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在身上,居然帶着點潮溼的雨氣。
煙飛的頭軟軟的垂在他胸前,她的身體也很柔軟溫暖。
陣陣冷梅般的幽香,自她身上散發出來。
從楚影的位置,剛好看見她滿頭烏黑順直的長髮,秀氣的頸子,窄窄的肩膀,她此刻身上穿着的,也是條素色的裙子。
楚影渾身一震。
排山倒海般強烈的回憶,不可遏制的洶涌而來。
依雪?
他恍然覺得,此刻躺在他懷中的,竟是那個醉酒的依雪!
摟着那不勝一握的纖腰的手,不由收緊。
楚影把懷中的女人,密密抱在懷裡。
“楚影……”煙飛低語呢喃的聲音,把楚影驚醒過來。
楚影恍然鬆開煙飛,心裡面忽然絞痛起來。
在這個陌生國度的街頭,在這個“人約黃昏後”的時候,楚影茫然扶着煙飛,心裡忽然無限悲涼。
即使依雪因爲楚帆而喝醉,根本不在乎他;即使煙飛這樣冰雪般的女子,卻因爲他而正痛苦的醉酒……
即使這樣,他還是無法忘記依雪!
爲什麼?
楚影捏緊拳頭。
是不是越得不到,就越渴望?
楚影忽然明白了什麼叫無力。
不能……決不能再放縱自己了。
一輛黑色的車,忽然在他們身旁停下來。
打開門走出來的煙滅,冷漠的面容在看到他們時,愈發冷峻嚴厲。他的脣,也抿成了條直線。
“煙飛怎麼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煙飛身上。然後,他走過來,把煙飛自楚影懷裡扶到自己懷中。
“喝醉了。”楚影道,忽略懷中的空虛。
煙滅一言不發的把煙飛抱上車,然後朝楚影轉過身。“你上車嗎?”
楚影搖搖頭。“我想再走走。”
車子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黑夜中
。
楚影在人來人往的黑夜中的街頭,像個遊魂般,毫無目標的滿街遊走。
這似乎回到了以前在美國的日子。
只有他一人,沒人關注,沒人在乎。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這是多可怕的寂寞孤獨!
這種感覺幾乎令他窒息。
恍然回首,楚影忽然發現,這種強烈的孤寂,自煙飛出現後,再也沒有糾纏他。
是因爲充實新奇的生活嗎,還是因爲煙飛?
具體因爲什麼,楚影不清楚。
但是,很顯然,現在只有他一個人時,這種可怕的感覺又深深的攫住了他。
可能很久沒有體會,現在一下子又陷入其中,楚影忽然很不習慣,很想逃開……把自己從這個陷阱中逃開。
但是,他逃得開嗎?
楚影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煙飛溫暖的體溫,尚在手上殘存。
楚影下意識的把手指合攏。
是的,不能讓這個溫暖溜走。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能把他從這種孤寂中解救出來,那就只有她。
在這個孤清的,彼此漠不關心的世上,只有她真正瞭解他,想幫助他,在乎他。
楚影忽然產生了一種自私的衝動……把煙飛留在身邊的衝動。
就算煙飛在身邊時,他偶爾會想起依雪又怎樣呢?只要自己能逃開這種強烈的,幾乎吞噬他的寂寞孤獨。
楚影脣邊掠過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笑,開始在鬧市中尋找出租車。
第二天清晨,剛剛6點過,太陽已經從東邊探出了頭,天色已經由黑夜變爲了白晝。
也許那3個月的集訓,讓楚影形成了6點鐘就甦醒的生物鐘。
醒來後,楚影去7樓吃早餐。
雖然才6點過,酒店裡的客人們起碼有一半在餐廳裡。看來大家都很勤快。
楚影挑了個偏僻的,緊靠落地玻璃的位置坐下。
落地玻璃外,突出了一個平臺,平臺上栽滿了各種鮮花,幾隻小雀,正停留在附近,啄咬着不知誰放在那裡的食物。
楚影一邊看着那些小雀,一邊慢慢的咀嚼着麪包。
麪包顯然是剛剛烤好的,還熱乎乎,鬆軟可口。
楚影喝了口牛奶。當擡起頭時,他不由吃了一驚。
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此刻正立在他對面,靜靜的看着他
。
林孝典?
不知是因爲楚影心不在焉,還是林孝典行動太詭異……楚影有些懷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幻覺。
“早。”林孝典端着食物盤子,腋下夾着什麼東西,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早。”楚影回過神。
然而,林孝典只是埋頭吃起了早餐,沒再看他一眼,更沒有說話。
他的食物是幾個手抓壽司,一大碗海鮮湯,還有幾片三文魚。
等他終於把食物吃完,他才擡起頭。
“你的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好。”他的語調還是那樣平靜,然而,他的目中掠過了絲讚賞。
楚影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所以,這次派給你的任務,會更棘手。”林孝典把一個文件袋在桌上推給楚影。
正是剛纔他夾在腋下的。
楚影狐疑的接過文件袋。
“放心,這次也不是暗殺。”林孝典眼中似乎有絲笑意。
“是。”楚影覺得日本人的這個簡短的詞,真的是任何場合都可以用。
“這次任務,我希望你和煙滅共同完成。”林孝典最後說了一句,就站起身。
當他走出餐廳後,兩個黑衣人不露痕跡的跟在了他後面。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以至於楚影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早。”一個柔軟的溫和的語聲。
煙飛已經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
“早。”楚影擡起頭。
經過了昨晚的街頭徘徊,今早,楚影不再像以前那樣,把煙飛當作一抹影子,而是真正關注起她來。
白色蕾絲套頭襯衣,黑色絲緞傘裙,黑色水鑽人字拖。
沉靜雅緻,簡約脫俗。
肌膚雪白勝雪,纖腰一握,小腿筆直修長。
襯着從容淡定的精緻眉眼,和與生俱來高貴的氣質,還有時常掛在嘴邊的,那抹安靜的微笑。
煙飛似乎走到哪裡,都會成爲焦點。
楚影甚至感覺得到在座的男人們,眼光都在偷偷的,或明顯的追隨着她。
“你怎麼起得這麼早?”煙飛用手撐着頭,似乎有些難受。
“是你起得太晚了。如果再早點,就可以看到你dad了。”楚影微笑道,他的心情似乎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