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日,微風輕逐暗花香。
小學一年級的我遇到了一個同爲小學一年級的男孩。小小的兩隻就這樣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一起度過小學六年,一起來到這陌生的初中。
“徐白。” 教數學的老高又在大聲地呵斥我的名字,很顯然這是我上初一以來第N次在他的數學課上走神,我渾然不知,仍然兩眼放空地望着周弋的數學課本。
“徐白!”老高震怒。
這聲我才反應過來,一激靈,猛的站起來,還非常尷尬地裝上桌角。靜悄悄的氛圍被地板與桌椅勢如破竹的尖叫聲劃破。
“這是第幾次了!你自己說說這是第幾次了?你是對我的數學課不滿意啊,還是隻是針對我老高啊。”
“老高,這你不用懷疑,徐白她絕對只是針對你個人,絕無不滿數學課的意思。”大全這個嘴碎,要不是看在他是周弋在上初一交的最好的朋友的份上我早就要破口大罵了。
當然我也靈活運用“來而不往非禮也”的精髓,在周弋那裡添油加醋,連說帶演地告了他不少小黑狀。周弋像從小一樣隨着我,幫我一頓收拾。
“行,徐白,看來是學的不錯了,上來把這道壓軸題給我解了。”老高這次顯然是要給我一次教訓,讓我下不來臺。
照着我沉默又倔強的個性,我只能低頭,愣愣地站着,心裡早就着急如熱鍋螞蟻。
一個人,兵荒馬亂。
我多想你能看見我的窘迫,然後站起來幫我。不,我不要你看見我的窘迫,因爲我不想讓你知道我這麼多次的窘迫都和你有關。
周弋,我的竹馬,你會知道嗎?
“我來。”是周弋!
周弋懶散地將手舉過頭頂,這是我第一次在教室能一眼看到他的頭頂,刺刺的,有些凌亂。從頭到腳都是這麼拽,這麼目中無人。可還是能俘獲一衆芳心。
他就這樣掠過我,掠過衆多同學,直徑走向黑板。教室那麼安靜,安靜地只剩下他給我解題的聲音,只剩下我暗暗的心跳。
“好了老高。”周弋聲音清冽,一如他這個人,帶着他獨有薄荷凜冽感。每次回答都那麼簡短,甚至連眼皮都不擡一下,有點拽。
我都能替他感受到臺下一陣膜拜的目光。不僅僅是皮囊,他更是有絕對的能力和魄力讓自己鶴立雞羣。
在豆蔻少女的眼中,他是清冽校草,痞帥,情書滿天飛:在男生眼中,他是他們的弋哥。
可他只對我例外,我喜歡他對我例外。
“行行行,周弋,你就這麼慣着她吧。”老高無可奈何,他是個惜才的,誰讓周弋是他的心頭愛呢,他對周弋滿懷希望:“記得幫她補着。”
“行了老高。我兜着呢。掉不下去。”周弋拍掉粉筆灰,護仔似地替我說話。
毫不誇張地說全校師生幾乎都知道,清冷校草周弋每天下午放學都在幫一個女孩補數學。
“笨死了”周弋重回位子上坐下:“我怎有你這麼笨的同桌,簡直枉費我從小對你的栽培。虧本大爺還動用自己寶貴的閒暇時間來給你補數學。”周弋說完還像往常一樣輕敲一下我的額頭:“你這腦袋瓜都裝些什麼啊。”
我被他說的微微泛紅了臉,如果我說,我在每一節課——每一節我喜歡的文科課,每一節我不擅長的理科課,每一節我最討厭的數學課——都在偷偷裝着你。你,會是什麼反應?
我不敢說,只敢偷偷想。因爲我怕你會不舒服,會感到奇怪;我怕你會礙於青梅竹馬的情分只能躲着我。我最怕的是你以爲我在開玩笑,親口拒絕我。
“又在遊離”周弋突然靠近,離我的臉好近!近到我的耳尖發燙。
“周弋!”我有些驚慌,可聲音如往常無二,我最擅長的就是隱藏。“那你怎麼不說你教的有問題,要不然我數學還是這麼差。”
“放屁,要不是我你早就吊車尾了。也不知感謝我,我幫叔叔阿姨省下多少補習費。”
“不過你也奇怪但凡帶點理的學科你都學得吃力,反觀和文有關的學科你倒是順手拈來。真是,怎麼說,清奇。”
“要你管。”我有些賭氣,不斷加速收書包,頭卻不爭氣地縮了縮,大氣也不敢出。
周弋瞟了一眼不斷加速的自己的小屁孩:“你怎麼又鬧脾氣了?”
我:“這不叫鬧脾氣。我去取車,快點回家,今天不想補數學了。”
周弋打量着穿着一身洋城一中標誌性寬大藍白校服的徐白,彷彿一下脫離現實回到小時候。
“周弋,我想爸爸媽媽了。”七歲的小奶包,扯着自己的衣角,奶聲奶氣地跟在自己後面。
徐父徐母都是教師,由於職業關係很少時間陪伴徐白。所以從小學一年級開始這個小屁孩便一直跟在自己背後,周弋也就這樣一直陪着徐白。
而從小在教師家屬院環境的薰陶下,徐白與別的家屬院小孩有着與衆不同的童年。徐父徐母從來沒用她來和其他小孩攀比,她的世界裡從來沒有“別人家的孩子”。成績跟的上就行。徐母只希望她快樂長大,徐父唯一的堅持是希望徐白養成閱讀的好習慣。徐父說“只有書能陪伴自己一輩子。”
徐白果然不負他們期待,理數吊車尾,語文甚至超出他們的期待。
成績雖無班級前幾,但也不是隻是跟得上的程度,中上游徘徊。大量閱讀做的非常好,已經可以稱得上“博覽全書”這裡的書可不都是什麼“名門正派”,可謂五花八門,論七八糟,什麼國家地理雜誌,愛恨情仇瓊瑤,武俠金庸,論人類心理。用周弋的話來說“這個年級該看的不該愛看的看了一大堆”。
周弋有時候在想,小屁孩是不是讀太多論七八糟,才內心豐富,外表麻木,老是讓人捉摸不透,有種讓人形容不了的文學大家氣質?周弋不太清楚,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從前老是溫溫吞吞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小屁孩,突然變成了洋城一中的小女生。看着徐白的背影,一切在潛移默化中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周弋低咒一聲:“操,周弋想什麼呢,人不是還在你身邊嗎,從小到大都會一直這樣,變個屁。”
周弋猛地跑去自行車場追上徐白,拿出自己的鑰匙,只管騎上車往前走:“徐白快點跟上。”
想清楚的周弋變得和往常一樣輕鬆,繼續對徐白沒心沒肺。
徐白也一如往常,順着夕陽,騎着自己的自行車,看着自己從小的暗戀,默默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