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驚天動地的氣魄,沒有威風凜凜的冠絕霸氣,他給人的感覺,更像是碼頭扛沙袋的勞工。
但這一道肩膀極寬的壯漢出現,整個天地似乎都在臣服、都在蜂鳴。
那是一種,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冷漠。
馮戰沉手掌狠狠捏在一起,整個臉龐扭曲在一起,似乎承受着天大的屈辱。
沒錯!
就是屈辱。
一個眼神,自己堂堂築基修士,一城之主,竟然肝膽劇烈……這是什麼樣的差距。
咚咚咚!
與此同時,那左將軍王鎖升,竟然弓着腰,一路小跑下高臺。
“末將……拜見呂將軍!”
然後,衆目睽睽之下,堂堂軍機處左將軍,竟然朝着呂休命,跪拜下去。
“莫要逾越禮數,我早已離開軍方,目前只是一個武院的院長而已……不妥!”
大袖一甩,王鎖升即將跪下的膝蓋,被一層無形的力量托起。
但他望着呂休命,瞳孔燃燒出狂熱的火焰。
當年他與胡南揚一同從武龍宗出師,任命爲偏將,他們所跟隨的大將軍,便是大名鼎鼎的四方殺神呂休命。
呂休命當年率領青古國虎狼之軍,悍然衝入兇妖界,連屠四座妖城,那一戰驚天地涕鬼神,轟動整個北界域,連神威皇朝都震撼不已。
可惜那一戰之後,呂將軍身受重傷,黯然退役養傷。
這一沉寂,便是整整50年。
當這個名字再次君臨天下的時候,他以殘病之軀,悍然轟破桎梏,一舉邁入大道金丹,位列《青古大道榜》。
據傳,青古大帝親自出面,曾邀請他重回軍中,任三軍副元帥。
這是何等殊榮。
當然,金丹之境,也是恐怖絕倫的絕對力量。
要知道,這種境界,足以勝任九大派掌教,或者皇庭重要部門的最高掌權人,如天衍院、中樞院,軍機處等等……
然而!
呂休命以厭倦殺戮爲由,婉言拒絕大帝封賞。
最終,大帝妥協,讓他去當少將武院的第一任院長。
少將武院的一切,全由呂休命一人做主。
選址、招聘、教學方式……哪怕是當朝太子,都不得過問。
同時,大帝承諾,少將武院將得到無窮無盡的資源,甚至少將武院畢業的學員,哪怕一根靈脈,九大派也必須要招收。
幾十年不見,王鎖升以爲自己的熱血早已冷卻……但看到那一張桀驁的臉,他依然忍不住想要立下軍令狀,衝鋒陷陣,萬死不辭。
這就是爲將者的風采與氣魄。
那種血海中歷練而出的人格之強悍,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
“啊!”
另一邊,一聲淒厲的慘嚎,衆人才將視線從呂休命身上離開。
巨坑之外,趙楚抓起馮浩嚴一根手臂。
咔嚓!
輕描淡寫的一捏。
骨骼粉碎,經脈崩裂。
馮浩嚴瞳孔擴張,痛苦到滿地打滾,蝦一樣蜷縮起來,瘋狂搐抽。
自己的左手……廢了!
不言不語,冷漠如冰。
趙楚扔了這隻手,拎起了另一隻。
“饒了我、求你、求你饒了我……我們曾經是戰友,趙楚、饒了我吧……婚約我現在就取消,饒了我……”
馮浩嚴顫抖着,瞳孔裡只有恐懼。
他聲淚俱下,鼻涕橫流,哪裡還有一絲之前的倨傲。
“如果現在敗的是我,我這樣求饒,你會饒過我嗎?”
趙楚嘴角笑了笑。
咔嚓!
慘嚎聲再次響起。
“爹……救我,救我啊……爹……”
馮浩嚴兩隻手軟塌塌,手掌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反折回去,驚悚恐怖。
他滿臉泥污,嘶聲力竭的朝着馮戰沉嚎叫。
廢了!
沒有了雙手,他如何在萬劍宗立足。
毀了!
這一切,全毀了。
馮戰沉上前一步,拳頭裡的指甲,深深掐入肉裡,但其腳掌卻紋絲不敢動。
呂休命……太可怕了。
砰!
衆目睽睽之下,趙楚朝着馮浩嚴的腳踝處,輕輕踏下。
咔嚓!
馮浩嚴頭顱狠狠撞着地面,痛到撕心裂肺。
“爹,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成爲廢人……我不想這樣……”
口水與血液混合,流淌了一地,馮浩嚴的慘劇,令在場無數人心臟狂跳,有些人甚至不敢再看。
“你草菅人命的時候,應該能想到如今下場……你應該切身體會一下,我的感受!”
最後一腳,趙楚冷漠的踏下。
這一刻,馮浩嚴徹底癱瘓,烏龜一般趴在地上,只有頭顱在憎恨的砸着地面。
一切……都沒了!
……
高臺之上,馮戰沉雙目淌出幾滴淚水。
兒子當衆被打斷四肢,他身爲一城之主,竟然只能袖手旁觀,這種無力與憤怒,豈能用筆墨描寫,此刻他恨不得捅破這蒼天。
……
襄風武院那些學員,各個膛目結舌,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趙楚。
這個人,簡直就是地獄的惡魔。
……
劉佬搖搖頭,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
趙楚做的沒錯。
雖然看似殘忍,但一切都是後者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慈悲與諒解?
