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在算計,把命運做棋盤,有的人棋盤大一些,有的人棋盤小一些。
可是他們的棋盤,包括他們自己,都在玉天子的棋盤中。
所以當玉天子到了駿鄴城,這些人算計的事,也就只能戛然而止。
不只是世子謝夜闌那邊,連拓跋云溪爲林葉所籌謀的事,也要暫時放一放。
林葉都不能去歌陵,那歌陵那邊的準備,也就變得毫無意義。
拓跋云溪心中所想,其實和古秀今對林葉的提醒,是一件事。
以林葉的資歷,閱歷,早早的就到歌陵,結局也只能是一種。
她在雲州,手根本伸不到那麼遠的地方,而她的幫手,成郡王府的郡主謝雅談也即將離開歌陵。
而且很多事,她哥哥其實也不會與她說。
所以拓跋烈沒有緣故的走了,又沒有緣故的回來,她都不吃驚。
但是拓跋烈一回來就調動軍馬,沒有絲毫徵兆的圍了城主府,讓她吃驚了。
更讓她吃驚的事,北野軍只是圍住了城主府,卻並沒有進去抓人。
她這般性子,當然是直接找拓跋烈問。
拓跋烈讓人在城主府外搭建了個棚子,放了木榻,他就斜躺在那休息。
城主府大門沒開,也沒有人來質問他爲何這樣做,或許謝夜闌也知道質問沒有任何意義。
拓跋云溪的馬車停下來,她下車後,被侍女攙扶着往這邊走,拓跋烈連忙起身,在另一邊扶着拓跋云溪,把那木榻讓給了她。
拓跋烈小聲埋怨着:“妹子,你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拓跋云溪坐下來,故意喘了喘氣。
她看了拓跋烈一眼:“說走就走,說回就回,走不打招呼,回也不打招呼,你當拓跋家沒有家法了?”
拓跋烈訕訕笑着:“都是公事,一切都是爲了公事。”
拓跋云溪:“公事當然要辦,這公事兇險不兇險?”
拓跋烈道:“不兇險,不至於要了命。”
拓跋云溪:“那是要了你的嘴?”
拓跋烈:“面子,留些面子,這麼多人呢。”
拓跋云溪瞪了他一眼:“彙報 吧。”
拓跋烈站在旁邊:“是是是......我是去了駿鄴城面聖,天子令,左相萬域樓爲欽差查辦世子謝夜闌謀逆案,我負責協助。”
拓跋云溪眼神一亮。
她也沒有想到,謝夜闌的倒下,會是這樣一種方式。
她本以爲,仗着萬貴妃撐腰,背後還有一衆大家族支持,這位世子能在雲州興風作浪呢。
既然是萬域樓爲欽差,那就說明這其中也沒有萬貴妃什麼事。
所以就是,一羣人挖了個坑,哄着騙着的,把謝夜闌給請進坑裡了?
“爲何會是咱們雲州?”
拓跋云溪問了一個拓跋烈沒有想到的問題。
拓跋烈沉思片刻後,回答:“因爲這裡是開始的地方,也從這裡結束。”
拓跋云溪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要翻當年怯莽軍的舊案?”
拓跋烈:“猜着了就猜着了,別那麼大聲說。”
拓跋云溪:“好事啊。”
她看向拓跋烈:“小葉子呢?”
拓跋烈:“還沒回來,陛下見了他兩次......不對,應該還有一次,是三次。”
拓跋云溪心裡一震。
她看向拓跋烈,拓跋烈卻一臉的雲淡風輕。
以小葉子現在的身份地位,玉天子何必要見他三次?
若她知道玉天子想讓林葉重建怯莽軍,那她的震撼可能會更大,也會更憂患。
拓跋烈兵圍城主府,府裡的人此時猶如被一層厚重的陰雲籠罩。
謝夜闌坐在那面沉似水,他不說話,手下人一個個的低着頭,噤若寒蟬。
“夜裡突圍吧。”
謝夜闌忽然說了一聲,起身:“把我所有財物都分了,你們若能突圍出去,最起碼後半生藏身,也可衣食無憂。”
說完,轉身離開。
當夜,城主府的人開始突圍,他們從各處向外疾衝。
可是他們沒有料到,迎接他們的不是圍堵,而是箭陣。
拓跋烈正盼着有人突圍,如果他們自己不主動往外衝,拓跋烈也會逼着他們往外衝。
拓跋烈調動了北野軍的弓箭手,把這城主府圍了幾層,飛掠出來的人再快,也躲不開那麼密集的箭雨。
就算是高手又能如何?
其中強者,以內勁撐着,抵擋住了箭雨的封堵,可還沒落地,一排重弩飛過來,把人都直接攔腰打穿了。
在軍陣面前,別說是他們,賦神境的超級強者,也只能暫避鋒芒。
“真是,喪心病狂。”
拓跋烈看到有人突圍,看起來有些惱火。
“我本只是負責協助欽差大人辦案,可欽差大人還沒到,怎麼能讓逆賊突圍逃脫?”
