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海潮分手後,我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站在馬路邊緣等車,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車流,耳邊是喧囂鼎沸的人聲,馬路對面是燈火通明的店鋪,正值夜幕初降,店鋪門口的一排排彩燈將夜景裝點得更加璀璨耀眼。
風聲從我耳邊呼嘯而過,站在這繁華都市的喧囂夜景中,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安靜。
蔚海潮的話聲猶在耳:“他能爲你負責任嗎?他能爲你負責任嗎?”
我知道,我在賭博,我在拿青春賭明天,而賭注,就是我對愛情、對生活那僅有的一點熱望,如果這次我再輸了,我將輸得徹徹底底,血本無歸。
我在心裡默默叨唸:葉星,但願這一回你不再騙我。
我回到家時,發現葉星正在我家樓下等我。
深秋的夜晚,他上身穿着一件淺灰色的半大風衣,豎着領子,沒有係扣,露出了裡面的雞心領毛衣還有襯衫和領帶,下身是一條白色的休閒褲,腳上一雙深色的皮鞋,這一身打扮配上他半長的黑髮,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的精神,可謂英姿颯爽。
樓道口的燈光酒在他身上,令他周身蒙上了一層夢幻般的光暈,非常引人注目,進出樓道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
看着他站在那裡,我有點奇怪,奇怪他爲什麼不先上樓,因爲他總是來我這裡,所以我已經給他配了一把我家的鑰匙。
“你怎麼不上樓?”我輕聲詢問他。
他衝我淡淡一笑,答道:“知道你快回來了,我想幹脆等你一起上去吧。”
剛纔和海潮在咖啡廳時,葉星給我發過短信,知道我大約什麼時候回來。
我衝他扁了扁嘴,沒有說什麼,轉身向樓裡走去,他也跟在我身後進來了。
進屋關好門後,我問他:“你吃了嗎?餓嗎?”
他一邊脫風衣,一邊微笑着對我說:“我剛纔在單位吃了兩個包子,不算太餓。”
我釋然地一笑,喃喃說道:“哦,我剛纔在那間咖啡廳也吃了點東西,”說着,我也脫下了身上的風衣,掛在了衣架上,然後看着葉星說,“既然咱們都不太餓,那我下兩碗麪條如何?就不費時間弄菜了。”
葉星衝我淡淡笑道:“好的,悉聽尊便,”然後又頗爲認真地問我,“蔚姐姐找你什麼事啊?”
我總覺得葉星有着超出同齡人的敏感,他可能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了海潮並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所以很關心我們在一起談了什麼。
我故意以無所謂的語氣對葉星淡淡道:“哦,沒什麼,就是她最近交了個男朋友,比她小好幾歲,對方家裡不同意,她心裡覺得憋屈,所以想找我說說。”
我避重就輕,只談了我和海潮談話中的一小部分內容,只爲不讓葉星擔心。
果然,他的臉色由凝重轉爲輕鬆,他靠近我,捏着我的手對我輕笑着說道:“那不是和咱們一樣?”
此刻他眼中飽含笑意,滿滿的都是溫情。
我快被他肉麻得受不了了,趕緊推開他,掩飾地對他說道:“行了,別什麼事都扯到咱們身上,我去煮麪。”說着,我向廚房走去。
葉星在我身後笑得十分開懷。
吃完晚飯,我們沒有象平時一樣依偎在一起看電視,葉星撩開窗簾看着窗外的夜色對我說道:“今晚的月光很亮,咱們出去走走吧?”
我剛吃了熱氣騰騰的麪條,換了舒服的睡衣,不想再出去經受寒風的洗禮了,於是我微蹙着眉頭衝他喃喃道:“還是不要了,晚上外面太冷,”然後我向他靠了過去,依偎在他身上對他撒嬌般說道,“你給我彈一首曲子吧?”說着,我看了看給女兒準備的那架鋼琴,“反正這裡也有琴,你已經好久沒有給我彈琴了。”
猶記得上一回葉星給我彈奏鋼琴曲,那還是在我和鄧文良的那棟大房子裡面。
在那個寬敞明亮的大客廳裡,擺着一架白色的斯坦威牌鋼琴,身着一襲白衣的葉星坐在那裡,深情地給我彈奏肖邦的曲子。
那一幕,如在眼前,可是事易時移,恍惚間已經過了一年,到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我和鄧文良分道揚鑣了,那所留着我們許多人美好回憶的大房子,也被迎娶新人的鄧文良賣掉了。
而葉星,也不再是當初我眼中那個只會淡淡微笑的單純大男孩了,我經歷了被他重重傷害,又與他重逢,接受他贖罪,到如今我們夜夜纏繞在一起……
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命啊。
“好的,都聽你的。”葉星輕輕摟住我,語氣出奇的溫柔親切。
可是,臨了他還是不忘問我一句:“這個時間不會打擾鄰居吧?”
