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妄卿嚇得倒吸一口涼氣，慌忙撲過來，卻被重華大力推開。
對方怒瞪着她，滴落在被褥上的鮮血，觸目驚心，“給我滾出去！”
重華不停咳着，鮮血不斷滾出。
妄卿的眼淚簌簌落了下來，“帝君，我不是故意的，可是這是事實……”
“給我出去！”重華感覺胸膛如同火燒一般劇痛，他閉上眼睛，不想再去看對方一眼。
妄卿見狀，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將袖管中的瓷瓶拿了出來，放在了重華的身邊，“你一會兒吃下這個，補氣養血。”
她說完，不敢再多發一眼，忙退了出去。
剛將門關上，只聽裡面傳來“砰！”一聲巨響，瓷瓶被人掃在地上，放出清脆的碎裂聲。
妄卿哭得越發厲害起來，她不停擦着眼淚，跑回了自己暫時休息的房間。
她知道告訴重華這個消息，對方的身體一定會出現問題，可是她沒想到竟然這麼嚴重。
可是就算重華討厭她，她也要說！她一定要借這個機會，讓重華斷了對七葉的念想。
對方明明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憑什麼還糾纏着重華不放！
妄卿使勁扯了扯手裡的帕子，只要重華死心，她所做的就沒有白費。
重華不停咳嗽着，往外流淌的血，彷彿停不下來一般。他看着滿手血污，緊緊閉上眸子，就驚覺眼淚竟然落了下來。
明明是他執意要復活桫夜，如今聽到他們在一起，他卻沒有辦法像自己想象的一般釋然。
如果當時他就死了該多好，這樣就不會知道後面的事情……重華痛苦地低垂下頭。
接下來的幾天，妄卿每日還是到重華房間裡，不同的是他們兩個人彷彿變成了陌生人一般，不曾說過一句話。
小胖子將曬好的被褥拿進來，看到屋中沉默的氣氛，不由縮了縮脖子。
他們尊上不是冷血之人，可是對妄卿上神的態度，讓他感覺有些匪夷所思。
“扶我出去走走吧。”牀上的重華，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妄卿正在碾藥的手不由一抖，她擡頭看了一眼重華，剛要開口，可是看到對方根本不看自己一眼，便將到嘴的話嚥了回去。
小胖子見妄卿上神不阻攔，只得撿了一個厚實的大氅，披在了重華的身上。
這次尊上雖然醒來，可是小胖子和大耳朵，都清楚的發現，他們尊上的身體底子裡已經虛透，就好像人類入了暮年的老人，身體脆弱不堪。
青鸞這些日子沒人看管，肚子又肥了一圈，正在院子裡休憩，就聽到重華的召喚。
它開心地鳴叫兩聲，忙飛到重華的身邊，繞着他盤旋。
重華見它興奮地樣子，不由得又想起了七葉，說到底他對對方還是有些怨言的，可是到了最後，他最恨的還是自己。
青鸞接到重華的指示，展開翅膀飛出了幻琉宮。
大耳朵忙將藤椅搬了過來，重華見狀，不由淺笑一聲，“倒是長大了……”
一句惆悵的話，聽的大耳朵心中百感交集。
尊上這輩子就沒誇過他，如今這一句，卻讓他感覺像臨終遺言。強忍着心裡的難受，大耳朵嘴角掛着笑意，“尊上知道了就好，耳非的確長大了很多。”
重華輕聲笑了一下，身子軟軟地靠在了躺椅上。擡起頭入目的就是秋日秋高氣爽的天空。
他多想再一次聽到七葉甜甜的聲音，他想她，很想很想……
“帝君，你總算想起我來了。”無墨搖着手裡的扇子，搖頭晃腦道。
這段日子幻琉宮閉門謝客，就是他都被擋在了門外，今日接到青鸞的消息，立馬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見他在寒風中還依舊扇着扇子，重華不由笑了起來，這才依稀記起，從前不論颳風下雨，對方就是扇不離身。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習慣還沒有變。
無墨落在重華身前，剛要開口，身體霍得僵住，一雙眸子有些奇怪地盯着重華。
“你、你的身體……”
重華摟着懷中的湯媼，臉上一片平靜，“我這次找你來，是想問你讓你調查的事情怎麼樣了，可有眉目了？”
無墨見狀，撩袍坐到重華的旁邊，將扇子收了起來。
既然重華不想多說，他自然也不會開口多問，“這段時間我去了不少地方，倒真的查處些眉目來。前幾天就想找你來商量，誰知妄卿上神說你閉關休息，死活不讓我見你。”
重華沉悶地應了一聲，見無墨的臉色有些奇怪，蹙眉開口問道："那你查到了些什麼？"
無墨警覺得看了一眼周圍的情況，才壓低身體小聲開口道："我在你們當日遇險的地方查探，察覺周圍的氣息中，隱隱有靈山的力量。所以我懷疑，靈山早就跟魔界勾結在了一起。"
"靈山啊……"重華輕唸了一句，又是靈山，對於靈山的小動作，他不是沒有看在眼裡，只是到了現在，他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靈山真的跟魔界勾結在了一起。
