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前門大柵欄。
卡宴留給了她們,行李也都在車上,此刻的董學斌一身輕,跟周豔茹和王玉玲分開後,董學斌伸手在路邊打了輛出租車,徑直往瞿芸萱父母家駛去。這次來北京的另一個目的當然也是來看看萱姨和孩子,半個月沒見了,他想念得緊,離萱姨預產期只還有不到四個月了。
出租車上,董學斌打了一個電話,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通了,瞿芸萱溫柔到了骨子裡的聲音在手機那頭響了起來,“喂,你好。”
“還你好什麼呀。”董學斌暖笑道:“我的號碼你還不知道?”
“噢,是你啊。”瞿芸萱的聲音挺奇怪。
然後就聽到那頭有瞿母的嗓音,“哼,是不是學斌那小子?”
“不是他,以前一同事,我去小屋接了。”篤篤篤,腳步聲響了響,哐當,門似乎關了,“小東西,可以說了。”
董學斌無語道:“什麼情況?”
瞿芸萱柔笑道:“我爸媽正憋着揍你小子呢。”
“真的假的?”董學斌吸氣道。
“姨騙你幹嘛?呵呵,孩子都快生了,他們倆一直催着姨跟你早點結婚,姨瞞不住了,就跟她們說因爲你工作的關係,咱倆得五六年以後才能結,他們不答應,這不,這兩天一直嚷嚷着要找你興師問罪呢。”
董學斌一汗,“那我更該去了,我就在北京呢,再有十分鐘就到你家了。”
“你啊,就別添亂了,暫時先別來呢,等他們老兩口過了這陣兒也好了。”
“我都快到了,那你出來一趟?”
“他們看得緊,姨白天可能單獨出來不了,現在姨下樓溜個彎兒,我媽都得眼巴巴地在一邊扶着姨,呵呵,你來北京辦事的?什麼時候回去?要是今天不走那就晚上吧,晚上姨偷偷溜出來。”
“不至於吧?”
“現在還真至於了。”
董學斌也沒轍了,“晚上就晚上吧,那到時候再聊。”
“聊可以,但姨先給你打打預防針,別的事兒可不行啊,想都不要去想。”
“嘿嘿。”董學斌明知故問,“別的事兒是什麼事兒?”
“小流氓!找揍了是不?就會跟姨沒大沒小!”嘴上罵他,語氣裡那股柔柔的溫婉勁兒卻一覽無餘,“欠打!”
董學斌笑道:“那晚上我等着您老好好收拾我,對了,那你出不來,我這大下午的幹什麼去呀我,車也給我同事了,我這連個代步工具都沒了,乾脆我還是過去吧,你從樓上把車鑰匙給我扔下來。”
“那你小心點來,偷偷的。”
“知道知道。”
半晌過後。
出租車開進了瞿父瞿母家的小區,董學斌結賬下車,偷偷摸摸地左看看右看看,快步找到了瞿家樓下。
吱呀,上面一扇窗戶開了。
只見瞿芸萱絕美的面容出現在了窗戶前面,瞪瞪他,瞿芸萱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伸出白嫩呢的小手兒,呼,將車鑰匙從樓上扔下來,啪嗒,重重砸在下面的草坪裡,濺起了些泥土。
董學斌笑笑,過去撿起鑰匙蹭蹭泥,朝樓上打了個OK的手勢。
瞿芸萱指指西邊,示意車在那頭,然後就擺擺手讓他趕緊走,嘴裡還笑着做了個口型,好像在說“傻東西”仨字。
董學斌翻翻白眼,又拿眼色和手勢跟萱姨調了調情,這纔開着車走了。
剛出了小區,手機上就滴滴來了個短信,是瞿芸萱發來的:開車慢一點,晚上見。
董學斌溫暖一笑,心中掠上了幾抹幸福的感覺,心想晚上不管怎麼樣,一定得好好跟她親熱親熱。
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一個下午,董學斌就開着銀色奔馳在三環上繞圈,實在沒有地方去,說來也是無奈,董學斌好歹也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不過這麼多年過來了,還真沒什麼交情比較好的同學和朋友,他上學的那會兒可不是現在這個性格,也沒錢沒長相沒人緣,在學校裡一直屬於那種最低調的分子,後來老爸生病去世,董學斌心情更是低谷,一些交情還湊合的朋友也就沒怎麼再聯繫,國內的關係就是這樣,多好的親戚,多好的朋友,一不走動,關係肯定就遠了。
下午四點多。
從加油站開出來,董學斌實在沒得幹了,乾脆給周豔茹打了一個電話,“周大姐,你們在哪兒呢?”
“在……”周豔茹猶豫道:“好像是叫虎坊橋。”
“虎坊橋十足路口嗎?哪一邊?”
