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終》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極具法蘭西風情的精緻花園。
建築、道路、花圃、水池以及花草樹木,都呈現着古典主義的對稱美,充滿了一種馴服自然的氣息,無論是面積還是式樣都不在凡爾賽花園之下。
但是,太長時間未曾修繕,再精美的花園都已雜草叢生,破敗不堪。
水池內,積蓄的雨水已經發黑,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道路兩邊原本應該修剪整齊的松柏枯死了一半,乾枯的枝椏在寒風之中搖擺,宛如一頭頭怪獸作勢欲撲。
鬱鬱蔥蔥的爬山虎密佈在花園中央的城堡上,雖然是冬天,但這種極爲耐寒的品種,依舊讓其連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就連那些寬大的窗戶都被遮擋的嚴嚴實實。
陽光從葉片的縫隙之中穿過,帶着一絲綠濛濛的氣息,非但沒有帶來半點溫暖,反而使得原本就幽暗的房間顯得更爲陰森可怖。
‘咯吱...’
‘咔嚓...“
城堡最高處的一間房間內,腐朽的地板發出了一聲聲怪異的聲音,牆上掛着的一面鏡子倒還有大半完好,裡面,投影出了一個瘦小的傢伙,正在屋子裡到處翻找着什麼。
另一面的牆邊,有一個不大的書架,上面的書籍表面完好,但用手一碰,便會粉碎,化作歲月所留下的塵埃,帶着一股濃厚的黴味飛揚而起。
他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不滿的捂住了鼻子哼哼了兩聲,另一手用力一掃,將那些書籍全部拂了下來,等塵埃落定,書架後出現了一個用鳶尾草花紋篆刻着的銘牌。
他掏出個放大鏡,圍着那銘牌仔仔細細的看了幾眼,這才歡喜的大喊了起來:“老闆...老闆!這裡有發現!”
樓下,解無終正在城堡的大廳中來回踱步,大廳四周,掛着一幅幅色彩已經變得晦暗異常的油畫,但可能是顏料材質的問題,還算保存完好。
他一身黑衣風衣,有點像修士所穿的那種式樣,小圓立領、下襬正到膝前,收拾的整整齊齊,在這灰塵遍佈的古堡內走來走去,卻奇蹟般的一塵不染。
這滿是蛛網、陰森可怖的殘破古堡,在他眼中,就如同羅浮宮一樣,對着那些油畫一幅幅端詳着,神色一直平靜如水,偶爾還露出一絲讚賞的目光。
這些都是肖像畫,每一幅下方,都有着落款和日期,時間自十七世紀開始,一直到十九世紀,橫跨了兩百餘年,但奇怪的是,肖像畫上每一個人,無論穿着、神色、背景有何不同,但那面容卻都極爲神似,看上去就好似同一個人一樣。
剛看到最後幾幅,樓上傳來了呼喚聲,一擡頭,一個光溜溜的腦袋出現在了城堡最高處的走廊邊,五官眯成了一團,正興奮不已的朝下揮着手。
“老闆,肯定是咧,那幾個字,和恁上次畫給俺看的那些很像啊...”
隨着他的喊叫,大廳另一側,發出了一聲轟的巨響,一塊足有一尺來厚,兩米見方的巨大花崗石從地面上豎了起來,一個巨人從下面鑽了出來,張開手臂,巨大的手掌在兩面一掐,就將它輕輕鬆鬆的提了起來,放在了一邊,露出了下面一條黑黝黝的通道。
巨人轉過身,一臉憨笑的指着那通道說道:“老闆,我這也有發現啊...從花園那,直接就到了這裡,裡面應該還有岔路...我再去找找!”
他說着話,從口袋裡掏出了個手機,直接又鑽了回去,嘴裡還在不住的嘟囔着:“老鐵們,看見沒,這就是法國郊區著名的鬼屋,這下面竟然還有個密道...各位老鐵禮物刷一波,我再帶大家轉轉...”
解無終朝他消失的方向看了看,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什麼。
王燾這傢伙原本就是爲了賺錢纔跟了自己,偏偏還死心眼,談好的工資外,一分不多要,平時就靠着直播賺錢,據說如今在那地下直播APP上也已有點名氣,收入不菲。
按理說,解無終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擺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過這傢伙做事還挺有分寸,一來,從不暴露自己這位老闆的身份,二來,到了關鍵時刻是絕不會播出的,平時也就是直播個搜險探奇的東西,也就隨他去了。
古堡的主結構都是用花崗岩製成,除了外部有些風化、房間內的木質地板已經腐朽不堪之外,大部分地方還都完好無損,順着樓梯向上,很快便來到了頂樓。
賈和尚正在門口守着,看他過來,得意洋洋的朝着屋內牆邊的方向指了指:“老闆,就在那咧...”
就算在那麼昏暗的光線下,解無終依舊一眼便看見了那塊銘牌,嘴角終於掛起了一絲微笑,朝着賈和尚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避開地板上大大小小的窟窿,朝前走去。
‘Surmount’,那是聖謝爾曼在南尼德蘭(比利時)時所用過的名字,如今早已泯滅在歷史的塵埃之中,如今卻出現在法國。
那麼,基本可以確定某些事實了。
那銘牌是用一條條鳶尾花紋組成,原本應該是鍍金的,如今上面的金色已經脫落,露出了銅褐色的質地。
賈和尚跟在他身後,咧着大黃牙在那笑,這玩意是他發現的,按老闆的脾氣,那一張張綠娘們那是少不了的,等解無終看了會,他纔在後頭笑嘻嘻的說道:“老闆,這應該是個機關,不過俺不確定這麼久了是否還能用,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危險,恁還是先站在屋子外頭吧,俺來試試...”
解無終朝他看了看,身體筆直的朝後退去,幾步之後,便已出現在了門外。
雖然是倒退,但他每一步和來時踩下的步點完全一樣,就好像是錄像在倒放一般,詭異的很。
賈和尚在身上掏摸了會,也不知從哪摸出來一堆叮叮噹噹的玩意來,在那書架上一鋪,手裡拿着一根細針一把鑷子便忙活了起來,一面幹着活,一面還嘀咕着:“老闆啊,不是俺吹的哈,說起這門手藝來,這世上我說第三,就沒人敢說第二咧,您說第一是誰?孫大聖啊,一根汗毛便能有種種變化,誰能比得過他?”
他在那絮絮叨叨的說着,一雙手卻是片刻不停,如蝴蝶穿花般在那銘牌四周忙活着,幾分鐘後,咔的一聲脆響傳來,賈和尚放下工具,雙手一拍,樂呵呵的說道:“老闆,成咧!”
話音剛落,門外的解無終瞳孔一縮,屋內四周的牆壁中,忽然發出了一陣機括彈動的聲音,而後便是暴風雨般的嗖嗖聲響,一道道細小的黑影呼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