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
什麼也看不見。
董學斌好像是在做夢，但腦袋很疼，卻又有一些清醒，迷迷糊糊地慢慢睜開了眼睛，一絲光亮頓時刺進眼球。
“誒！睜眼了！”
“董主任醒了！醒了！”
“快去叫月華區長！”
“先叫大夫去！快點！”
董學斌虛弱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燈，再瞅了眼外面的窗戶，天似乎已經黑了，他知道自己八成是在醫院病房，這一會兒董學斌也想起了他暈過去之前的事情，在區委大院接住掉下來的月華區長後，自己就什麼意識也沒有了。試着動了動手臂，噝，手上非常疼，都有些擡不起來大臂，上面似乎還被包紮上了紗布，鼻子裡飄進了一股股藥味兒，耳邊也是儀器滴答滴答的聲響。
“主任。”是耿新科的聲音，“你感覺怎麼樣？”
董學斌尋着聲音往牀邊看了看，“我睡了多久？這是哪兒？”
耿新科道：“你昏迷了七八個小時，這是區第一醫院。”
“我感覺還行，沒多大事兒吧？”董學斌試着擡了擡腿，想坐起來，“來新科，扶我一把。”
耿新科和一個護士趕快一左一右地小心扶他坐起來，道：“照了片子，大夫說你左右手都有不同程度的骨裂，腰部和腿部也有損傷，需要調養一段時間。”
董學斌皺皺眉，“有這麼嚴重嗎？”
“這已經是萬幸了。”耿新科心有餘悸道：“當時送你過來的時候，我們跟大夫說您是徒手一連接住了七八個從五六層樓高跳下來的人以後，幾個專家都說您手臂估計保不住了。甚至可能全身癱瘓，當時把我們所有人都給嚇壞了，可結果後來一檢查，才發生只是骨裂，幾個醫生都覺得挺不可思議的，說恢復一兩個月就能好了，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這個您放心吧。”
這時。第一醫院的一個骨科大夫進來了，簡單給董學斌檢查了一下，不由得目露驚奇之色。這個病人的重要性大夫當然清楚，區委書記和區長都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都要把人救過來。不過現在看來，沒有擔心的必要了，大夫心裡也是狐疑萬分，實在想不通一個血肉之軀在承受了那麼多次重壓和砸傷後，居然才只是骨裂的程度，這董主任的骨頭是什麼做的啊？這他媽也太結實了！要是換了別人，別說兩隻手臂要被砸爛了，腰椎和頸椎怕也要粉碎性骨折！
大夫又深深看了眼董學斌。被他的抗擊打能力給震住了，要是誰都像董主任這樣，骨科門診早關門了。
其實董學斌要不是暈了過去沒有來得及用REVERSE將身體的時間退回到之前，現在就算送到醫院也檢查不出有傷，現在的雙手骨裂，主要還是接住月華區長一個人時受到的衝擊，之前的傷已經用REVERSE還原了。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醫院，既然已經被檢查出了結果。董學斌也不準備再用REVERSE了，要不然就解釋不清楚了，沒有人傷能好的這麼快，只能等着靜養。
忽然，病房門開了，西服上帶着塵土的耿月華先一個踱步進了來，後面則陸陸續續地跟着不少人。有區領導，有被董學斌救了的幹部科員，他們很多人都掛了傷，有個人還拄着拐。
一進病房，耿月華就飛快道：“小董怎麼樣？”
大夫答道：“剛又檢查過了。還是原來的結論，沒有太大事，只要多休息就能修養過來了。”
耿月華點點頭，走過去，瞅瞅牀上靠着的董學斌。
“月華區長。”董學斌腿一動，想坐起來。
“躺着你的。”耿月華一壓他的肩膀給他按了回去，“你現在是傷員，最要緊的就是把傷養好，其他的都不用想。”
董學斌一嗯，看看後面的人，“大家……都沒事吧？”
耿月華板着臉道：“都讓你救下來了，就是小王的腿骨折了，其他人都沒有大事，皮外傷而已。”
董學斌心說那就好，人都沒事，哥們兒這傷也沒白受，尤其是耿月華，看着她只是身上帶着些灰塵和泥土，整個人卻還是那般精神奕奕的樣子，董學斌心裡也長長鬆了一口氣，要是月華有個三長兩短，董學斌肯定後悔一輩子。
後面，兩個女科員看着滿身繃帶的董學斌，忽然哭了起來。
“董主任……謝謝！”
“嗚嗚……謝謝您！”
