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帝看了她一眼,沉吟:“你又要傳誰?”
衛涪陵剛要開口說話,西陵鈺已經搶先道:“父皇,這個女人巧言令色,絕對是居心不良,父皇一定要上她的當。她既然能京兆府的衙役裡案場了細作,就不可能不在別的地方做文章,請父皇三思!”
衛涪陵卻不着急,只是氣定神閒的道:“我只需要傳一個人證,而且還是大家都認識的熟面孔,請父皇大可以放心!”
她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皇帝要是再不答應,就顯得太過偏袒太子了。
皇帝盯着衛涪陵,並沒有馬上做出決定。
他在權衡,不確定這件事的影響到底會鬧到多大。
太子再不成氣候,他也不想自己唯一的嫡子淪爲笑柄,甚至是被衛涪陵拿住把柄。
他盯着衛涪陵,目光深邃幽暗,無形中就有巨大的壓力。
若是換成其他的任何人,大抵都要在她這樣的逼視之下失去抗爭力,慌亂的拋出自己的底牌的。
可是——
衛涪陵沒有。
她只是不卑不亢的說道:“寧舒的事情,臣媳自知責無旁貸,也不敢妄言辯解,只是請父皇准許臣媳傳一個人上來說幾句話!”
這個衛涪陵,居然是反將了皇帝一軍。
西陵越的脣角,隱晦的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
這是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可是——
他沒開口。
別人不知道,他卻很清楚,西陵鈺和衛涪陵之間就是一筆爛賬,誰輕易沾惹了,誰就註定了會倒黴。
場面僵持,衛涪陵就是拒不退讓。
她是人劫持了太子西陵鈺,皇帝都無可奈何,甚至於明知道衆目睽睽之下的不妥當,他都不好欲蓋彌彰的遣散衆人。
最後,皇帝點頭:“隨你吧!”
“多謝父皇!”衛涪陵誠懇謝恩,扭頭冷然的道:“你們先放開青青,隨他出府,往前面的巷子那邊去提一個人!”
西陵鈺的那些侍衛,本來是控制住了他們主僕兩個的。
這時候雖然不想放,可是礙於皇帝在場,遲疑了一下,終還是拿開了架在青青脖子上的刀。
青青面露忐忑的看着衛涪陵,一時間卻是遲疑不動。
衛涪陵微微一笑,算是鼓勵:“去吧!快去快回!”
“是——”青青無奈,只能答應了。
這件事,太子的人自然要避嫌。
梅正奇察言觀色,就點了兩個御前侍衛:“你們跟着去吧!”
“是!”兩個侍衛應聲,跟着青青出府去了。
皇帝的目光這才移回西陵鈺那邊,卻是落在橫在他頸邊的那把短刀的刀鋒上。
衛涪陵明白他的意思,只當看不見。
皇帝道:“朕人就在這裡,衛氏你還需要繼續挾持太子嗎?”
衛涪陵跪在地上,脊背筆直,看上去態度還是極恭敬的道:“父皇見諒,臣媳並非是防範父皇什麼,我只是信不過太子!”
“你——”西陵鈺被她氣得眼睛都紅了,可是稍微一動,脖子上就被劃出了一道血線,他就再不敢輕舉妄動了。
皇帝到底還是保持着涵養,也沒再說什麼。
一羣人在這裡等得也是枯燥,西陵鈺又忍不住的咬牙道:“衛涪陵,你現在還在這裡巧言狡辯根本就於事無補,就別再耍花樣了!”
衛涪陵擡頭看了眼天色,計算着青青應該快回來了,終於勉爲其難的應了他一聲,道:“殿下,人在做天在看,這世上就沒有真正滴水不漏的謊言,你以爲你找來這麼個丫頭,就能顛倒黑白的定了我的罪名嗎?假的終究是假的,一切的是非曲直,都總有撥開雲霧的一天!”
她這番話說的,很有些大義凜然。
旁邊伏在地上冒了半天冷汗的劉蓮香聽她提起自己,冷不丁打了個寒戰,脫口道:“民女沒有撒謊,民女也不是任何人找來的,我……我只是要替我冤死的父親討回一個公道!”
