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華山這邊一觸即發,靖安城卻是也發生了一件意外。
顏緋塵陰着一張臉,看着手中的信,不過須臾,便見那信在他手中化爲飛灰,徹底消散。
屋內伺候的小廝和隱在暗處的暗衛都噤若寒蟬,不僅不敢發出聲音,連一點動作都不敢有。
“他們還真是敢啊。”
薛策就坐在顏緋塵對面,他是從來不怕顏緋塵的陰臉,此時倒是比那些小廝和暗衛都自在地多,甚至還倒了杯茶自斟自飲着。
“你對竺寧的看重天下無人不知,這次算是有驚無險,那些人還沒有接觸到竺寧便被突然出現的寒羽給擋了下去,暗衛也把竺寧護得安穩,甚至都沒讓她察覺到那些人的出現。但是下次,卻不一定了。”
顏緋塵收到竺寧遇刺的消息便急急趕了回來,在看到安然無恙躺在牀上酣然入睡的竺寧之後,才忍住了心中的暴虐之意,沒有立時爆發。
今天他們本是說好了要讓竺寧去軍營看看的,可是顏緋塵因爲軍中事務便提前走了一步,誰知在靖安城中竟然隱藏着經年留下的暗線,埋得比韶家人還要深,在竺寧前往軍營的路上齊齊發難,要不是他不太放心安排了好幾處明裡暗裡的人馬護着,又加上今日恰好到達靖安城的寒羽幫忙,即便竺寧最後無事,也是必然會被驚到。
她可是還懷着身孕呢!
在顏緋塵心裡,本就天下間所有事物都比不上竺寧的一根頭髮絲,聽到這個消息哪裡還忍得住?
而且,這件事還是在靖安城內部發生的,那些人埋得也很深,顏緋塵現在都有些懷疑他身邊的人還有多少能夠信任的了。
林程和蔣寒的事情本來就沒有個結果,又遇到了這麼一遭,只要再想起當年玄伽軍因爲背叛之人而近乎全軍覆沒的事情,顏緋塵心中的暴虐幾乎壓不住了。
薛策是知道幾分他的病症的,只是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儘可能地轉移顏緋塵的注意力,讓他把目光轉到這件事上來。
“我看重無憂又如何?薛策,你難道還跟殷寒初他們似地讓我納個妃什麼的轉移其他人盯在無憂身上的視線不成?”
顏緋塵到底自制力強悍,經過薛策這麼一說,倒是真的壓下了心中的暴虐之意,不過薛策的話卻是讓他十分不喜。
什麼下次?他怎麼可能會允許這件事再次發生?
因着各種各樣的顧忌,顏緋塵總是習慣了做事留一線,如今看來,卻是不能再留了。
不僅不能留,哪怕是爲了無憂和孩子的安全,他也必須要像那些多疑的君王一樣寧可錯殺不能放過了。
連靖安城都有其他人留下的暗線,那麼雲齊的其他地方呢?是不是也有呢?
他可不是那些沒用的帝王,爲了護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反而要立一個別的女人當靶子,那樣的懦弱和自私,最後傷到的,卻是三個人。
他顏緋塵放在心上的人,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
道,讓所有人都明白,他此生此世,唯有無憂一人是他心頭摯愛,猶如骨血,一生相隨。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顏緋塵,你們兩個好好的,我們看着也開心。殷寒初不過是沒轉過彎兒來,而且始終都考慮的是你的利益,所以纔會一直不放過那個話題而已。我和巫堯他們,不是都沒說過什麼嗎?”
薛策這麼說着,隱藏在眼眸深處的,卻是難得的黯淡。
其實,這世上,最希望他們兩個可以好好在一起的人,便是他了。
一個是他心愛之人,一個是他的兄弟,他一個無法放棄,一個都無法辜負。是他出現地不是時候,在愛上那個人的時候她已爲人妻,也是他選擇地太早,早早成了顏緋塵的兄弟,不能隨着自己的心意幫心上人搶回來。
所以,便只能站在一個守護者的位置上,幫着他們兩個做他們想要做的事情,完成他們的理想,然後,終了此生。
他一向掩藏地很好,顏緋塵也一直沒有看出來過什麼,此時亦然,不過一會兒,薛策便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眉目之間與平常無異。
“罷了,不說這個了。你知道我這次來找你是爲了何事,薛策,你可願意答應?”
