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比六年前來的早了些。
我坐在去往榮城的火車上,旁邊座位上坐的是閉目養神的小哲。
每年都會坐這一趟火車去看你,一年一年,窗外的風景不變,我對你的想念也沒有變。小茹啊,你可知道我在想你?
我偏過頭去看小哲的側臉,真的跟你很像。如今看他安穩的樣子,小茹,如果你知道了,也會替他開心吧。
火車繼續行駛,彷彿要一直開到時間的盡頭。我也累了,閉上眼睛,不去想你。
榮城是樑哲跟樑茹的老家,當初父親帶着他跟母親定居美國,說是定居,生意上的事卻讓父親四處奔波。
住到榮城樑家隔壁是一年後的事,在那裡他認識了這姐弟倆,也度過了自己最快樂的日子。母親去世的那段悲傷的日子,也是因爲有他們,自己才挺過來。
腦袋中的事情太多,我怎麼也靜不下心來休息。離到站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該怎麼打發着無聊的時間?
低頭一撇,卻發現戴在自己左手上的結婚戒指。
我伸出右手摸了摸它,自己以前還沒仔細的瞧過它。
還記得這是臨時讓王凱去買的。
“挑貴的,樣子簡單一點。”記得當時好像是這麼跟他說的,沒想到這枚戒指會在自己手上掛了這麼久。
路安寧。
不知怎麼,心裡想到這個名字突然有些堵堵的。
當時進會場前,她還充滿期待地問自己,戒指是誰買的。
真傻,她以爲這個戒指還能是誰買的?
原來這些細節,都一直存在自己的腦海裡,那麼清晰。
“在想什麼?這麼入迷?”樑哲突然開口。
“沒什麼。”我回過神來,看着有些迷濛的小哲,心底柔軟開來,“醒了啊?”
“是啊。”樑哲點點頭,“坐着睡太累了。”
“等到了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恩。”樑哲點點頭,嘴角微微揚起。
我最喜歡看他這副表情,真的很像他的姐姐。我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他柔軟的髮絲。就像多年以前,我摸着小茹的腦袋,看她對我‘橫眉冷對’。
“喂!”樑哲突然湊過來,壞壞的朝着我笑,“你這樣,不怕別人發現我們有什麼嗎?”
“你怕嗎?”我笑。
小哲突然不笑了,定定的看着我,“不怕。”
就是這樣堅定的表情,彷彿只要與我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怕。曾經這樣的表情,讓我一度逃避。如今,我卻已然接受。
“我也不怕。”我沉聲道。不出所料,果然看到小哲臉上漸漸放大的笑容。
有時候我也很心疼眼前這個男子。從小跟他一起長大,是我心裡一直想要保護的弟弟,最後卻告訴我他喜歡我。該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支撐着他一直走到今天。
我緩緩伸出手,攤開手掌對着他。
“恩?”他迷惑的看着我。
“手。”我徑自拉過他的左手,想要給他一點力量。
“向庭哥……”他的聲音裡似乎有些哽咽,我能聽的出來。
“再坐一下,很快就到了。
”我閉上眼,卻感覺有一道灼灼的視線盯着我。
下火車的時候,有一陣秋風吹來。
我跟小哲坐車來到他的老家。樑家別墅裡還有幾個當地的管家僕人一直在,早就準備好了東西等着我們。
因爲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回來看小茹。
每年回來我都會沿着別墅裡裡外外走一圈,這裡到處都是回憶。我想,我也只能以這樣一種方式緬懷逝去的人了。
院子裡有我們一起種的小樹苗,如今早就長成小孩手臂粗的樹。
屋子裡有我們一起玩耍打鬧的地方,歡聲笑語猶在耳邊,當時的人卻以不在。
“向庭又在想以前的事啊?”管家王伯走過來。
“是啊。”我笑了笑,用手摸了摸窗前的桌子。
“六年了,向庭,”王伯臉上露出落寞的神色,“你也早就看開了吧?小茹小姐的死不是你的錯,沒必要跟小哲少爺……”
我下意識的皺眉,“王伯,是我自願的。”
王伯看着我,半天才嘆了口氣,“唉,個人有個人的造化。”
“向庭哥,你又在跟王伯聊什麼?”小哲從樓梯上走下來。
“沒什麼。”我雙手插.到口袋裡,“趕緊下來,該吃飯了。”
“恩。”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小哲收拾收拾出發了,我們兩個通身的黑色,像是映照我們肅穆的心情,天色也漸漸陰了下來。
小茹就安葬在近郊的墓園裡。
我早起從別墅的花園裡剪了些生前她最愛的花帶着。
下了車,走進墓園,越往前走一步我的腳步就越沉重一份。
終於走到她的墓前,墓前乾乾淨淨的,一如她的性格。
墓碑上的照片裡,她笑的依舊燦爛,似乎在說“你們來啦?”