"帝君，此事非同小可，我前幾日便想向天帝稟告此事。靈山不諳世事多年，可是背地裡竟然與魔族勾結！此番下去，只會給六界帶來禍患！"
"我明白你的意思，"重華擡眸，眼睛盯在無墨的身上，"可是靈山做事向來滴水不漏，若是貿然前去，只怕以天帝的性格，斷然不會相信。"
無墨聞言，敲了敲手中的扇子，"我也是有所顧慮，所以纔等到你肯見我。可是靈山竟然敢向你出手，只怕早已倒戈，若是放任不管，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端！"
重華眸子微眯，顯然也知道此事的利害關係。
"既然我們已經洞察先機，便可掌握主動權。這段日子，你派個可信的人去觀察靈山的一舉一動，切莫打草驚蛇。"
"我做事你放心，諸佛避世多年，如今竟然膽敢向你出手！只要讓我抓住證據，定不讓他們好過！"
重華點了點頭，應聲道："若是抓到實質性的證據，再出手也不遲。只是我擔心，到了那個時候，靈山依舊會將自己撇的乾淨……”
無墨聽到這番話，眉頭微挑，“帝君，你大病一場，怎麼說話也帶了蕭索之意。”
“恩？”重華冷眼撇了他一眼，無墨見狀，忙搖了搖手裡的扇子，乾笑道：“一時口誤一時口誤，我們帝君可是堪比日月爭輝……”
見他又要誇張的調侃自己，重華忙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若是沒有別的事，你就趕緊派人去靈山吧。”
“知道了。”見對方這麼着急趕自己走，無墨輕笑一聲，一雙眸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一直在遠處觀望的妄卿上神，“放心，小弟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他說完，挑了挑眉，不等重華反應過來，搖着扇子樂呵呵的向遠處飄去。
重華扭頭看到妄卿，這才知道無墨的意思，他心裡不由多了一抹苦笑，這麼多年對方亂點鴛鴦譜的習慣倒是沒有改。
見無墨消失在天邊，重華重新靠回到躺椅上，看着天邊白色的雲朵，緩緩閉上了眼睛。
妄卿遠遠看着他，委屈地抿起雙脣。這麼多天了，重華還是不跟她說一句話，如果知道是這個結果，當日她就該讓七葉回來。
可是……妄卿痛苦地閉了閉眼睛，轉身回到自己的屋中，將帶來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
小胖子正在她的房間外面掃地，看到這一幕，不由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妄卿上神這是要出遠門嗎？”
妄卿被他一句話逗得笑了起來，“你們尊上醒來身體無礙了，我也該回無妄殿了。這邊的天氣，愈發涼了，我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也要病倒了。”
對方一句話，才讓小胖子反應過來，妄卿上神原本就是住在無妄殿的。倒是這段日子，對方一直呆在幻琉宮，讓他已經習慣了。
忙將手裡的掃帚放到旁邊，跑到重華身邊，“帝君，妄卿上神說要回去了。”
重華聞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的確是該回去了，出來的也太久了。”
妄卿已經將東西收拾利索，剛要跟重華辭別，聽到這句話，她步子微微一頓，輕嘆了口氣，緩緩走到重華的身邊，“帝君現在雖然身體無恙，但是平日裡要避免多死，，不要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重華沉悶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你放心的走吧。”
妄卿見他依舊冷冰冰的樣子，心中別提多麼難過，但是面上，卻沒有表露出分毫，“我知道了。若是身體有什麼不適，一定第一時間，讓青鸞來找我。”
這次重華沒有答話，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
妄卿見狀，行了個禮，拿着自己的行李，慢慢地走出了幻琉宮。
“尊上，你真不攔着呀？”小胖子撓了撓頭髮，好奇地問了一句。
“她本就不屬於這裡，有什麼攔不攔的，”說完，索性閉上了眼睛，他身體的狀況，自己最清楚不過，現在的他只不過是苟延殘喘的活着。
若非是妄卿非要救他，只怕這個世上早已沒了他這個人。其實活過來又如何，也只不過是在等待死亡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