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些乏,但好在只需調息片刻就能恢復,七葉在房中內心翻涌不息的,是帝君,擔心帝君的安危。
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看到自己遭遇危險會不會有一刻的擔憂?現在自己跑到地府來了,他會不會來找自己?
“呵,我在想什麼呢!此前種種,都不過是因爲我與他妻子有幾分相像罷了。”
七葉自嘲一句,眼神落寞地擡頭看着這個地府的夜空,許是這地方離天遠些,倒是第一次見這麼小的大圓月,那夜與帝君泛舟湖上,那時的圓月卻大得很.......
“哼,我怎麼總想着他!”
懊惱地揮手關起窗戶,還未走到桌前,殺不器已經微笑着推門進來。
“剛剛聽到你說總想着誰啊?”
身材高大的灰衣青年咧嘴笑着坐到七葉對面,擡起水壺給兩人倒茶,但七葉看得懂他嘴角的挪揄。
擡袖裝作抹汗擋住自己的臉,七葉有些斥道:“太子殿下聽錯了,七葉方纔並未說什麼。”
“哦?那倒是在下冒犯了。”有些好笑地看着七葉一直遮在袖子後的不敢露臉的模樣,殺不器語氣轉而嬉笑道:“七葉,一會兒會有人帶你去沐浴更衣,路上要注意隱蔽哦,我說了要給我父君和母后還有妹妹一個驚喜,你要幫我!”
“噗——”七葉被這個地府太子有些撒嬌的語氣給逗樂了,在袖子後答道:“嗯,必要的時候我會使用隱形咒的,放心吧太子殿下。”
“嗯,我相信你是個值得信賴的好朋友!”殺不器放下茶杯站起身,“如此,我便也去忙了,七葉,晚膳見!”
“嗯。”
袖角瞥見灰衣青年歡快走出去的背影,七葉有些無奈地探出一口氣,猛然卻想起了一件事忘了問,擡腳連忙追了出去。
出了房門,七葉也沒心思賞這別緻的亭臺假山流水,循着唯一的路子往前追。
說來也怪,這貴族太子明明剛出門,怎麼就不見了?
前面拐了個彎,突然就看到了灰衣青年立一個高高的亭子前,正朝着底下好幾名將領模樣的人叮囑着什麼,那身姿氣質,那嚴肅認真的表情,和先前的天真無邪判若兩人,七葉眉頭皺了起來。
灰衣青年幾乎是瞬間發現了她,揮手遣退了那幾個手下,轉過頭來,仍舊是溫暖陽光地咧嘴笑,朝七葉走來。
“七葉,怎麼了?怎麼跑出來了?”
七葉擡頭看着這無懈可擊的笑臉,那眼裡的真誠和天真是那麼真實,低下頭道:“沒什麼,呆在裡邊也悶了,就想出來走走。”
“哦,那要不要我現在帶你逛逛?我知道哪個地方最美——”
“噗——你不是要做個驚喜嗎?”七葉擡頭隨意地咧嘴一笑。
“對哦!”灰衣青年一拍腦門,“瞧我這什麼腦子!”
“所以我還是回房吧。”七葉又是一笑,轉身便往回走。
七葉那一笑讓殺不器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她發現了什麼?
“等等七葉!”殺不器閃身到七葉跟前,咧嘴笑道:“那兩位神君打完架了,兩個人都沒有受傷。”
“啊?哦,謝謝。”這樣虛假到完美的天真笑容,七葉越看越心裡發毛,她都還沒問出口,他怎麼就回答了她想問的問題答案?看來此地不宜久留啊!
殺不器看着七葉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有些不明所以的閃爍,但始終不變的,是一抹堅決。
重華本想在城牆上與阡孌酣暢一戰,好探一探他這個絕世魔功的底,卻偏偏這時傳來七葉的一聲叫喚,重華便知她定然是聽到了些什麼話,於是玄天劍突然轉鋒,朝阡孌的軟肋刺去。
重華向來磊落,阡孌自然不防他居然出此一招,便只好展出八九成功力,推掌便接了過去。玄天劍乃上古神劍,而阡孌的魔功亦是從上古殘卷中獲得,這一碰撞,威勢自然了得。
只見四周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本就幽森的鬼蜮更是陰暗可怕,受驚嚇的孤魂野鬼正淒厲的慘叫着奪路逃命,土地皸裂成一道道大洞,天地風雲變色。
只見重華一劍劈開那紫火後,便扭頭翻下城牆,朝七葉的方向飛掠而去。想她一個修爲如此淺薄的小小花妖,此等神魔交織的火,她是萬萬不可能受得住的。誰料重華把她的棲身之處都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見到這一株植物的蹤影。
如今她沒有躲到近旁的地府裡,那她能去哪裡?