那是菩薩的事情。
……
瞭解完一切之後,趙楚昂首挺胸,朝着呂休命一拜。
“拜見師尊!”
斷罪塔之後,他便拜了呂休命爲師。
“前段時間澤妍花留下傳音玉符,我隨後派人去無悔城找你,你卻下落不明……原來是跑回來炸學校,不錯!”
“我呂休命看重的徒弟,怎麼可能輕易沉淪。”
狠狠拍了拍趙楚肩膀,呂休命微笑着,臉色卻悄然一變。
以他金丹之境的探查,發現後者體內,真的只有一根靈脈,但這一根靈脈所蘊含的靈力,又如浩瀚大江,翻滾不惜,簡直比九脈還要強一倍。
可僅僅是這樣,能幾招戰敗馮浩嚴,還是令人詫異。
後者破格內宗的實力,可是貨真價實啊。
“嘿嘿,如果不是怕師傅和劉佬責備,襄風城的靈湖,應該也起飛了……可惜我這張臉,卻連自己是誰都證明不了。”
趙楚自嘲一笑。
“呂將軍,既然是你的愛徒,這麼說來,這少年……真的就是四萬妖趙楚?”
王鎖升皺着眉,嚥了口唾沫。
這次,他好像真的錯了。
“哈哈,他是不是趙楚,與是不是我徒弟,有什麼關係?”
呂休命笑了笑,反問。
“呂師兄,別開玩笑了……左將軍,將賜下免死金牌吧,這場鬧劇,結束了。”
劉佬笑了笑。
呂休命如果早點出面,好多事情本可以迎刃而解的。
“非也……劉師妹,我是認真的。”
“我呂休命的徒弟,是何等天驕,證明一個名字,也值得去搬救兵?”
“徒弟,告訴他,需要爲師去證明嗎?”
呂休命看着趙楚。
“區區一個名字,當我容貌恢復,或者有實力打碎一切質疑的時候,自然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趙楚笑了笑,搖頭。
劉佬和王鎖升一臉茫然。
“果然沒有看錯人!”
呂休命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何爲道心?
執念、憤怒、妒忌、努力、勤奮、仇恨……堅韌……每一種情緒,都可能是道心的本源。
如果一切靠長輩點化,靠長輩指引,你何時能走出自己的道?
軍方曾有多少築基強者,看似實力恐怖,但一上戰場,竟然能被妖王嚇破膽,這種貨色,算什麼鐵骨錚錚的男子漢。
呂休命必須讓趙楚親自開闢道心……哪怕這個過程膝蓋粉碎,滿身傷痕,血雨滂沱。
趙楚沒有言語。
之所以被馮戰沉踐踏,還是因爲實力太弱而已。
如果他今日也是金丹強者,一指將城主膝蓋壓碎,別說他是趙楚……李楚、王楚、張楚……他說自己是誰,自己就是誰,何須向任何人證明?
我的道心,就是沿途欣賞風景之時,沒人敢出言打擾一句。
哪怕這處風景,在你皇庭御花園,在兇妖界,在森羅地獄。
“呂將軍果然與衆不同,末將敬佩!”
幾息後,王鎖升明白了呂休命的苦心,頓時凝重一拜。
劉佬也笑而不語。
“只是有些可惜,沒有身份玉牌,我無法去門派修煉……九大派暫且不提,起碼得找個二流門派。”
趙楚隨後有些苦惱。
這個黑戶,看來暫時是落定了。
雖然有照妖鏡能推演武學道法,但市面上出售的道法,都是門派裡稀鬆平常的貨色,真正絕學,幾乎都是單傳。
……
高臺上。
賈河霜也聽到了這些的交談。
他咬牙切齒,惡毒詛咒着趙楚。
按皇庭律法,沒有學籍信息,根本不可能學到高深道法……呂休命雖然師從煉血軍營,但他一定以道心起過誓,真正核心道法,他不敢私自傳授。
道心起誓,這是每個宗門都有的儀式。
……
“區區學籍信息,這有何難……爲師身爲少將武院院長,豈會沒有學籍信息!”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少將武院第一任大師兄……這一屆,只有你一人。”
“努力點,第一任大師兄,是要被後世瞻仰,千萬別丟臉!”
話落,呂休命直接扔出去一枚身份玉牌。
……
少將武院第一屆大師兄?
一瞬間,滿世界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整個世界駭然……議論之聲,排山倒海,襄風城徹底沸騰。
九大派入場券啊。
況且第一屆大師兄的名號,意義特殊。
少將武院,不是明年才招收學員嗎?
襄風城的譁然,只是起始,明天的這個時候,或許整個青古國都會震盪。
要知道,少將武院可是面向全國的超級武院啊。
……
“呂將軍,少將武院明年纔開始招收學員,你怎能出爾反爾?”
馮戰沉身爲一城之主,雖然無權干涉,但也忍不住出言質問。
“哼,我師尊乃四方殺神,何等身份……他一生行事,何須向你解釋!”
趙楚小袖一甩,那鄙視的眼神,直接令馮戰沉內傷。
“哈哈,沒錯……老子一生行事,何須向誰解釋!”
呂休命哈哈一笑!
……
“馮城主,免死金牌,我暫時寄放在你這裡……三個月後,我會堂堂正正取回……切記,保管好。”
幾人臨走之前,趙楚回頭,深深看了眼高臺上的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