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雲省那邊的天氣怎麼樣,你和葉子過得習慣不?”
手指一按,又是一條短信發了出去。一想起自己第一次打電話時,柳絮心疼漫遊費的樣子,周易忍不住就要微笑起來。
算了,發短信就發短信吧,剛開始感覺很麻煩,可到真正習慣了,卻很有點相隔千里鴻雁傳書的感覺,很溫馨,不是對着話筒嚷嚷能比擬的。
不知不覺,周易已經在雲水村住了三天。
在這三天裡,他的生活習慣也在悄然發生着改變,每天雞鳴而起,日落而息,比山村裡的鄉親還鄉親,比原住民還原住民。
山村的日子就是悠閒,敬老院裡又實在沒有什麼事做,周易每天除了三餐飯外,就是滿村的溜達,很快就跟鄉親們打成了一片,甚至連鄉親們的看家狗是黃毛還是黑毛,叫個什麼名字,他都門兒清。
除了溜達和每日必須的午睡外,周易剩下的時間不是陪來院裡下棋的老頭兒們聊天,就是跟柳絮堡短信粥了,不過柳絮似乎總是一副很忙的樣子,每次聊不了幾句,就會回過一句來:“對不起周大哥,我有點事情要忙,下次再聊吧。”
“滴滴”
柳絮的回覆短信到了,果然又是這一句。
“不是回雲省探親的麼,怎麼會這麼忙?”周易笑着搖了搖頭,女孩子兒的心事你別猜,反正自己是猜不明白了......
收起手機,看看午飯的時間要到了,周易正要出門,就聽二癩子在門外扯着嗓子叫着:“叔,叔你在麼?”
“在呢,怎麼了二癩子,今天好像不是老人們例行檢查的時間吧?”
周易笑着走出門來:“看你這一頭急汗,感情是一路跑來的吧?”
這幾天二癩子總是人前人後叔、叔的叫着,周易起初很不適應,甚至提出要跟他平輩論交,可二癩子一聽就反應激烈,雙手連擺,那腦袋晃得就像個在劇烈奔跑中左右晃悠的驢兄弟。周易也就只好算了,沒想到幾天下來,居然聽順了耳,他叫起二癩子來,也有了幾分李元芳的派頭兒。
“叔,不是你說的麼,開始夏收的時候,要我通知你......”
二癩子看了周易一眼,實在想不明白這個城裡來的小白臉兒叔叔怎麼會對夏收感興趣了?難道他跟俺二癩子一樣,是想要偷看那些在田裡忙活的大姑娘和小媳婦麼?
一想到這裡,二癩子的眼神就開始飄忽起來,讓周易不禁要回想起哥幾個當年窩在大學宿舍裡接受倉~老師再教育的美妙時光。
“怎麼,夏收開始了?”
周易眼睛一亮。他是在城市裡長大的,還真沒見過夏收時的繁忙景象,趙爺爺說過了,‘勞動人民是最美麗’的,這麼美麗動人的景象當不能錯過。
更何況夏收之後,就要開始洪師傅口中的‘長桌面宴’了。周易現在還記得洪師傅那天講述長桌面宴的由來時,是何等神采飛揚的模樣。
“小周,俺不是吹牛,俺這雲水山,那可是延續了漢朝的天下啊。當年,那個叫劉秀的皇帝老子吃了敗仗,退到俺們雲水山裡來,眼看着當兵的都沒了飯吃,是俺們祖宗的祖宗的祖宗,拿出家裡的存糧,用家裡的桌子,擺出了十里長桌......”
先不說這個傳說究竟是真是假,劉秀是否真的淪落到要跑到山裡蹭老鄉們的面吃,一想到幾個村子近千戶人家用桌子搭成數裡的‘長桌’、支起一口口的大鍋、那麪條川流不息地下鍋、上桌的盛況,周易就禁不住心動。
那該是怎樣一副熱火朝天的場景啊?
“走,快帶我去看看。”周易笑道。
“叔,俺真是不懂你,這割麥子有啥好看的?”