我看了眼牆上的鬧鐘,是晚上八點多鐘,於是對他胸有成竹地說道:“這個時間大家還沒有入睡呢,家家可能都在看電視玩電腦,”說着,我往葉星懷裡又靠了靠,甜甜地對他說道,“再說你演奏的水平可以媲美專業鋼琴師了,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享受啊!”
聽着我的這番恭維之詞,葉星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緊緊摟住我,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喃喃說:“謝謝寶貝兒對我的擡愛。”
我們相依相擁着,向那加鋼琴走去。
葉星掀開琴蓋,試了試琴鍵的手感,我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呆呆地凝視着他。
此刻的葉星,身着一件米白色雞心領毛衣,時面是白襯衫和暗紅花紋的領帶,他坐在琴凳上,側面的輪廓非常優美,背景是我親自訂做的帶隱形花紋的淺黃色絲綢窗簾,配上閃閃發亮的黑色鋼琴,還有葉星的優美造型,真是養眼的一幕場景。
我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幕優美的場景,只感覺眼前這一切似夢似幻般,如此不真實,思緒在不知不覺間似乎已經遊離了我的大腦。
恍惚間,我看到葉星的手指輕輕觸摸雪白的琴鍵,隨後,一首優美的鋼琴樂曲象是行雲流水般從他那雪白修長的手指下緩緩淌出。
這首充滿羅曼蒂克情調的醉人樂曲,讓我浮想聯翩,將我的思緒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首曲子是鋼琴王子理查德克萊得曼的《思鄉曲》,葉星以前也爲我彈奏過,但那時的心境和現在完全不同。
此時再次聆聽這首樂曲,我總覺得在那優美的旋律中,似乎裹雜了淡淡的憂傷,不知是不是葉星將自己的情緒帶入進去,抑或是我當初沒有領略其中的真諦。
我呆呆地注視着這個坐在面前彈奏憂傷樂曲的英俊大男孩,他的面容是那樣純淨,他的琴技是那樣嫺熟,這樣一個潔白無暇的人物,怎麼會接受鄧文良的骯髒條件,去設計陷害一個根本與他無怨無仇的女人呢?到底是什麼令他最終動了那一絲邪念呢?難道真的是金錢嗎?
我不相信,我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因爲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眼前這個淡定從容的鋼琴王子,與那個接受鄧文良骯髒金錢的小人聯繫在一起,我寧願相信那是一場誤會,一場根本不存在的虛假事實。
我就這樣默默想着,不知何時葉星已經結束了他的演奏,他悄悄轉過頭來,看着我思緒萬千的我,輕聲對我說:“這首曲子太傷感了吧?要不我換一首輕鬆點的吧?卡農怎麼樣?”
我被他的話拉回到現實中,衝他淺淺一笑,喃喃答道:“好,好啊。”
葉星衝我莞爾一笑,然後視線重新落回到眼前的琴鍵上,他調整指法,開始彈奏那首歡快悅耳的著名琴曲——卡農。
果然,聽着這首輕鬆歡快的樂曲,我的心情也陡然變得輕鬆愉悅起來,剛纔那些不開心的思緒煩惱似乎都轉眼清空了。
我慢慢站起身來,輕輕走到葉星身旁,一支臂支在琴蓋上,專注地注視着彈琴的他。
他擡起頭來,衝我微微一笑,笑容恬靜而從容,一如我們初逢時的他。
在這首樂曲最**的地方,葉星卻突然戛然而止,他站起身來,一把摟過站在他面前的我,攬着我的脖頸,低下頭就開始忘情地吻我。
我被他吻得有點發怔,但隨即就開始配合他的動作,兩條修長的手臂緊緊纏繞上他的脖頸,和他熱烈的接吻起來。
這個熱烈的吻結束後,我們都有點氣喘吁吁,他慢慢放開了我,不知何時我眼角已經有了淚花。
“你怎麼了?”他輕輕撫着我的面頰,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我掩飾地低頭,順便試去眼角的淚珠,然後再次攬住他的脖頸,對他動情地說道,“這一回,不要再騙我……”
聽到這句話,葉星的身子爲之一震,隨即,他就緊緊將我擁入懷中,雙手不斷撫摸着我的後背,痛苦地喃喃說道:“不會的,再也不會了……”
此時此刻,我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似乎這個決定令他經受了很大的痛楚。
我一般上午十點鐘到店裡,看看店裡的具體情況,有時守在那裡看看中午的人流情況,因爲中午是我們賣餐的黃金時間,如果他們有什麼做得不到位的,我會及時指出並糾正,這樣中午我就在店裡隨便吃點,一直到下午時分,人流量漸少了,看着如果沒什麼事,我就交待幾句離開了,所以下午我一般都回家較早。
那天下午三點多鐘,我剛到家沒多久,正換了衣服,準備去小躺一會兒,突然聽到門鈴響了。
我不知道這個時候,除了葉星還會有誰來造訪我這裡?
有時葉星下午沒什麼課,也會提早來我這裡,所以我以爲是他忘記帶鑰匙了,就跑去給他開門,可是打開門後,卻令我吃了一驚,因爲站在門外的不是葉星,而是鄧文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