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一早上。
從老同學姚翠家開的早點攤上吃過早飯，董學斌電話就響了，他也顧不上跟姚父姚母說上幾句，打了個招呼放下五塊錢在桌上，便夾着手機快步走到路邊上，一拉車門上了自己的路虎。
“喂，樑總。”
“學斌啊，我幫你問了。”
“噯，多謝，怎麼樣了？”
“我幾個朋友也騰不開時間啊。”
“其實飛機來回也沒多久，一兩天就行。”
“主要是你們那裡太偏遠了，沒什麼他們感興趣的項目。”
“樑總，我們的項目也很多，而且有政策上的優惠，要不然我先把我們這次大概的項目單發給你們？”
“算了，下次吧。”
“那行，不管怎麼樣都謝謝了。”
“不用謝了，也沒幫上你什麼忙。”
收起手機，董學斌無奈地搖了搖頭，手搭在方向盤上略有些疲倦地點了支菸抽，按下窗戶靠在椅背上閉了一會兒眼睛，從昨天下午開始董學斌就一直在聯繫老朋友，打了一下午電話，回到家後也聯繫了不少人，只要是以前跟董學斌有過接觸的商人，他幾乎都問了一圈兒，不過情況還是不妙，董學斌的面子愣是一個人都沒拉來，當然也不是說他面子小，主要董學斌和對方那些人的關係實在很一般，當初延臺縣招商會的時候慧蘭也從京城拉來了一些人，可地震後卻讓落資的人都損失的很大。董學斌也不好讓慧蘭再用人情和麪子了，所以這事也僵了下來。
走吧。
看看招商局那邊什麼進展吧。
董學斌把菸頭一掐，開車上班去了。
……
招商局。
小院兒樓裡。
起牀時打了幾個電話，今天出門兒本來就有點晚了，剛剛又一耽誤，董學斌進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遲到了。
辦公區。
大家都在忙。
“小龔。文件好了嗎？”
“正在印，馬上好！”
“成主任，你家裡的電話。”
“讓他一會兒再打。我走不開。”
“陳科長，趙總那邊回你消息了嗎？”
“還沒有鄭局長，那我再催一下。”
“好。這個人一定要拿下來，你上上心。”
一片忙碌，好多人都不是在位子上坐着的，而是幾頭兒來回跑，一會兒打文件一會兒找電話一會兒又上網查東西，董學斌已經站在門口了他們都沒有察覺，都自己幹自己的，心思很集中。不過董學斌從他們的臉色上也瞧得出來，大家的工作熱情其實也並不算太高，情緒上似乎也不是那麼積極。可行動上卻意外地拼命，顯然，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大家都被逼急了。
只有常娟坐得很穩，盯着電腦噼裡啪啦地打字。也不知道忙什麼呢。
董學斌看到這裡，心裡也很滿意，縱然事情沒什麼進展，可大家的態度卻給了他不少安慰。
不錯，值得表揚！
要的就是這個玩命勁兒啊！
董學斌沒打擾他們，也沒有說話。就靜靜地走進了打印機嘎吱嘎吱作響的辦公區，隨便看了幾眼。
“常局長。”
“嗯，怎了？”
“這個項目單您過目一下？”
“好，放這兒吧，一會兒我看，正忙別的呢。”
“行，您先忙您的，我放您桌子上了。”
董學斌對常姐的印象一直很好，挺可愛的一個大姐，但他對常娟的工作能力卻一直沒有評價過，老同事了，董學斌對她可是知根知底兒，當初跟國安分局綜合辦的時候，常姐可是拿着小鏡子和化妝品一化妝就是一整天的啊，反正就沒幹過什麼正經事。所以一看到常娟居然這麼認真工作的態度，董學斌心中也是微微點頭，常姐看來經過京城那次意外成熟了許多啊，辦公區這種緊迫的氣氛應該也對她有很大影響，估計也收心想認認真真幹一番了，好啊。
董學斌露出讚許的目光，可當他再往前走了幾步，悄悄溜達到常娟身後想看看她忙什麼呢，眼神落到常姐身前的電腦屏幕後，董學斌頓時腳下一歪，險些一頭摔在地上，差點罵娘！
鬥地主！
常娟在打遊戲！
而且不止這樣，常姐竟然開了三四個窗口跟三四個人同時聊天，還一邊在鬥地主一邊打字催人家快出牌。董學斌說她怎麼這麼忙呢，手幾乎都沒離開過鍵盤，你姥姥，跟四個人聊天還邊打牌，不忙纔怪！
紅桃八，騰了一張牌。
緊接着打字“什麼網速啊你，快出牌啊！”
鼠標一點，小窗口打字“我在單位呢，呵呵。”