動用創世之力,感知掐算了一下,確認她尚在人間,才重重地鬆了口氣。
正想着,重華耳邊傳入些喧囂,朝下一看才發現,不知不覺他已經飛到了魔界的入口處。無墨,衛朗和混沌二正阻擋着從缺口處逃竄出來的異獸和妖魔。
地府的晚宴就像這滿院的別緻如出一轍,小卻不失華貴的大廳,笑容和煦的一家人,讓七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時候她還住在靈山的禪塵殿的桫欏家,飯廳也是這樣小而別緻,她總是吵着要和桫夜坐在一起,因爲那樣她就不用自己夾菜,瘦弱的桫落眼前的菜也不會被他一掃而光。雖然他們的體質都已經不用進食,但桫欏家每晚的飯桌總是準時開始,其樂融融,笑語頻傳。
“七葉姐姐,你在發什麼愣呢!”一個白衣白裙的小姑娘笑嘻嘻地湊過來,把一塊肉放到七葉碗裡,“來,給你嚐嚐這個紅燒肉,這個是我做的哦!”
“嗯,好,謝謝。”
“別總說什麼謝謝,多見外啊!來來來,多吃點!”鬼君夫人雖是一個婦人作派,但風韻猶存,看得出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胚子。
鬼君夫人的手忽然伸長,隔着大桌把一塊魚放到七葉碗裡,七葉微笑感激,而那拂過的氣息卻讓七葉有些微楞。
這鬼君夫人竟是個凡人身軀?
“我們地府已經幾萬年沒來客人了,讓仙君笑話了。”鬼君朝七葉歉意一笑,讓七葉更加受寵若驚,尤其是那一聲“仙君”更是讓她覺得有些意有所指。
慌忙站起來朝鬼君作揖,“鬼君折煞小妖了。”
“不用緊張。”身旁突然傳來類似桫落的溫潤的聲音,七葉下意識的轉頭,卻見是一身華服的地府太子,朝她微微一笑後站起來。
“父君,你嚇到她了。”和之前在房間裡的話語一樣,帶着淡淡的撒嬌意味。
鬼君的臉一愣,而後瞬間融化,連連笑道:“哈哈哈,看來是本王唐突了,七葉姑娘莫要害怕,快坐下吃飯!”
七葉依言坐下,卻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她現在竟在和一族之君同桌吃飯?他們一家人還這麼——熱情過度?
席間那個活潑的白衣少女總是能和鬼君夫人扯出逗樂的話,七葉雖覺得奇怪,但這頓飯吃得倒還算過得去。
正酒足飯飽之際,忽然一小廝匆匆跑進來,到鬼君身旁耳語了幾句,鬼君臉色大變,招呼了太子便匆匆趕了出去。
“母后,我想出去幫父君和皇兄——”白衣女娃滾到鬼君懷裡,可憐兮兮地望着自己的母后撒嬌。
七葉其實有些奇怪,這女娃名叫殺若紫,卻爲何總喜歡一襲白衣白裙?
“你若去了,誰來保護母后啊?還有這位七葉姑娘,要是壞人進來給抓走了怎麼辦?”鬼君夫人溫婉地笑着回答。
這母女的這般樣子突然讓七葉有些眼熱,卻只能微微地笑着和鬼君夫人表示謝意。
“隔壁就是魔界,魔族常來叨擾,這麼多年,也都習慣了,不過都是些小魔小怪,七葉姑娘放心吧!”鬼君夫人安撫似的朝七葉說。
“恩,七葉相信鬼君和太子殿下。”
七葉笑笑,心裡卻巴不得魔族打進來,好讓自己趁亂溜掉。這個地方的這些人,雖然看起來都十分熱情友善,但晚間在院裡看到那太子的樣子,總覺得哪裡不對。
七葉正琢磨着怎麼溜走的時候,突然一聲少女的尖叫驚醒了她。
“帝、帝君——”
七葉有些驚愕地看着眼前一手執還在發着金色光芒的長劍,一手背在身後,一雙眼眸正淡淡看着她不說話的墨袍青年。
這時終於趕到的鬼君拉着太子齊齊跪地告罪,“小仙不知帝君駕到,有失遠迎,且方纔是門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帝君恕罪!”
這時帝君夫人終於反應過來,拉着那還在發愣的白衣女孩慌忙跪地行禮,一時之間整個大廳除了兩個對視不語的一男一女,齊刷刷跪地的一片,大氣都不敢出,安靜得能聽到七葉細細的抽噎聲。
突然重華一拂袖,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廳,空氣中只留下清冷的兩個字,“免禮。”
仍然是一手朝後揹着,一手卻死死地抓着七葉的胳膊,任憑七葉怎麼努力的想掙脫,重華目不斜視,腳下的雲駕得飛快。
“放手!你要帶我去哪裡!”七葉總覺得心裡莫名憋着一口氣,堵得很悶很難受。
織嵐是誰?他是不是真的因爲她有幾分織嵐的樣子,所以才這麼讓她胡鬧糾纏?他怎麼能一句解釋都沒有?
“回幻琉宮。”仍舊沒有轉頭看她,一貫清冷的聲音簡單利落。
“不,我不回去!你放開我,我不回幻琉宮!”一開始死皮賴臉粘着,就是他長得像桫夜,她控制不住自己;後來寧願做苦力也不願離開,便是隻是覺得與他在一起也不錯。她還原想着找到戰神,把桫夜的時候做個圓滿後,便向他表明心意,誰料,竟讓她聽到了那城牆上的對話。
修仙得道於她,不過是雲煙,人生漫漫,她害怕孤獨。
“爲什麼要帶我回去?我又不是你幻琉宮弟子!”
“待本君修復魔界缺口,便即刻收你爲徒。”重華幾乎是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