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煉法器就沒有這種麻煩了,因爲血煉法器可收入體內,隨心而出、隨心而收,殺敵攜帶、溫養培育,皆在一念之間,這就是血煉之法的一個無形好處。
可惜思無邪是沒辦法享用這種好處了,因爲他既不是宿主,也不會血煉之法。
約莫一個多小時過去,思無邪恢復了真氣,卻沒有再次修煉,而是洗漱一番,躺在牀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次日,正午的陽光明媚,思無邪悠悠轉醒,整個人精神奕奕,稚嫩臉龐紅潤,他略一感應,驚喜地發現久未精進的修爲竟然增長了些許。
雖然不多,但他距離素霓篇第三層實則只有一步之遙,今次增進一分,便預示着用不了多久,他即可達到曾經夢寐以求的第三層了。這可是當初渴望而不可及的修爲啊!
思無邪激動了,昨天紫雷劍祭煉成功也沒有波動的心緒,此刻雀躍到了無可抑制的地步。
終於……終於……
“我終於可以修行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
輕撫着那光滑細緻的肌膚,感受着那充滿活力的體魄,思無邪深刻理解到“光陰易逝”的寓意,那是猶如曇花般的最美年華。
初生與生長,枯萎與盛放。
生命太過於美妙,生命也太過於短暫。
他的目光,堅定了起來,追求長生的信念,根入靈魂深處,至死不渝。
「我的人生,纔剛開始。」
……
時間緩緩流逝中,漫漫時光裡,思無邪珍惜着每一分每一秒。
有句話說的好:“只有失去過,才懂得珍惜。”
他恨不得時間再慢些,恨不得一個人分開兩個來用,一個用來修煉,一個用來祭煉法器、鑽研符石奧妙、參悟典籍秘錄。
可能是老怕了,思無邪總有一種難言的緊迫感,彷彿身後有什麼在追着他,一直追着,從不停歇。他的腦袋偶爾會從哲學家的角度思考,神經質的想着:
“那應該是時間,是時間在追着我,迫害着我。”
“我既然無法讓時間停下腳步,放棄追逐……那就讓自己跟上時間的腳步,讓時間永遠也追不上自己。”
“無法改變時間,就改變自己。”
“改變自己……”
“改變自己……”
“我要……改變自己!!!”
當人們對某種事物過於追求、過於渴望的時候,思想就會誕生一種名爲「執念」的態度。
思無邪陷入了這種態度中無法自拔。無法超脫,既無法自在。
這段時間從絕境中逆轉了生機,期間又惶恐又忐忑,心態失衡,大喜而憂,也造就了這種負面且後患無窮的情緒思慮,或將要做出無法預料的抉擇,或一直壓抑着心態影響着生活,直到未來的某一刻爆發。
而關鍵時刻,那一直未敢祭煉的佛珠手鍊,突然散發出一圈聖潔如白晝般的光暈,一舉鎮壓下他心底的種種衍生念想,於剎那間將思無邪的心帶回最初,那平靜像春天綠芽萌發的狀態。
是舍利佛光!
思無邪在即將迷失的那一刻,找回了自己。
那一天他看了佛珠手鍊一整天,醒悟自己是從某種狀態中走脫出來,感覺這裡面發生過什麼,又感覺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只是隱約知道和眼前這串手鍊有關。那似有似無的感覺,精神空空蕩蕩,偏偏充實無比——舒服,而又自在。
他開始放下防備,着手祭煉佛珠手鍊。
……
又是七天過去,思無邪突破了一直以來的桎梏,修爲正式進入了煉氣期第三層,而他發至內心的喜悅,再無失態。
與此同時,思無邪終於等來了夏軍的消息。
※※
密室大門的徹底閉合,也將最後一縷陽光徹底阻截。
室內,牆壁掛着的火燭突然燃燒起來,火光一掃陰暗,給密室帶來了昏黃之光。
夏軍對着思無邪抱拳行禮,興奮道:“大人,好消息!”
思無邪笑了下,“什麼好消息值得你這樣激動。”
夏軍也跟着笑了笑,高聲道:“是有關明和劍宗招收弟子的好消息!”
聞言思無邪也認真起來,“詳細說說。”
“是,”夏軍應了聲,接着說道:“據坊市傳回消息,三年後的七月,明和劍宗聯合古月門將於花石國皇城郊外的望龍臺大開山門,廣招弟子。屬下原本還想等其他幾處坊市的探子傳回消息,好確保信息無誤後再告知大人。可就在昨夜,無雙城主召集城中將領議事之時,亦說起了同一件事,且由國王陛下發下詔書。至此,方知此次仙門開啓,乃舉國之大事。”
思無邪怔了怔,既訝異於這兩大門派招收弟子時的高調,又驚喜於仙門開啓之及時,根據過往,這等大派公開招收弟子,一般在十年至十五年一次,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也有過,可如今距離上次仙門開啓,似乎只有短短的兩年時間,古月門稍早,大概三四年的樣子,準確時間他也沒去記,但肯定沒到十年期限。
想了想,思無邪說道:“如此倒省卻許多麻煩。既然花石國國王下了詔書,無雙城主找你們這些守將議事,所議內容多半與篩選弟子之事有關吧?”