她倆這麼一哭，周圍人也被感染了。
一個小護士也在下午董學斌進了醫院後就聽說了區委大院的事情，聽說了董學斌豁出性命徒手救人的事蹟，眼淚也滴答滴答地落了下來，特別感動，恨不得親眼看一看當時的鏡頭。
其餘一些在去政府辦公樓頂死裡逃生的人也紛紛感激地和董學斌道謝，時隔七八個小時，他們終於能好好說一聲“謝謝”了。
董學斌就受不了這個，忙道：“大家別這樣啊，可別這樣，都是一個區的同事，相互幫襯那還不是應該的？我相信我要是有了危險，大家也不可能見死不救，都是應該的，那個誰誰……可別哭了。”他們大部分人董學斌都叫不出名字，只是有點眼熟，知道是在區政府工作。
這一會兒，病房裡又接連進來了幾個人，有些是光明街道辦的工作人員，有些是被救科員的家屬，醫院附近也是一個避難所，大家聽說董學斌醒了，就都來看他了，醫院方面的負責人也下來了一趟。
病房裡登時人滿爲患。
一些幹部還好，月華區長在這裡，他們也知道不能搶了領導說話的機會。
但一些家屬就沒那麼多顧忌了，唧唧喳喳地一通亂謝。
“董主任！您可真是好人！”
“要不是你，我女兒這次就沒命回來了！”
“謝謝了，謝謝了。”
董學斌慌忙應付，不客氣不客氣地說了半天。
見得如此，耿月華回頭看看大家，“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讓小董也休息休息。”
“對對。”
“讓董主任養病吧。”
“董主任，那祝您早日康復。”
“我們走了，您好好養病。”
大家這才退出病房，最後耿月華讓留下來的護士也出了去，病房裡只剩了她和董學斌兩個人。
董學斌一看，方是顧上問，“耿區長，咱們這邊情況怎麼樣了？”
“又發生了五次明顯的餘震，一次比較嚴重，另外四次都還算不上。”
“那遇難人數……”
耿月華一沉默，“……已經過萬了，傷亡數字還在上升。”
董學斌吸了口氣，心情也沉重了起來，他能救一個，救兩個，卻救不了幾千幾萬人，只有在大自然面前，才能感受到這種無力感。
有了解了一下情況，董學斌低聲道：“您也早點回去吧。”
耿月華淡漠地嗯了一聲，卻沒有動，伸手給他蓋了蓋被子。
“區裡離不開您指揮調動。”董學斌道：“正是要緊的時候，您就別管我了，我這人命硬，天塌下來也死不了。”
耿月華瞅瞅小桌兒上的粥，“餓了嗎？”
董學斌搖搖頭，“不餓，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也得吃，看你吃完我再走。”耿月華不由分說地端起粥碗，不是很溫柔地用勺子舀了粥，遞到他嘴邊。
“我真不餓。”董學斌苦笑，“回去吧您就。”怕隨時有人進來，董學斌說話也很注意，還是用尊稱叫她。
“我聽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不餓也得吃！”耿月華根本不聽他的，板着臉道：“張嘴。”
無奈，董學斌手臂也動不了，沒辦法去拿碗，只好張張嘴，將勺子含進嘴裡喝了一口，很快，第二勺又來了。
董學斌一口口喝着，連喘氣的工夫幾乎都沒有了。
月華區長顯然是不太會照顧人，不過董學斌卻還是從她的動作中捕捉到了耿月華感謝的意思，董學斌明白她不是那種能說什麼肉麻話的性格，所以才以這種方式表達出來。喝着耿月華喂的粥，董學斌心中很暖，估計這種待遇連耿月華家裡人都沒享受過，一時間也有胃口了。
董學斌壯着膽子道：“那啥，再給我洗個蘋果行不？”
耿月華看看他，真拿着蘋果去洗了。
董學斌忙道：“別別，我開玩笑呢，開玩笑呢。”
……
震後已經八個多小時了。
各地的交通和聯絡也稍稍恢復了一些。
中午區委大院的事情一出，董學斌的瘋狂舉動就一下子傳開了，要不是當時區委書記和區長都在現場，消息也是從一些很有威望的幹部嘴裡說出去的，否則大家都很難相信。
六層高的地方啊！
用手去接？
還一連接了七八個人？？
最後還只是骨裂的程度？手保住了？
所有聽說了這件事的人都覺得太瘋狂了！
但凡是在南山區工作的幹部，大都聽過一些關於董學斌戰鬥力的傳言，可是誰也沒有想到董學斌的戰鬥力竟會到了這個地步！
這他媽什麼抗擊打能力啊！
你那兩隻胳膊是他媽鐵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