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忘了你
不多時,幾壇酒就擺在了桌子上。
掌櫃搓着手,一邊道着“慢用”一邊退開了去。
我拔開了酒塞,緊接着,一股酒氣就傳了出來。與杏花釀的香甜不同,這酒氣刺鼻辛辣,讓我不由得皺了眉頭。
“你確定……”對面的陸玖看着我的模樣,挑了挑眉。“當真要喝?”
我點點頭,抓過一旁的碗,倒上了滿滿的酒,仰頭就灌了下去,卻不料這酒味道大得很,我竟是被嗆得直咳嗽。
陸玖伸手來順了順我的背,輕嘆了一口氣。“雖說是借酒消愁,卻不是你這般牛飲法。”
我不語,徑直又倒上了一碗,仰頭喝盡。
似是我這喝酒法太過稀奇,引得四下客人紛紛側目。
一旁的掌櫃見狀,幾欲上前,卻都收住了步子。
我忽略了他們各異的目光,一碗接着一碗喝下去,任由酒滑入喉嚨,引起一片灼熱。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手中的酒壺空了,意識也有些模糊,我只得拿起另外一壺新的酒,拆開來。
陸玖見狀,收斂了笑意,按住了我再次倒酒的手。“夠了。”
我掙開了他的手,使勁搖搖有些昏沉的頭。
我必須要醉,只有喝醉了,才能忘記相公墨黑的眼眸,才能忘卻我體內還有一縷魔魂,才能暫時丟掉那些雜亂的思緒。
若是當真都記不得了,那該有多好。
見我如此,對面的陸玖很是無奈,忽而瞥了一眼窗外,勾起了脣角。“外面下雪了。”
下雪?頭有些痛,忽聽得陸玖這樣說,我的手停頓了一下,接着,手中的酒碗就被奪了下來。
“現在是人間的十二月,下雪很是正常。”陸玖將酒碗放置桌子上,又拿出銀子放在碗旁邊。“可曾見過?”
究竟見沒見過……辛辣味在我舌尖縈繞不去,我的頭腦有些昏沉,我擡起了頭,望着窗外洋洋灑灑的白色冰片,微微愣住了。
浮虛山四季如春,所以我從小到大,未曾見過下雪。
原來下雪,是這般模樣。
陸玖見我愣住,輕笑了幾聲,便起身上前來握住我的手,將有些醉意的我扶了起來,再引着我走向客棧大門。
四下的客人都收回了目光,一旁候着的小二忙上前來收拾了桌子。
我隨着陸玖踏出客棧門,腳步已然有些不穩,這酒雖是不烈,但也是醉人的。
雪花飄飄轉轉,落在我的鼻尖上,冰涼的觸覺喚起了一絲清醒。
我伸出手去,任它們飄落在我掌心,然後化成一些水漬,消失不見。
因爲下雪,街上行人很少,只有幾個商販在收拾着物什。
望着這般純淨的白色,我有些晃神,竟讓我想起了相公衣衫上流動的銀紋,也是這般飄揚。
莫名的,心中又是一陣鈍痛,我皺緊了眉頭,掙開陸玖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到外面去。
不知怎的鼻尖酸澀,眼眶發熱,胸中沉悶的像是要炸開。
我轉頭,朝着正想走來的陸玖開口,聲音帶着一絲的顫抖。“不許跟來。”
不是說過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所以,我不能哭。
我攥緊拳頭,不知是不是因爲帶着醉意,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幾滴,打溼了我的臉頰。
只感覺身後有一雙溫熱的手扶住我的肩頭,伴隨着陸玖的聲線。“若是想哭,便哭出來。”
我咬緊嘴脣,強忍着,身子不住顫抖。
陸玖在身後幽幽嘆息。“哭出來吧。”
不受控制的,眼淚呼的一下子涌了上來,我蹲下身子,抱住膝蓋,哽咽着開口:“就這一次,只哭這一次……”
雪花依舊飄轉,散落在我的身上。
眼淚越流越洶涌,滴落在衣袖上。
那雙墨黑的眼眸彷彿又浮現在了眼前,帶着臨別時說不盡的悲傷。
相公,不,東華上仙。
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以後不會再想起你了。
我要忘了你,徹徹底底的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