笑靨如花,小茹的歲月永遠停留在那個如花的年紀,而我們卻逐漸蒼老。
“姐。”小哲哽咽的叫了一聲。
“小茹。”我的嘴巴微微張開,聽到自己的聲音裡有一絲顫抖。我俯身將一捧花放到她的墓前,“這是你最喜歡的花,開的正豔。”
“姐,我們來看你了。”小哲眼中的淚越積越多,“我帶了你最喜歡吃的糕點,還是李媽媽做的,你一定會喜歡。”
我看着小哲慢慢蹲下,拿出一盤一盤的小吃。
‘啪嗒’一聲,我以爲是小哲的眼淚滴到地上,接着又響起幾聲,身上也涼涼的被什麼砸中,我才意識到下雨了。
我將黑色的傘撐開,遮住三個人。
“姐,我好想你。”小哲徹底哭了起來,“再也沒有人像你一樣縱容我,對我笑。我真的好想你。”
我站在一旁,任憑雨水打在傘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我也想像小哲一樣哭出來,可我不能。
“別哭了。”我拿出手帕遞給小哲,“小茹看到你哭,也會傷心的。你說些開心的給她聽。”
小哲啜泣着點點頭,開始斷斷續續說些一年來發生的事。
我看着小茹的照片,心裡也在默默跟她說話。
我結婚了,她叫路安寧。小茹,你一定很震驚吧。還有更
讓你震驚的事,我們是契約結婚。因爲這樣,才能避開我跟小哲雙方家長的耳目,好給我們時間準備搬到國外啊。我跟小哲在一起,你一定很開心吧?
對了,跟你說說路安寧吧。她有時候很倔強,這點跟你很像。其他的就不像你了,你是那麼聰明、冷靜,她有時候很笨,常常把我惹毛。很神奇吧,像我這樣的人她都能惹毛。
雨越下越大,小小的傘似乎有些扛不住了。
我跟小哲還是跟小茹待了很長時間,直到周身都是涼涼的溼氣。
走的時候小哲雙眼通紅。
老天,你這雨是爲誰而哭泣嗎?
又是新的一週,一天一天過得好快。
藍向庭回來兩天了,路安寧沒有問他去了哪裡,他也沒有說自己去了哪裡。
這彷彿是兩個人的默契。
路安寧坐在廚房的飯桌上吃着早餐,靜靜等待着去沖澡的藍向庭。
“咳咳……”一陣咳嗽聲傳來,路安寧擡起頭,卻赫然看到裹着浴巾走出來的藍向庭。
‘咕嚕’一聲,路安寧嘴裡的食物下了肚,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這廝怎麼了,突然圍個浴巾出來,裸露的上半身是怎麼回事?!
古銅色的肌膚,肌膚上未乾的水漬,浴巾上方明顯的六塊腹肌,以及胸前那顆小紅豆!天哪,清晨的誘.惑!
路安寧連忙低下頭喝了幾口牛奶。
“咳咳……”藍向庭又咳了幾聲,坐到桌前。
“你,你怎麼老咳?”路安寧半低着頭,“是不是感冒了?”
“沒事。”藍向庭的聲音有些沙啞。這就更確定了路安寧的想法。
“你感冒了!”路安寧一激動擡起頭來,眼神不自覺的對上他胸前的兩顆小紅豆,又連忙低下頭,“感冒了,就不要只圍個浴巾出來!”
“你以爲我想?!”藍向庭聲音雖不復往日的中氣十足,卻也冷得很,“浴袍都沒洗,你讓我穿什麼?!”
“額,”路安寧一皺眉,纔想到,之前因爲父親的事,搞得自己好久都沒心情整理,連衣服都沒洗,“對不起啊,我忘了……”
“咳咳,”藍向庭忍不住咳了咳,“趕緊洗了。咳咳。”
“恩,知道了。”路安寧點點頭,又說道,“你好像感冒很嚴重,要不今天去醫院吧,先不用去公司了啊。”
“不用。”藍向庭擺擺手。公司裡因爲自己幾天不在,積攢下來的文件已經夠多了,不能再拖了。
“那……那去買點藥吃吧?”
“恩。”藍向庭點點頭,頓了頓又說道,“對了,父親過幾天要來。”
“父親?!”路安寧一下子叫出來,“你爸?!”
“恩。”藍向庭瞥她一眼。
“額,”路安寧連忙閉上嘴,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麼時候?來哪裡啊?”
“咳咳,回國。”
“那要不要我們去接啊?具體什麼時候來啊?我們要不要準備些什麼啊?”路安寧緊張兮兮的問。
“有事,我自然會……咳咳,跟你說。”藍向庭沒了食慾,放下筷子,“不着急。”
“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