是不肯見嗎？”
衆人一陣錯愕。
還是無墨第一個反應過來，摺扇把發愣的衛朗推遠，道：“帝君沒跟你說？”帝君他老人家這是要幹嘛？都一夜春宵了也不坦誠相待？不過也是，帝君他可能有點......咳咳不善言辭吧。
於是摺扇拍了拍的肩膀，安慰似的道：“帝君他不是故意的，小妖你千萬不要想多。”
“是你想太多。”
七葉一把拍掉那把摺扇，她一開始還以爲這個白衣飄飄的四海水君腦子定是不凡的，沒想到今日一見竟是個癡兒，可惜了他一臉的聰明相。擡眼瞟了他一下，七葉朝小胖走去。
她剛剛是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無墨想了很久纔想明白，畢竟是拿下帝君的女人，這思維想法自然是不能與常人相比的。
當無墨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見那兩個小孩正架着掙扎的七葉就要往雲上飛，旁邊的站着一臉糾結的衛朗。
“住手！你們幹什麼！”無墨連忙一揮摺扇，把七葉救了下來，轉頭對衛朗：“還口口聲聲帝君夫人呢，幹嘛不攔着？”
“攔着？無墨你小子今天的腦子真的秀逗了，剛剛沒聽到帝君的指示嗎？怪不得在那兒杵了半天，果然傻了。”終於有機會奚落無墨，衛朗臉上的得意取代了糾結。
“對啊水君，你這是幹什麼？尊上方纔叫我等將這小妖送回，你不也聽到了？”耳非相較衆人不同，臉上的喜聞樂見很明顯，甚至有些急不可耐，恨不得下一秒就將送走她。
“小妖，不是我不幫你，帝君的命令我等是不能違抗的，”說完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紙包，道：“這是今年的梨花糕，我剛剛做的，你帶路上吃吧，謝謝你救我。”
看着共患難的小胖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七葉接過那個紙包，兩三下打開馬上就咬了一塊，道：“你們不用送我，我自己走。”
“你自己走？”耳非終於第一次正眼看着七葉，“你認得路麼？”
“聽說天界有一條橫跨天河的萬虹龍橋，那個萬虹龍橋仙的神龍可以把人送到的六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嗯，小胖的手藝真是不錯。
無墨看着突然雲淡風輕的七葉，狐疑道：“小妖，你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