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市，家屬院。
楊兆德家客廳。
欒曉萍從廚房裡走出來，端出了一盤盤精美的菜餚，“你們爺倆聊什麼呢？”
楊兆德哈哈一笑，起身幫着她一起碼盤兒，“正跟小斌聊他以前的工作成績呢，打虎的新聞我可是看了好幾遍的，還有擊斃越獄犯，查獲被盜文物的事兒，曉萍啊，你這個兒子可不得了噢，一出手就是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份膽量和氣魄我年輕的時候也比不上啊，要不說英雄出少年呢。”
欒曉萍眼角有些驕傲，但嘴上卻道：“這小子就會惹事。”
董學斌辯駁道：“不是我惹事，是事兒惹我。”
“對。”楊兆德笑道：“想做事兒，就不能怕事兒。”
欒曉萍橫了楊兆德一眼，嗔道：“你還幫他說話？小斌現在都臭名遠揚了，人家都叫他瘟神。”
“媽，你說這個幹啥。”董學斌趕緊道：“吃飯吧，我去盛飯。”
欒曉萍又愛又氣地瞪瞪他，“一說你你就跑。”
楊兆德在一旁呵呵地笑。
董學斌心說我不跑行嗎，您再把我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給兜出來，哥們兒還要臉呢。
開飯了，楊兆德一點也沒有一個市委常委的官架子，很熱情，一個勁兒地董學斌夾菜，把董學斌弄得都不好意思了，他哪兒受過這個待遇呀。欒曉萍一看，也沒管兒子，而是悄悄給楊兆德夾了幾塊子油菜，好像老楊愛吃這個。仨人說說笑笑的吃着飯，氣氛還真有點一家人的味道。
末了，楊兆德和欒曉萍忽然對視了一眼。
欒曉萍快速朝兒子那邊努努嘴，也不知在跟老楊表達什麼。
董學斌餘光看到了，卻裝作沒瞧見，低頭吃飯。
這時，只見楊兆德放下了筷子，笑呵呵地看着自己，“小斌啊，你母親說跟縣一中教書，工作上遇到了點困難，我就琢磨着給你母親調到市裡的學校來，你看怎麼樣？”欒曉萍沒言聲，偷偷看了眼兒子的表情。
來正題了！
董學斌知道，這話不能從面兒上聽，什麼工作遇見困難都是扯淡，還不是他倆一個在市裡一個在縣裡見面不方便？這話也就是在徵求董學斌的意見，問他同不同意欒曉萍和他的事兒。其實董學斌從進門的時候就一直在觀察老媽和老楊，從倆人的表情上看不出太明顯的恩愛，也看不出熱戀這個詞，但他們那若有若無的默契感卻落到了董學斌眼裡，這是隻有在兩口子身上纔會看到的東西，那時董學斌就明白了，老媽現在就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見兒子久久不語，欒曉萍有點着急，“小斌？”
董學斌苦笑，“您要想換環境就換把，我沒意見。”
欒曉萍頓時眉開眼笑，“那就這麼說定了？來，吃菜吃菜。”
楊兆德也心情大好，“咱們開一瓶酒？”
“呃，楊叔兒，不是我不給您面子，我今兒開車來的。”
“那今天就別走了。”楊兆德轉身去櫃子裡拿出一瓶五糧液往桌上一擺，“家裡有地方住，明天再回去，來，咱爺倆喝一杯。”
董學斌拗不過，只好趕緊搶過酒瓶給他倒酒。
飯後，刷碗的居然是楊兆德，欒曉萍爭了幾下沒掙過他，只得作罷。
小屋裡。
門一關，欒曉萍拉着兒子進了屋，“小斌，老楊怎麼樣？”
董學斌往牀尾一坐，實話實說道：“您倒是有眼光，來之前我還怕老楊同志不把您當回事兒呢，您別瞪眼，畢竟是市委常委，跟咱家的差距太大了，可現在看……咳咳，老楊同志還挺緊着您的嘛。”
欒曉萍笑道：“老楊對媽好着呢。”
董學斌眨眨眼，“您倆真準備過一輩子了。”
“……其實知道老楊是市裡的大官以後，媽也……也猶豫過。”欒曉萍道：“普通家庭還好，可那麼大的官兒，媽也怕配不上人家，可後來老楊可能看出來了，反而對媽更好了，你不知道，當初媽就隨口說了句學校教職工的伙食不太好，大鍋飯，太油膩，可自那以後，老楊每天早晨起來都把中午飯做好了，然後叫他司機開車來縣裡給媽送到學校，車到的時候也快中午了，媽拿微波爐熱一熱正好吃飯，這一送就是兩個星期，媽就是再鐵石心腸也被感動得不得了。”
董學斌心裡呦喝一聲，這老楊有兩下子啊。
欒曉萍溫柔地笑道：“所以越跟他接觸越明白，老楊不是那種會拿有色眼光看人的人。”