這個忙啊，全身心都投入進去了，連背後有個人都不知道。
董學斌簡直又好氣又好笑，都不知說常姐什麼好了。
“啊。”
“董縣長。”
“董縣長您來了？”
終於有人看到了董學斌在屋裡，衆人紛紛看了過來。
常娟一愣，一回頭見董學斌就在她背後站着呢，她也是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趕快將鬥地主給關掉，聊天窗口也全部最小化。常姐也是要臉的人，不禁臉色有些發熱，咳嗽一聲也叫了聲董縣長。
董學斌服她了，對着衆人道：“都工作吧。”見大家繼續低頭做事，他纔看了眼常娟，“常局長，你來一下。”
常娟窘迫道：“啊？”
“找你有點事。”董學斌先一個走了。
常娟這個忐忑啊，趕緊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
局長辦公室裡。
鄭大友現在已經去外面辦公了，這個屋子也算是成了招商局的會議室，只要是正經事，誰都可以用。
一進來，董學斌便坐在沙發上。
常娟一看，沒敢坐，忙道：“學斌，剛纔實在……姐跟你承認錯誤，你可別生姐姐的氣啊。”
董學斌苦笑，“人家都忙，就你打遊戲聊天，讓人看見怎麼想？”
常娟趕快道：“你放心，姐以後肯定不會了，姐這不是剛來嘛，工作還不熟悉，根本什麼都不懂，他們那麼忙沒時間，再說我也不好意思問底下人什麼工作該怎麼幹，多丟臉啊，所以我一個人也閒得慌，纔想你來之前姐先自己放鬆放鬆心情，這樣等你給姐分配任務以後姐纔好認真工作呀。”
董學斌沒言聲。
常娟瞅瞅他，也不找藉口了，“學斌，姐什麼人你也知道，成天跟綜合辦閒的發瘋，你讓姐一下就投入工作姐也靜不下來，姐……”
董學斌哭笑不得道：“常姐，我知道你是閒慣了，我當初也是綜合辦的，也明白那邊的情況，可這不是閒不閒的事情，您現在調來了招商局，還提了幹，算是領導了，這就得做出表率啊，你知道我在縣委常委會上怎麼說您的嗎？我說您工作能力特別強，工作經驗特別豐富，反正誇了您好半天，這才勉強讓縣裡同意您的調動和提幹，我這話都放出去了，您轉眼就跟辦公室天天打遊戲，這也就是我看見了，咱倆關係好，說實話什麼都不算事兒，可要是別人瞧見了呢？他們肯定得背後嚼舌頭，不但得說您不好好工作，肯定也得質疑我用人的眼光。”
常娟飛快道：“姐不會了，不會了。”她立刻起身去倒了杯熱水，坐在沙發上遞給董學斌，“喝點水消消氣。”
“常姐，我沒生您氣。”
“……真的啊？”
“咱們這麼多年的老同事了，我董學斌什麼人您知道，您常姐什麼人我也明白，都知根知底兒，其實我也沒指望您能過來幫我把招商局的業績提一個級別，你這麼遠跑過來找我了，您常姐的忙我肯定得幫，所以才幫您爭取了一個提幹的名額，至於工作上，我也沒指望您天天跑前跑後，但是最起碼您得給我個面子呀，做樣子也得做出一副工作的態度啊，這樣我纔好跟人交代，您說是不是？”
“對，你說得對。”常娟聽完，也表態道：“這是最後一次，學斌，姐以後都不會打遊戲了，誰對姐好姐心裡明白，我這什麼都沒說就過來投奔你，你都二話不說給姐安排了工作，還提了幹，託人欠人情地撤了姐的停職入檔，姐知道你對姐好，姐肯定也不會給你添麻煩讓你失望的。”
董學斌道：“我今兒話可能說重了。”
“不重，一點也不重。”常娟看着他道：“你知道姐，我這人就是懶，就得需要人監督和批評，我愛人那個軟蛋，從來也不敢說我什麼，我這性格也就漸漸養成了，你批評的對，以後只要姐做錯什麼了，你隨便批評姐，不礙事，嗯，回去我就把遊戲給卸載了，肯定不玩了。”
董學斌道：“其實午休的時候玩玩也沒事兒，反正我的意思您應該明白，我看見沒事，別讓別人看到。”要是別人，董學斌見人工作時間玩遊戲估計就發飆了，可對方是常娟，董學斌也生不起來氣。
人嘛，都是有個親疏遠近的。
常娟嗯了一聲，看看他，伸手過去摸住了董學斌的手，“還是你對姐好。”
董學斌咳嗽了一嗓子，常姐的手很軟，冰涼涼的摸着也很舒服，不過他可不敢多摸，趕緊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