二癩子嘀咕了一句,真是搞不懂這些城裡人。
***
雲水村的田地只有小部分位於山間平原,倒有一多半是山間的梯田。好在雲水山區水土豐饒,雖然是山地,也一樣能夠做到一年兩熟、夏收夏種。
周易趕到田邊的時候,只見一片金黃,從平原蔓延到了半山腰,尤其是那山上的梯田,層層疊疊,就如同最好的匠人用心雕刻出的勝景,真是美不勝收。
在位於山間平原的田地中,聯合收割機正在轟隆隆的開動,大片大片的麥子,一層層被割倒,整齊劃一。而在那山上的梯田中,卻是擠滿了各家各戶收割的人羣,男人們赤裸着黧黑的胸膛,一面割着麥子,一面唱起不怎麼幹淨的雄性歌曲,大姑娘小媳婦則捲起褲腳,果露着修長白皙的小腿,把一片片水樣的媚眼兒飛給了自家甚至是別家的男人......
在這個充滿了喜悅的收穫季節裡,所有人都跨越了性別的界限,就算是最保守的小寡婦,都無一例外地敞開了心胸,讓自己銀鈴般的嬌笑盪漾在空中、輕輕劃過無數雄性牲口的心房......
歌頌收穫,就是歌頌生命、歌頌人生,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的人是永遠無法理解的。
周易看得心動,大步向山上奔去,不知不覺之間,竟然用上了系統改造後的驚人速度,累得二癩子如同一條看家狗一樣跟在後面,呼呼地直喘氣:“叔......您倒是慢點啊?我的娘,明明是城裡來的人,咋會有這付好腳板呢,可累死我了......”
“叔,俺爺的田在左面,你可別亂跑啊,那邊兒是劉寡婦家的地......”二癩子扯開了嗓子叫:“你可別讓劉寡婦的相好看到了啊,他可就在那地裡,會以爲你是要搶食兒呢。”
他在着急之下,聲音未免就大了些,被許多村民聽到,頓時轟地一聲炸開了鍋,有些還指着周易打趣:“周醫生,去吧去吧,我看劉寡婦的那塊地,就合適你耕!”
“是啊,這塊地給周醫生一耕,明年準是個好收成!”
“我暈,這些老鄉們銀蕩起來,真能氣死朱小花啊......”
周易臉一紅,一面唸叨着小花同志,一面放緩了腳步,跟着二癩子來到了李元芳的田邊。
李元芳帶着老婆兒子,剛好割完了一茬麥子,正坐在田邊喝茶休息。見到周易過來,就笑嘻嘻地倒了碗茶遞過來道:“我的大秀才,這大熱天兒的,你不呆在敬老院裡面,跑到田裡來做啥?”
“就是啊,我也是這樣說呢,可週叔非說要來看割麥子,他又不會割......”
二癩子跑得滿頭滿臉都是汗水,這口怨氣可大了。
“呵呵,這裡太美了,我來看看。”
周易用手指了指田裡:“元芳大哥,這一畝地要割下來,得用多少時間啊?”
“哎,這山上梯田不能用收割機,像我這一家三口同時上,那也得割到日頭偏西啊......”李元芳道。
“要割一整個白天?”
周易吃了一驚,打小讀唐詩,就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卻沒想到農家真是這樣的辛勞。這還只是收割,還沒有包括後期的打穀脫粒呢。
“怎麼了我的大秀才,吃驚了吧?呵呵,不怕你不信,這畝地要是讓你這樣的白面書生去割,怕是小半個月也未必割的下來呢。”
李元芳打趣了周易一句。
“哈哈,書記說得可是大實話,秀才,你可莫不信哦......”
二癩子和旁邊田裡的鄉親們聽到了,頓時都大笑起來。這倒不是他們故意要恥笑周易,不過面對一個來自城裡的大知識分子,熟練的莊稼活計,那就是他們的自尊。
“小半個月?”
周易笑了,指了一畝還沒開始收割的麥子道:“元芳大哥,不如我們就用你這一畝麥子,打個賭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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