薛策自然是知道的,顏緋塵把處理刺殺竺寧的那些人的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連少柳都沒讓碰,就是爲了讓他親自去看看。
然後,爲此占上一卦。
與平常的六爻卦不同,這次占卜,要用的,是薛策難得一用的龜殼,將要耗費的,是他真正的精血。
以人的命數占卜,得到的東西自然比普通的六爻卦要準得多,可是對於占卜之人來說,卻是十分損耗身體。
顏緋塵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明白地要求薛策進行這樣的占卜,可是這次,他真的是忍不了了,連靖安城中都有這樣的暗線存在,他還能完全相信哪裡呢?
而且,他最需要知道的,是無憂會不會有事,這次的事情真的嚇壞他了。
“我自然答應的。放心,明日,我便給你結果。不過,另外一件事,你就不要說了,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那位在路上的公主殿下,我可消受不起。”
顏緋塵本來就沒指望他能答應第二件事,因此也不勉強,只是點了點頭:“好,我等着你的結果。還有鳳黎雪的事情,若是你真的不想見她,我便幫你推了。”
鳳黎雪這個人,顏緋塵也不過見過幾面罷了,連她長什麼樣子都記不得,只隱約記得自家媳婦似乎跟她一見如故來着,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一直都在追着薛策跑,當初去崢嶸山差點被青玄的人給害了的名單上,也有她一個。
如今她養好了傷,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薛策就在靖安城,竟是一路向着靖安城而來了。
當然,與她一起來的,還有鳳繚國女皇答應歸順雲齊成爲雲齊附屬國的消息,唯一的條件,便是要求薛策娶了鳳黎雪。
顏緋塵不知道這是怎麼成爲鳳繚國條件的,也不知
道他們把薛策當成了什麼,但是至少他們這次提的要求沒有牽扯到他,他還是略微送了一口氣的。
其實哪怕是真的牽扯到他,他也不會答應,甚至可能會採取一些手段讓那些人收到點教訓,可是卻是會被殷寒初給唸叨幾次,到底還是挺煩的。
薛策也時常會嘲笑他,結果如今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他一次,顏緋塵心中,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的。
“不過薛策,這次我可以幫你推了,但是日後呢?鳳黎雪可不像是輕易放棄的人,這次她可以用鳳繚的歸屬來逼迫於你,下次不一定會用什麼手段。你這麼多年一直不娶,她只會繼續盯着你的。”
薛策有些心煩,他一直不肯娶妻,可不僅僅是爲了竺寧,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只是這些原因他卻都不能跟顏緋塵說,只能自己這麼拖着。
“鳳黎雪那邊,我定然會想到辦法的,她也不是那種會用權勢相逼的人,這次還不一定是誰的主意呢,你也別對付她,她到底是個姑娘家。
我暫時是不會娶妻的,怎麼也得等到天下定下來的時候再說,況且也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不娶啊,陸簡,巫堯,還有殷寒初,不是都沒娶嗎?你也別總盯着我了,要不然,我可去找竺寧了啊。”
在只有顏緋塵的時候,薛策已經習慣了喚竺寧的名字,而不再是原來輕佻的“小憂兒”了。
他知道,在面上他再怎麼輕佻,也是在顏緋塵與竺寧面前,他們只會以爲他是開玩笑,可是要是在他與顏緋塵兩個人的時候還那麼叫,時間久了,定然會讓顏緋塵察覺出什麼。
他從來不想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願與顏緋塵產生芥蒂,便只能強行擺出一副疏離的姿態來了。
朋友妻,不可欺。
薛策不知道,若是自己真的能夠與顏緋塵一樣護她周全,她也對待顏緋塵沒有那般真心,他會不會真的把她搶過來?
幸好,他不知道。
“你不願聽,我便不會再提這事兒。不過薛策,我當初也是答應過只要你成親,我便允你一個要求的。如今看來,這個要求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兌現了。”
薛策似乎也是剛想起來這麼一件事,隨意笑笑,然後在心中暗暗說道:“估計一輩子都不可能兌現了。”
“行了,顏緋塵,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我知道,你現在忍不住去看竺寧了。”
顏緋塵看着他調笑的樣子,倒是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很是大方地點了點頭:“我確實要去看她,不過在那之前,我還得先處理一個人才行。”
薛策頓時來了興趣:“誰啊?”
明明今天他們只是抓住了那幾個埋藏很深的暗線而已,他也沒見他再帶什麼人回來,尤其是這語氣,明顯應該是與他們有仇的纔對。
顏緋塵看了他一眼,然後便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褶皺,眉眼微挑,說出了讓薛策頗有些驚訝的三個字。
“餘飄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