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喝大葉茶了，真有點想念。”
大葉茶是潞州府地區人民最喜歡喝的茶葉，從上到下都愛喝這麼兩口，就像首都人愛喝豆汁一樣，外地人可能喝不太習慣，但本地人都是從小喝到大的。
茶葉很廉價，十幾塊錢買一大包，但真的解渴。
當然，對現在的他來說，也就喝個情懷而已，再怎麼從小就喝，在喝過頂級龍井、大紅袍、普洱之後，這些用茶葉梗發酵而成的粗茶真沒什麼喝頭。
就像一個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再讓他吃南瓜葉窩窩頭，一兩頓還行，天天吃，指定受不了。
楊磊有一口沒一口地抿着茶水，和李豔玲閒聊了一會兒。
然後，老校長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好小子，你可真夠可以的，短短半年時間就闖下了那麼大的名頭，真不愧是我看好的學生。”
楊磊哈哈大笑，“您可要點臉吧。”
老校長也不以爲意，仔細打量楊磊片刻，又重重地點頭：“真不錯，和換了個人一樣，氣質完全變了，來來來，坐下說，話說你的稿費收到了吧？”
“好像是收到了。”
“多少？”
“這個還真沒留意，只記得有這麼一筆錢到賬。”
“……不愧是名滿京城的商業天才，手裡的錢多到數不清了都。”
“別寒磣我了。”
“實話是說而已，我這麼個臨近退休的老傢伙都佔了你的光成了所謂的小紅人，最近這半年來幾乎天天有人打電話，幾個多年沒聯繫過的老傢伙也找上門來跟我打聽你的情況，至於招生這塊，嘿嘿嘿……”
看老校長這架勢，今年的招生情況應該相當不錯。
屯城一中本來就不差，在潞州府地區一直是名列前三的存在，今年高考搞了個大新聞，這風頭直接衝出了潞州府，儼然有成爲晉省著名高中的架勢，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師資力量、基礎建設、教學理念等硬軟件水平都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建設完成，就屯城一中這情況，能抓住機會吃一波紅利就不錯了，其他的想都別想。
除非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依然有出色地發揮，那才能穩穩地上一個臺階。
不過這些話，楊磊也沒說，說了也沒用。
和老校長寒暄片刻，起身告辭。
老校長很不捨，“再坐一會兒唄，母校就這麼不受你待見？”
楊磊嗤笑：“夠了啊，再陰陽怪氣，我可就再也不回來了。”
“嘿嘿，這不是捨不得你嘛，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要不給你的學弟學妹們說幾句話？”
“沒時間，”楊磊果斷拒絕，“我倒是想了解一下我捐的那些錢有沒有用到實處。”
“這個你放心，沒有一分冤枉錢，全都用在了正經地方。”
“用完了？”
“沒呢，才用了十幾萬，剩下的還在琢磨着用在哪兒，沒錢的時候都能將就，有點閒錢，目光所到之處全都需要修修補補，你說愁人不愁人，也就新蓋的那一棟宿舍樓暫時不需要修補。”
楊磊笑笑，“我要是你，我就趁着還在位再拿一塊地蓋宿舍樓、操場，把食堂好好修一修，再把舊宿舍樓拆掉，把宿舍和教學樓裡的暖氣搞起來，這些東西能用十幾年幾十年，也最容易出功勞，做好點，學生老師和人民能唸叨你好久，至於其他，嘿嘿，不客氣地說，跟你這個快退休的人沒啥關係，都不是三兩年能搞定的。”
“要這麼說，你捐的那麼點錢可遠遠不夠。”
“我再捐點就是了，有老校長你的面子，多了不敢說，二三百萬肯定沒問題。”
“真的？”
“你說呢？”
老校長忽然嘿嘿笑道：“我決定了，接受教育局的建議，延遲退休，繼續在崗位上發光發熱。”
“？？？”
“嘿嘿，楊磊啊，作爲咱們學校的優秀學生代表，一定要暢所欲言有啥說啥，來，咱們繼續嘮嘮，嘮嘮這學校的軟件的升級計劃。”
這是逮着一隻羊可勁兒薅呢。
生怕他這隻肥羊溜走，想用老校長這根繮繩把他牢牢地拴住。
地方上的教育部門還真是用心良苦呢。
楊磊無語。
不過這些人這麼用心，他也沒啥怨氣，畢竟是正經事，比那些一心搞歪門邪道的強多了。
所以，無奈地問：“嘮啥。”
“去我辦公室。”
校長辦公室。
好茶泡上，好煙點上，水果零食擺上，老校長嘆了口氣，“說實話啊，我個人是想退休的，畢竟在這個行業裡呆了太長時間，從十七歲參加工作到現在，一直在教書，當上校長之後還帶了幾年課，是個不折不扣的老教師了，也親眼目睹了國家教育一步步走過來的艱難，想想我的付出和收穫，還是挺有成就感的，但最近幾年，明顯感覺跟不上時代了。”
“哦？”
“咱們這邊還好，去省城、首都以及南邊那些學校看看，差距非常明顯，尤其那些好學校，從師資力量到教學理念，都把咱們學校甩出老遠，心痛啊，真有的時候真的擔心咱們學校這些學生會跟社會脫節。”
“具體說說，差距在哪兒？”
“硬件這塊不用說你也知道，只說軟件，嗯，校風吧，人家學校裡培養出來的學生一個比一個大方坦蕩，精氣神很足，小孩子不大但非常懂事兒，可咱們學校裡，除了你，滿學校找不出幾個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把話說清楚的，在講臺上講個題都結結巴巴哆哆嗦嗦，看着就……心疼。”
“還有嗎？”
“還有就是其他素質，人家那學生一個個多才多藝，能跳能唱能談能吹，說相聲的唱大戲的都有，還有些年紀輕輕卻在計算機領域頗有成就，還拿了大獎的，可咱們學校別說學生，老師們都沒幾個會用電腦，打印機都玩不明白，你說，這差距大不大？”
楊磊笑了，“知道倖存者偏差這個概念嗎？”
“什麼意思？”
“這個概念的意思是當你獲取資訊的渠道僅來自倖存者的時候，你的認知狀態就會和實際狀況產生一定的偏差。”
老校長一時間沒能領悟：“說具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