衛涪陵冷嗤一聲,根本就不屑一顧。
劉蓮香還想說什麼,可是一想到在她眼前的就當今皇帝,便是膽怯,猶豫着又不敢撒潑。
而西陵鈺,其實也一直不信衛涪陵能拿出什麼可以力證清白的證據來,畢竟他的這個謊話編的起碼也有七八成是事實,根本就犯不着心虛。
一衆人又等了不多一會兒,青青那一行人就折了回來。
好事者們扯着脖子張望。
青青走在前面,兩個侍衛在後面,兩人一左一右的還架着個穿着舊衣,頭髮蓬亂邋遢的婦人。
因爲被青青擋住了,一開始大家都沒看清楚她的臉,然後又走了幾步,突然就聽到有人低呼道:“這不是以前在皇后娘娘身邊的古嬤嬤嗎?”
西陵鈺猛然一怔,待到仔細辨認出那形容枯槁的老婦人的容貌時,也很是吃了一驚。
“衛涪陵,古嬤嬤是母后身邊的老人了,現在母后才走了沒多久,你這是想要做什麼?”西陵鈺怒斥玩。
衛涪陵微微牽動脣角,露出一個冷澀的笑來。
她沒說話,卻是梅正奇神色閃躲着略一遲疑,開口小聲的提醒皇帝道:“皇上,這古嬤嬤……如今是有人命官司在身的!”
此言一出,幾乎是滿場譁然,但是顯然,大家都不知道有這回事。
皇帝顯然是對梅正奇的隱瞞頗爲不悅,擰眉看向了他。
梅正奇也是心裡叫苦不迭——
陳皇后死後,古嬤嬤再不是曾經叱吒一時的宮中紅人了,不過一個老不死的老奴才而已,她犯了事,梅正奇哪敢去告訴皇帝?而且也犯不着啊。
梅正奇跪下去,雖然惶恐,也還是儘量言簡意賅的陳述事實:“就在半個月前,這古嬤嬤因爲和良嬪娘娘身邊的陳嬤嬤口角,失手將人給打死了,跟着陳嬤嬤的宮女報了內務府,可是內務府來人捉拿的時候,這老刁奴卻已經重金買通了兩個採買的太監,偷偷的把她帶出宮去了。皇上日理萬機,再加上咱們宮裡這些奴才互相鬥毆死人也時有發生,所以奴才就沒敢驚動了皇上!”
等他說完,衛涪陵就接口道;“古嬤嬤從宮裡逃出來,前來東宮求救,臣媳念及她曾經服侍母后有功,就動了惻隱之心,將她收留了!”
她說這話,古嬤嬤沒反駁,只是心裡麼——
自從陳皇后薨了之後,她也從高處一路跌進了泥濘裡,曾經她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肯定的罪過不少人,眼見着她失勢了,故意找茬尋釁的人自然不少,良嬪身邊的陳嬤嬤就是其中之一,很是找茬羞辱挑釁過她幾次,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那天陳嬤嬤又去找茬,她實在忍無可忍,兩人就起了爭執,扭打中她也失去了理智,發了狠,搬起一塊石頭猛砸,等反應過來,陳嬤嬤已經腦殼開花了。
跟着陳嬤嬤的丫頭尖叫着去找人了,她回過神來,自然部能坐以待斃,好在跟了陳皇后那麼多年,手裡積蓄她還有一些,就趕緊賄賂了採買的太監,混出宮去。
走投無路,本來想來求太子庇佑,卻就在巷子口,被自稱是東宮的人給截住帶走了。
當然,那不是太子的人,而是衛涪陵的人。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本宮不知道?”古嬤嬤知道太多事,西陵鈺從牙縫裡擠出字來,臉色極度的難看。
衛涪陵卻不理他,只對皇帝道:“父皇,這位古嬤嬤是母后身邊的老人了,一直都是寸步不離跟着母后的,母后做了什麼,她都知道,我當初小產是真,她可以證明,她也可以證明,當初其實是母后和太子強行威逼,不准我將小產一事奏明父皇知曉的!”
這一招絕地反擊,可謂玩的相當漂亮。
太子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