他等的就是城主府的人先動手。
拓跋烈好像還有些不情願:“看來,只能是先抓人了。”
可他準備的卻那麼充分,隨着他一擺手,無數火箭,猶如漫天的流星一樣飛進城主府裡。
太多了,多到似乎遮住了天空,星辰和這密集如瀑的火箭比起來,也黯然失色。
沒多久,城主府裡就起了火,火勢也很快就越來越大。
裡邊的人當然不能就這樣被燒死,所以再次突圍。
拓跋烈看起來更惱火了。
“非但不投降伏法,竟還敢行兇!”
於是,屠殺開始。
誰也沒有想到,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動靜的北野軍,第一次成建制的出動,是圍剿大玉的一座城主府。
院子裡,將軍元輕則走到一羣已經跪地投降的人面前,看了一眼後問道:“有幾人是隨謝夜闌從歌陵來的,有幾人是後來被召入城主府的?”
有人不敢說話,就有人急着說話。
其中一個大聲喊道:“我是後來被召入城主府的,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元輕則道:“我數到十,隨謝夜闌從歌陵來的人到左邊,後來入城主府的,到右邊。”
不等他數到十,那些後來進入城主府的人,全都跑到了右邊。
元輕則指了指右邊的那些人:“這些,給他們留個全屍。”
他指了指左邊那些一直追隨謝夜闌的人:“這些,剁碎了。”
說完轉身就走。
他帶着人走到前邊大廳門口,地上有許多屍體。
元輕則往四周掃是一圈:“都補一刀。”
補一刀,補在脖子上,他手下的悍卒上前,一刀一個把人頭直接剁下來。
有裝死的,看到這一幕嚇得起身就跑,被雙發弩擊倒在地後,一樣是被剁了人頭。
穿過打聽到後院,便聽到了一陣陣的喊殺聲。
元輕則見一處,還有大概十幾人聚在一起抵抗,他們被北野軍圍死了出不去,又不想就這樣任人宰割,所以抵抗的很慘烈。
元輕則皺眉,一邊往前走一邊問:“誰讓你們這麼打的?”
他一邊走,一邊從一名北野悍卒手中將長槍拿過來,發力一擲,遠處還在抵抗的一人就被直接貫穿了頭顱。
元輕則大聲道:“你們是都忘了大小姐被伏擊受傷的事了嗎?誰讓你們圍着打的,難道你們還想抓活的?”
隨着他喊完,那些北野軍悍卒隨即不再進攻,改用投槍和連弩。
沒多久,那些反抗的人就都被射翻在地,看起來格外慘烈。
元輕則掃了一眼:“補刀。”
說完轉身走開。
一羣北野悍卒上前,一個一個的,把地上的屍體又剁了一遍。
就這樣,北野軍從前院殺到後院,雖然也有人員傷亡,可相對於城主府的傷亡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
一直走到後院角落處,元輕則看到了被圍堵在此的謝夜闌。
這位自認爲風度翩翩的世子,此時披頭散髮,滿身是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染了別人的。
“投降吧。”
元輕則走到近處,看着那血糊糊的人說了一聲。
謝夜闌狂笑:“拓跋莽夫,如此待我,早晚有人會收拾他!”
元輕則:“你是說萬貴妃嗎?”
謝夜闌一怔。
元輕則道:“你怎麼還不明白呢。”
說完這句話後,他看向謝夜闌身邊那幾個護衛:“生擒謝夜闌者,可免死罪。”
謝夜闌的眼睛立刻就睜大了,往身邊幾個人臉上看,那幾個人也在看他。
城主府外邊。
拓跋烈正在低聲下氣的求着:“妹子,回去吧,這裡血腥味重,別薰着你了。”
拓跋云溪:“回也可以,但有一樣,這事來龍去脈,回頭你要告訴我。”
“行行行!”
拓跋烈道:“只要你回家裡去,別說這事,你想聽什麼事我給你講什麼事。”
拓跋云溪起身,拓跋烈連忙道:“護送大小姐回府!”
手下人立刻上前,護送着拓跋云溪上了馬車,在大隊人馬保護下返回北野王府。
這場殺戮,一直持續到了早晨,也從城主府蔓延到了全城,天亮後,大批的北野軍士兵進入城主府,將屍體成車成車的拉走。
到了下午,欽差大臣萬域樓才姍姍來遲的到了雲州城。
到了之後,他甚至都沒有去城主府,也沒有去府衙,直接到了北野王府。
拓跋烈在客廳裡,親自給萬域樓倒了一杯茶,笑道:“左相大人來的好快。”
萬域樓笑道:“來快了?”
拓跋烈:“倒也不是特別快,剛剛好。”
萬域樓道:“要來的剛剛好,其實也不容易。”
他問拓跋烈:“謀逆的那些罪犯,王爺應該都已經拿了吧。”
拓跋烈:“拿了,一個都不少。”
萬域樓嘆道:“是一個都不少,還是一個?”
拓跋烈哈哈大笑,沒正面回答,而是笑着說道:“陛下說,讓我派兵把犯人押送到歌陵去,我和陛下說,北野軍現在也沒辦法分派兵力,所以怕是押運不了多少人。”
他看向萬域樓:“陛下說,反正這事得是你拓跋烈來辦,能押多少是多少。”
萬域樓端起茶杯,沉思片刻後,忽然也笑了:“還真的是,能多少,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