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已經見識過許多恐怖的畫面，可是夏仁看到投影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老實說，他第一眼根本沒有看出來那是人的大腦，帶着些許暗黃色的大腦零碎不堪，就像是一團豆腐渣堆砌在一起，但是仔細看，還是能從那一團令人作嘔的白色的殘渣中，分辨出大腦皮層特有的溝裂構造。
“這是損失了30％質量的患者大腦。”
副院長介紹道：“該名患者在工作時突發布龍徵猝死，死前除了睡眠不好外，家屬及其同事均沒有發現他有其餘明顯異常，經解剖檢查發現，雖然他的大腦損失了近三分之一的質量，但損失的部位幾乎都不觸及功能區。”
“布龍徵是什麼？”
夏仁小聲地問身邊的牛長壽，後者解釋說道：“你可以簡單把大腦想象成幾個房間，房間由通道相連，布龍徵就是第四個房間裡出現了囊腫、腫瘤、或者囊蟲之類的東西，因爲人的體位忽然發生變化，導致這些東西也移動了位置，堵塞住了第四個房間的出口，使大腦功能受到影響。明白了吧？”
“懂了。”
夏仁點點頭。
其實他還是不不太懂。
這些專業的醫學術語涉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就連剛纔那段介紹他都聽得迷迷糊糊的，像是什麼肝性腦病、小舞蹈病、腦動脈盜血綜合徵，完全就是一頭霧水。
副院長切換到下一張圖片，這次的大腦比剛纔的要完整許多，但是大腦皮層的裂溝中一條條細長扭曲的空洞還是能讓人感覺到嚴重不適，夏仁下意識地回想起了自己在不久前的古夢中經歷的那次逃亡，居住着拜亞基的洞穴就像此時這坨放大版的大腦一樣，裡面蜿蜒崎嶇的洞穴就是此時大腦上的孔洞。
那真是糟糕的回憶，一想起古夢的最後階段，蛆人斗篷下的肥碩身軀，夏仁就感覺自己心中的不適感更加嚴重了。
“不僅僅是這樣。”
副院長繼續介紹道：“解剖其餘患者的大腦發現，這些鏤空的孔洞雖然在蠶食大腦，但它們基本都不會觸及功能區，而且絕大部分患者的大腦也未出現感染情況，所以儘管看起來恐怖，但其實它們對人體造成的傷害是很有限的。
根據目前掌握的資料，將近百分之七十的患者死亡不是因爲大腦損壞，而是其他原因。”
“有頭緒嗎？”
牛長壽問道。
兩名教授連同副院長互相對視一眼，皆不停搖頭。
“患者死亡的方式太多繁雜，其中不少是因爲身體疲憊導致生活中出現了意外，一些是因爲精神上的巨大壓力選擇自殺，還有一些是未知原因的猝死以及不可逆的多器官衰竭。”
其中一個教授補充道：“關於大腦鏤空狀孔洞形成的原因以及那些消失的大腦組織去了哪裡也是一個謎題。我們猜測是因爲某種寄生蟲，可是至今未發現有蟲體活動的蹤跡，患者腦內也沒有檢測到寄生蟲的分泌液或是其他異物，更爲關鍵的是，沒有一例可疑患者出現免疫應答反應，說明體內沒有異物入侵。或者說，患者體內沒有被正常生物入侵。”
免疫應答是指宿主對寄生蟲抗原產生的免疫反應過程，分爲抗原處理與遞呈、免疫細胞繁殖分化階段以及細胞免疫和體液免疫的產生三個階段。
雖然看上去是免疫系統對抗寄生蟲的一種方式，但實際上，免疫應該帶來的並不只有好的結果，它共分爲兩種，一種是對宿主具有不同程度保護作用的保護性免疫，還有一種是導致宿主組織損傷和免疫病理損害，通常情況下，這兩種結果會在同一宿主體內同時存在。
免疫應答過程所產生的臨牀表現大部分是比較明顯的，因此也有助於醫生的診斷。
如果這些病例真的是由某種寄生蟲造成的話，那麼能夠不觸發人體免疫應答，或者免疫應答反應極微弱，還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牛長壽靜靜地聽着他們的意見，在心中彙總思考。
“從第一起疑似病例，一直到當前爲止，我們把所有患者的居住地址按照他們出現的順序在地圖上用由淺到深的順序表明，結果得到了這樣一張效果圖。”
副院長把地圖畫面調了出來，可以明顯看到，以東浦科技大學爲起點，密密麻麻的紅點呈圓形像整個東浦市擴散，非典型恐蟲症的源頭瞬間一目瞭然。
“東浦科技大學……”
牛長壽微微眯了眯眼睛，說道：“或許還是和兩年前的事件有關。”
“兩年前？”
副院長皺着眉頭想了想，忽然驚訝道：“你說的是那個古生物學家和十幾名學生一起失蹤的案件？”
“現在還不能確定。”
牛長壽舒展了一下身體，說道：“暫時就先介紹到這吧，有存活的病例嗎？帶我去看看。”
“可以。”
兩名教授從座位上站起來，他們分別是心腦血管和神經外科的專家，也知道世界超人協會的存在，所以才能參與到這裡面去。
副院長走在前面，邊給他們領路，邊說道：“目前我們醫院的接診數量已經減少了七成左右，並且不接收住院病人，東浦市所有的可疑病例全部集中收治到了我們醫院。”
“那你們不怕被感染嗎？”
秦芸忍不住問道。
副院長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平淡地說了一句：“你不明白這意味什麼。”
是的，秦芸並非醫學專業，剛纔對方的一大通講解她也聽不明白，所以她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一種致死率幾乎達到百分之百的疾病，隱匿性強，發病症狀急，能夠極大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並且已經大概率能夠確認具備傳染性，但要命的是它的傳染途徑至今都是未知。
如此嚴重的傳染病歷史上能夠找出來的例子也是寥寥無幾，如果非要找出來一個作比較的話，那就是——鼠疫！
雖然目前已經查到的只有一千二百例，但是其確診難度如此之大，誰也無法知曉到底還有多少人已經被感染。
身爲一座大型商業旅遊城市，東浦市每年要接納三億多遊客，機場的跑道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未曾停歇過，無時無刻都有飛機在這裡起飛降落，將人們載到世界各地，又將世界各地的人們載到這裡。
非典型恐蟲症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從東浦科技大學擴散到常駐人口一千多萬的東浦市各個角落，將整座城市的人口病死率提升了十三個百分點。
那麼以東浦市爲中心，它將自身的存在散播到世界的各個角落，又需要多久呢？
這已經不單單是一種疾病。
它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