“應該是西邊,西邊輔路上。”
“行,那你們跟原地等着我,也快飯點兒了,我帶你們吃飯去。”
不一會兒,董學斌開着車一過來,就瞧見路邊上停着的黑色卡宴了,王玉玲打着一個遮陽傘和周豔茹站在車旁,正等董學斌呢。董學斌就把車往輔路上一拐,一踩剎車,停到了他們身邊。周豔茹和王玉玲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一直望着路過的一輛輛出租車,以爲董學斌是打車過來的,直到董學斌從奔馳裡走出來,王玉玲纔看見了他,啊了一聲,和周豔茹一起愣神兒地看看那輛S級的進口奔馳。
這纔多久呀,把卡宴扔給了她們倆,轉眼又弄來了一輛上百萬的奔馳?
我去,這董主任家裡到底幹什麼的啊,到底有多少錢呀?
“下午去哪兒了都?”她們沒問,董學斌自然也不會去解釋這車的來路,“逛商場了?喲,小王買了身衣服?都換上了?”
王玉玲嘻嘻一笑,“臭臭美,試完就沒脫。”
“我們上了趟西單,那邊真熱鬧。”周豔茹情緒似乎不佳,有點強顏歡笑的意味,讓董學斌看得有些奇怪。
“咦,橙橙呢?”
“在車裡。”周豔茹忙回頭去叫,“橙橙。”
車門一開,橙橙紅着眼睛從卡宴裡走下來,鼻子一抽一抽的,在哭。
周豔茹一陣心疼,但還是瞪了她一眼,“怎麼還哭呢?”
董學斌追問道:“怎麼了這是?”
聞言,周豔茹一嘆氣,“去完西單,玉玲開車拉着我們去了幾個區重點中學,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有一個學校根本不招借讀生,還有六十六中,每年的借讀名額就那麼幾個,早招完了,該定的名額中考前基本就定了,中考分數再高也沒用,有些還得通過人家學校的入學考試才行。”
董學斌道:“進重點是比較難,普通高中呢?”
“問了一個,贊助費就要十幾萬,而且學校還不怎麼好,也還要入學考試,與其這樣,還不如念汾州市的高中呢。”
這一下午,周豔茹可算體會了什麼叫出門辦事難了,換在南山區,她這個街道黨政辦主任還是有幾分小面子的,託託人聯繫聯繫,跟區裡高中的校長打打招呼,就算分數稍差,讓孩子進去也基本問題不大,可在北京,周豔茹可沒有這個面子,就說一個重點高中的校長,級別怕都和他們南山區區委書記平級,人家怎麼會把一個土地方的街道辦幹部放在眼裡?所以關係根本就走不動,只能通過正經程序,可現在的問題是,正經程序周豔茹都走不通,名額早滿了,而且別說區重點高中了,這一下午打探到的消息,她家橙橙連北京的普通高中進去都有難度。
橙橙抽抽鼻子,又嚶嚶哭起來。
周豔茹就覺得挺對不起女兒的,難受的滋味就別提了,行李都拿過來了,可卻沒想到事情這麼難辦。
王玉玲安慰道:“豔茹姐,要不然再問問看?”
周豔茹嘆息道:“那老師不是說了嗎?北京的區重點高中都是這樣,要是沒門檻,早就被人擠破了。”
董學斌一開始就知道不容易,別說外地戶口了,董學斌一北京戶口的,當年中考那會兒都只上了一個普通高中,所以看了看橙橙,董學斌走上去摸了摸她腦袋,“都快高一的大姑娘了,不哭了。”
橙橙吸吸鼻子,眼睛還是紅紅的。
董學斌一咂嘴,心就軟了,他就看不得女人哭,想了想,他道:“要不然這樣吧,橙橙,叔叔給你找人問一問,看看行不行。”
後面的周豔茹忙道:“主任,哪能麻煩您呀,這……”
董學斌笑道:“我試試吧,還打不了保票呢。”
不多說了,董學斌轉身走開了一些,拿起電話考慮了片刻,末了撥通了謝慧蘭弟弟謝浩的手機。
電話剛響一聲就通了。
“哈哈,董哥,我的偶像,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啦?”謝浩每次都是那個咋咋呼呼的性格。
董學斌聞聲一樂,“我在北京呢,這不是想你小子了嗎?你跟哪兒呢?”
“在學校,這兩天留暑假作業呢,下週才放假,唉唉,煩!”
說了幾句後,董學斌忽然道:“對了小浩,你是育才中學的吧?你們學校還招借讀生嗎?”
“嘿嘿,那我哪兒知道呀,你問這個幹嘛?”
“我同事的孩子想進去,你給我問問。”
“喲,這樣啊,行行,我跟我們校長熟,一句話的事兒。”
董學斌將信將疑,“靠不靠譜?”
“董哥,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絕對靠譜,人在哪兒呢?那你讓他找我來吧!我帶着他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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