“大人英明!正是如此。”
夏軍沉聲說道:“此次仙門開啓,面向全國未滿三十歲的青少年男女,屬下負責無雙城管轄範圍內的人選,屆時將挑選出一批符合要求的弟子,交由城主親自帶往望龍臺,凡是骨齡已滿三十的一律淘汰。只是……”
“只是什麼?”思無邪看着夏軍。
“只是……”夏軍聲音頓了頓,凝聲道:“屬下活了四十多年,擔任無雙城守將二十餘載,還是首次接到這類詔書,陛下……竟然幫着仙門招收弟子,此事,實在匪夷所思。”
思無邪挑了挑眉,他不是花石國的人,對於花石國皇族與仙門之間的關係並不清楚。如今聽夏軍話裡話外的意思,似乎皇族與仙門之間頗爲不合,以至於只是一份幫仙門打廣告收弟子的詔書,就讓夏軍生出了顧慮與疑問。
一番討論無果後,夏軍退出了密室。
思無邪腦海中也作出了種種猜疑,但很快便放棄,“不管這裡面隱藏着什麼,明和劍宗我是一定要加入的了。”其實並不一定要加入明和劍宗,他看重的除了宗門裡的築基秘典外,還有築基所需的一些珍貴資源。這些資源在其他仙門也有,但肯定無法和九大門派之一的明和劍宗相比。古月門同樣,可惜女修執掌門派,功法典籍多半也是傾向於女修,吃過一次素霓法訣虧的他可不願再蹉跎下去。
思無邪不想煉氣圓滿後無築基法訣修行,所以加入門派是必然的,這類關乎門派興衰的知識,往往都被嚴格保密,罕有外流,即使有,也很快便被暗中收回,一切知情者都將株連,無有僥倖。
莫說築基秘典這類珍惜寶貴的傳承知識,便是煉氣期如《原始總訣》等功法資源,也足以引發門派之間的摩擦、衝突、戰爭等。這世道,對知識的管控,比上一世要重視太多。有時思無邪甚至會擔心,自己一直修行的素霓法訣會不會引來滅口之類的,但這種擔心隨着年紀的增長,漸漸地淡化,消失。畢竟只是一篇煉氣訣。
基於以上考量,看起來更逍遙自在的散修,並不適合自己。同樣的,散修若非一些得了大機緣又不想被約束的人,估計沒有修士願意當散修。散修,更多的還是迫不得已!誰不想有棵大樹乘涼?誰又願意奔波勞頓,爲了一份修行資源絞盡腦汁去算計,拼上性命去爭奪?
……
十五日後,夏軍再次傳回消息,這一次竟然又是一份宮中頒下的詔書,內容同樣是有關仙門開啓,廣招弟子的事情。
“玲瓏閣、火焰山、易形門、仙鶴派、七星宗、桃仙谷聯合,於望龍臺招收弟子,時間爲三年後的八月。”夏軍說完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分析道:“大人,這次仙門大開,不同尋常,竟是花石國境內所有仙門一起,除了古月門和明和劍宗提前一月,餘下仙門,竟然都齊聚八月。”
思無邪摸着下巴,臉色嚴肅地思索了起來。
“不止各大仙門,夏軍你可曾發現,這中間作爲連線的,是皇族,花石國名義上的擁有者。能讓皇族如此賣力的事情,若非舉國有益的大利之事,便是……大禍伊始。”
能讓內部矛盾驟然間消失的,只有外在的威脅,更大的威脅。或是出現了一個世所罕見的明君,以實力、魅力、人格以及最爲重要的利益,促使仙門放下矛盾,聯合一起。
是什麼,能讓花石國皇族與仙門放下成見?
大利還是大禍?
夏軍臉色慢慢蒼白起來。
花石國存在久遠,仙門開山收徒之事不說一成不變,也罕有聯合召開,更遑論齊聚一堂,集舉國之力舉辦,似如今這般興師動衆更是從未有過,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思無邪見夏軍失神,知道對方把事情想嚴重了,寬慰道:“大禍未必,大利也難說。此次招收弟子,若是滔天大禍,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否則這批弟子尚未成長,於仙門何益?你也別多想,這種事情不是我們可以揣測,天塌下來有那些仙門和皇族扛着。”
這番話確實是思無邪的心中所想,他對於“改革”一事,看的比較平淡,尚若花石國全歸屬皇族所有,恐怕每隔百年,就會有一次革新,從基礎民生到軍事政策,以及對外的交涉等等,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出現變化。華夏多年輕?上下五千年!期間更換了幾個朝代?每個朝代又出現過幾次改革?甚至是變法這種影響深遠的大事件。
相比於花石國,華夏還是挺年輕的。如此古老久遠的國度,偏偏一直詭異的維持現狀,莫說變法,便是改革也甚少有之。思無邪不敢說博覽羣書,倒也對各國之事有些瞭解,除了神秘的鬼國,其餘大國小國,在這方面皆是大同小異。思無邪大膽猜想,花石國之所以維持着目前的狀況久久不變,可能是刻意爲之,皇族與仙門之間,或許有着某種潛在協定、潛在規則,也許還關係到修行資源……
總之,不是他這個小小煉氣士可以接觸與干涉的。
最後,這次的變動未嘗不是一次簡單的合作,內裡並沒有隱藏什麼大事,僅僅因爲某些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繼而促使各大仙門與皇族攜手並進。
然而,思無邪心中始終繚繞着一縷黑煙般的不安感。
他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