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老爺凝眉,過了許久才低聲嘆了口氣:“也是,大姐那樣折辱你,連母親的話也不管,把母親氣的病到現在,你心裡生氣也是應當的。”
他頓了頓,見妹妹面色還是發白,一臉僵硬沒有半絲動容,忍不住就又道:“可我們大家總歸是一家人啊!爲了你們的事,娘已經病了,大嫂她們也都惶惶不可終日,再說,都是一家子骨肉,打斷骨頭連着筋,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大姐姐心裡肯定難受的很,若是你肯低頭,這件事便就這麼過去了,大家便又能重回往日的和氣,這不好麼?!”
這次徐老太太鬧事,傷及的是三家的和氣。
雖然趙四老爺也知道大姐做的過分,可一來大姐自小跟他親近,對他極好,他的妻子也都是徐老太太出嫁之後費心替他尋的,他心中其實更偏向大姐,這次趙老封君因爲徐老太太攛掇蘇家跟範瑩退親的事大怒,什麼狠話都說出來了,他很怕兩家當真從此反目。
在他看來,大姐做的是過分了一些,可是那也是因爲大姐早年寄養在別人家所致,實在怪不得她。
範夫人原本只是垂着眼睛聽着,等到趙四老爺說起道歉這兩個字,才猛地擡眼看了他一眼,不可置信的皺起了眉頭。
低頭!?
她已經都低了一輩子的頭了,並不是沒有妥協過,可是妥協之後換回來的是什麼?不過是加倍的屈辱和折磨罷了。
她現在連自己的女兒都管束不住,還不是因爲這些年太過低聲下氣的緣故?!
她的一生已經因爲徐老太太毀了大半,現在徐老太太竟然連她的女兒都不放過。
蘇家這門親事的事,之所以鬧成這樣,完全都是徐家再其中攛掇。
她這麼倒行逆施,竟然還要她去道歉?
範夫人氣的胃疼,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四哥下定了決心,斬釘截鐵的拒絕了:“我不會去,母親也不會希望我去,四哥,事已至此,我跟她之間早就沒什麼情分可言了,除非我甘心情願的當她的狗。”
她說着,忽而笑了一聲目光炯炯的看向他:“可是四哥,你也要提我想一想,我的丈夫,我的兒女們呢?!他們怎麼看待我?!我以後會怎麼樣?!四哥,大姐是你的姐姐,我也是你的妹妹,這麼多年,我自認已經足夠忍耐,你到底還想我忍到什麼地步?!”
趙四老爺沒想到妹妹心裡這麼多怨恨,
怔住了片刻竟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再勸下去,只好搖搖頭低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小妹畢竟也是我們看着長大的”
範夫人卻想通了,她搖了搖頭:“不必再說了,就算是到了現在,她也沒有放過我,我若安心做一條狗,她就讓我苟延殘喘,一旦我不聽話,就要讓我們全家身敗名裂,這是什麼姐妹?我已經無力再去折騰了,四哥,求你也體諒體諒我!”
趙四老爺啞口無言。
對於他來說,大姐當然不是如同妹妹說的這樣無情刻薄,可是大姐的確是自未出嫁前就針對妹妹
他原本以爲能夠藉着這件事做個和事老,但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了,便也怏怏的低着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範夫人不再說話,靜默了一會兒,才讓江媽媽送客,自己坐在圈椅裡沉默的想着事情。
她現在有些害怕。
小妹的死不會跟朱元有關吧?
若真是朱元爲了幫她脫身,而用計殺了小妹讓徐家自亂陣腳
徐老太太心裡有些沒底,一時心裡突突的跳。
她的確是對徐老太太深惡痛絕,可那並不代表她就想傷及無辜。
到底小妹在這件事裡頭是無辜的。
等到江媽媽回來,她回過神,猶豫了片刻,便讓江媽媽去打聽打聽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媽媽卻不贊同,她搖了搖頭,也顧不得忌諱了,直言不諱的道:“夫人,就算是朱姑娘做的,她也是爲了幫我們朱姑娘如果不這麼做,那現在錦衣衛怕就要出城去抓老爺了”
要是範老爺坐了牢,這一家子不一樣分崩離析家破人亡了嗎?
只能說看誰棋高一着罷了。
江媽媽一家子都是在範家做事的,她當然不希望範家出事,這件事就算是真是朱元做的,她也覺得朱元做的及時。
範夫人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只不過是心裡不好過了片刻,她就反應過來了,笑着道是,回去整理了精神,自己家裡現在還有許多事尚且要等着去安排呢,她也分不出那麼多精神來管徐家的事了。
再說也不是她可以管的了的。
而這時候的徐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倒不是因爲忽然接到了徐家小妹的死訊,而是因爲徐老太太讓二老爺跟錢二老爺去查過了華政之後,發現華政這次回京竟然也沒閒着,還帶了三個妾室!
現在正妻死了,那幾個受寵的妾室竟然還狐假虎威,對着嫡出的華妍跟錦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徐老太太把外孫和外孫女一急回家裡,就知道兩個孩子必定是受了大委屈,等到聽他們兩個哭訴說在江西境內時之所以會吵起來,就是因爲華政一意孤行,非得藉口其中一個妾室懷了身孕,要在贛南多留一陣,纔會激怒了女兒,讓女兒出了事,她便忍不住更是急怒攻心暈了過去。
徐老太太不是能受氣的人。
她向來是錙銖必較的,小時候因爲父母偏心妹妹,她便對妹妹一直耿耿於懷了幾十年,找到機會就要打擊報復,生怕妹妹過的太好,何況是現在女兒被丈夫連累慘死,她咽不下這口氣,當即便示意徐管家去找華政的麻煩。
而華政的麻煩也並不難找,他這個人本來就是眠花宿柳風流成性的,當初還貪污受賄影響了官途,沒費什麼力氣,徐管家便奉徐老太太的命令,聯絡了英國公府的舊部,將華政是在家鄉惹了事來京城避難投親的底細給摸清楚捅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