董學斌笑道：“得，您都這麼說了，我也表個態，您倆的事兒您倆做主吧，我這個當兒子的也不瞎摻和了，啥時候結婚？”
欒曉萍臉一熱，“還早着呢，才認識多久。”
“早啥啊。”董學斌哼哼道：“不是認識四個月了嗎？都住一起了。”
“瞎說什麼。”欒曉萍吃不住這個，瞪了兒子幾眼後，才道：“老楊和媽歲數都不小了，我倆前兩天也商量過，要是你沒意見，我們也不辦什麼婚禮了，等結婚的時候領個證就行了，再請親戚吃個飯。”聲兒一頓，“嗯，媽還沒和你姥姥舅舅他們說呢，這事兒你也先別張揚。”
“明白。”舅舅大姨他們比較市儈一些，要是知道老媽跟楊部長談對象了，指不定得嚷嚷得滿大街都知道。
兒子的支持，讓欒曉萍放了下一樁心事，出去後就跟楊兆德透了一句風，然後笑孜孜地幫着老楊一起刷碗。楊兆德也是老懷大慰，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之前欒曉萍已經明確和他講過，他倆的事兒必須得董學斌同意才行，要是董學斌不答應，欒曉萍也沒有再婚的打算了。現在曉萍的兒子沒有意見，自然是皆大歡喜。
下午。
仨人坐在一起看電視。
楊兆德這會兒也不避諱什麼了，很自然地握住了欒曉萍的手，欒曉萍有點不自在，看看沙發上的兒子，沒言聲，後來見董學斌也沒什麼其他反應，欒曉萍也放開了，溫順地挽住了老楊的胳膊，挺幸福的感覺。
“小斌，工作上有什麼困難沒有？”楊兆德問。
董學斌笑道：“沒有，都挺好的。”
楊兆德呵呵笑道：“你啊，還是把我當外人，我跟你母親也快領結婚證了，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我沒兒子，沒女兒，今後不管你怎麼看我，反正我是把你當親兒子了，有什麼困難直接找我，雖然我能量有限，但跟市裡還是能說上話的。”不愧是組織部的領導，說話很暖人心。
才第一次見面，董學斌哪兒好意思說什麼？況且他也沒什麼困難，想提副處倒是真的，不過這玩意兒靠不了別人，想破格提拔只能靠董學斌自己的工作成績，官場有官場的規矩，比如慧蘭，背景那麼深，不也得一步一步來嗎？董學斌就更是如此了。而且他也不想求老楊幫忙，畢竟他和老媽還沒結婚，這還沒怎麼着呢就求人家辦事？人家老楊會怎麼想？或許會影響到他對老媽的觀感，這就不美了，既然老媽認準了老楊，董學斌自然不想讓這事兒摻雜上其他味道的東西，說白了，還是董學斌和老楊的關係沒到位呢。
“我可沒跟您客氣，現在是真沒困難。”董學斌笑孜孜道：“以後要是有事，我肯定得麻煩您。”
欒曉萍卻說話了，“老楊，你認識人多，路子也廣，你看小斌也二十好幾的大小夥子了，這不成家的話，我這……”
董學斌無語道：“媽，您怎麼又來了。”
欒曉萍瞪瞪他，“你不急媽急，人家小瑾都快結婚了，你這還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董學斌心說哥們兒都快有兒子了，您這是瞎操心，但這些不露臉的事兒，董學斌暫時還沒好意思告訴老媽，萱姨一直跟他家是鄰居，跟老媽的關係也很好，姐姐妹妹地叫了多少年了？要讓老媽知道芸萱懷了他的孩子，不知道老媽會不會暴跳如雷，董學斌對這個還是有點發憷的。
楊兆德微微一笑道：“這大院裡就有不少姑娘還沒成家，小斌要是願意，我牽牽線？”
董學斌急忙道：“別別，楊叔兒啊，可千萬別介。”
欒曉萍不禁數落了兒子幾句，後來也沒再說什麼。
晚飯還是跟家吃的，在楊兆德提議下，他和董學斌又喝了一瓶五糧液。
董學斌沒用stop作弊，喝了三四兩酒就迷糊了，勾着楊兆德的肩膀一口一個“老楊”地叫了起來，還放下了狠話，說他要是對不起自己老媽，董學斌絕對饒不了他云云。惹得欒曉萍跟一邊氣得直瞪眼，恨不得拿笤帚疙瘩揍他了。楊兆德卻沒有生氣，哈哈笑個不停，甚至還跟董學斌保證了，絕對不會讓曉萍受欺負的，也會一輩子好好對她。說得欒曉萍面紅耳赤。
其實董學斌沒醉，只是人家老楊級別太高，有些話清醒的時候不好開口，所以才故意藉着酒勁兒說出來“敲打敲打”老楊同志——老媽可是董學斌的心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