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逼她說出個二三四五六來的話,那她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對這位脾氣古怪又變態陰冷的將軍有那麼一絲好感,四捨五入的話可以稱之爲“喜歡”。
只是前世加現在二十多年空白的感情經歷讓葉挽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饒是剛穿越過來時面對葉富貴的疼愛之情她也有些不知所措。還有奇怪成謎的身世,讓葉挽不清楚應不應該去理智地表達自己的這份好感。而且,在她的世界觀裡“我想你”就等於是“我喜歡你”了,對方聽不聽得懂絕對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葉挽怔愣,木然地拍開褚洄的手,突然道:“我在曾後宮中發現了一個密室,裡面有個人……我總覺得跟我有些關係。朱桓說你知道。”
“嗯,我知道。”褚洄此時心情極好,懶懶地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看着葉挽的眼睛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告訴你,等出宮後跟你說。”
葉挽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嗯,那出宮後,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哦?你還有我不知道的小秘密瞞着我?”褚洄單手拖着下巴,難得笑的有些輕浮,“罷了,估計時間也差不多了,過幾日你就能出宮了。”
葉挽一邊暗自腹誹,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一邊奇怪他爲何信誓旦旦地說自己過幾日就能出宮。“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嗎?”
“嗯,北漢那邊今日不太安分,我準備趁機把你討出去。”褚洄應聲,茶杯乖乖地從他掌中落下,穩穩地停在桌面上絲毫沒有動彈。“再等我幾天。”
“你討了曾後就會放人?今日事情沒成,她只會加大找機會滅我口的力度,若是讓你輕易就要出去了就不是她了。”葉挽雖然對褚洄的能力沒有半點疑問,他遠不止想象中看起來那麼簡單無害,能暗中操持暗閣這麼大一個神秘的組織就不是一個普通將軍會幹的事兒。但是曾後也沒有看起來這樣好說話,今日的事其中絕對沒有半點是曾後的手筆,只是那三姐妹搞出來的無聊戲碼,若是曾後,殺傷力遠不會這麼小。所以要她放了自己,除非放出去的是一具屍體……否則只怕沒那麼容易。
況且葉挽暫時也還不想出宮,雖然褚洄答應了將曾後寢宮密室的神秘人的事情告訴自己,但她內心隱隱有種想親口問那個人的感覺。她還想待曾後不在的時候趁機進去一趟。
褚洄看穿了她的想法,猛地擰了一把葉挽的臉蛋:“別作,不許冒險。曾後和馮憑都不蠢,沒那麼好對付。曾後不會對那人如何的,你以後總有機會再見到他。”提起密室那人的時候,褚洄的語氣莫名的變得有些淡薄森冷,彷彿提到一隻可恨又無所謂的螻蟻一般。
葉挽揉了揉微紅的臉頰,又聽褚洄挑眉涼道:“憲鈞侯家那個無聊的女人,要不要處理掉?”
“不用,我自己可以解決。”
是夜,一紙緊急戰報從豐州玉巖關快馬加鞭趕往武州燕京。
憲鈞侯府內下人們人心惶惶,主子們也忐忑不定。
家中大小姐在婉妃生辰時與齊王世子媾和被捉姦在宮闈,侯夫人當場昏倒在地,世子更是發話只肯納燕悅爲妾,急煞了一片人。
好不容易灌了湯藥清醒過來的燕夫人心疼的看着堂下跪着的燕悅對憲鈞侯道:“老爺,難道真的要眼睜睜地看着悅兒去給世子做妾室麼?悅兒是你我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聰明伶俐又漂亮,做他妻室都綽綽有餘,怎麼可以做妾呢!”
憲鈞侯燕陽鐵青着一張臉,怒斥道:“若不是這個賤人作出了這等沒臉沒皮的醜事,怎麼會把自己逼到這樣的絕路上!”
“可是悅兒是被人陷害的呀!不行……我,我這就進宮去求求姐姐,姐姐一定有辦法的!”燕夫人連聲喊着就要起身出門。她原是曾家庶女,在雲州時默默無聞,整個曾家倚靠着曾如水的裙帶關係入京之後她纔有那個資格棲身轉圜於京中貴女之間。但畢竟只是一個庶女,若不是有曾後賜婚,憲鈞侯又恰好喪妻,她也沒那個本事能嫁給憲鈞侯做填房。
“滾回來!”燕陽斥道,“你去求曾後?曾後若是有心又怎麼會讓這種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金餑餑嗎?”他早年跟着太祖馬上打天下,先帝時恐他兵權在握會有反心便設計卸了他的職位,安上了個華而不實的侯爺名頭,生生的架空在燕府。每月領得那百兩銀子混吃等死,在朝堂上也無甚發言權,看似霽月風光,世人都要尊稱他一聲憲鈞侯爺,實則就是個沒什麼用的空名。
本以爲娶了曾家女兒會對仕途有幫助,誰知曾後也僅僅是看在曾老國公的面子上給曾如嬌派了門說得過去的親事,然後就再也不管不問,逢年過節宮宴姐妹二人打個招呼罷了。外人都只覺得侯府娶了曾家女兒風光無比,後有大靠山,實際上他還是那個手上空無一物的空殼子侯爺。
燕夫人被憲鈞侯罵的直抹眼淚,暗地裡恨極了自己姐姐和那兩個不靠譜的外甥女。畢竟血脈同心,她們竟然眼睜睜地看着悅兒被那麼多京城貴婦指指點點也不發一言!即使悅兒不用去齊王府做妾,以後也難嫁得好人家了!
還有那個姐姐……她早知姐姐狠辣,沒想到竟一點都不顧舊日姐妹之情。
燕老夫人敲着柺杖冷冷道:“真是個沒用的東西,生不出兒子就罷了,連唯一的女兒也要搭進去。”
“老夫人!”燕夫人尖叫一聲,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嫁進燕家這麼多年,雖然沒有幫老爺要回兵權來,至少在曾家的照拂下燕家的生意還不錯吧!您這頭上戴的身上穿的哪件不是我曾家送來的?您怎麼能這麼說我!”
燕老夫人被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擠兌,頓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怒道:“若不是你小肚雞腸把綏兒送走,侯府怎麼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來!哪會發生今日的事,讓悅兒沒有半個兄弟幫襯?真是婦人狠毒……還是個下不出蛋的母雞。”
“好啊老虔婆,要不是你當年一心想攀附曾家,怎麼會在我暗示之下攛掇老爺送走那個賤種?不就是指望着從我肚子裡爬出來一個流着曾家血的種嗎?現到如今了我沒有爲老爺誕下男丁就來怪我善妒自作主張,好人都讓你這個老不死的做了,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侯府大廳內一片雞飛狗跳。
“夠了,別吵了!”燕陽頭大地吼道。自己老孃和這個夫人一個都不是什麼省心的東西,這些年爲了侯府後繼有人他和老夫人急切地納妾收通房,但是始終沒有動靜。當年送走大兒子的事情也是經過他首肯的,娘和夫人這麼說不是啪啪的打他臉麼?
燕老夫人和燕夫人都安靜下來。一名得寵姬妾弱弱道:“老爺,賤妾有一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說!”
燕夫人雖然是曾家女,天生長得妖嬈美麗,但是畢竟四十人老珠黃了,沒有曾後保養的半分。這名寵妾才二十多的年紀,風華正茂,十分得侯爺的寵。又天生聰慧善解人意,侯爺有什麼事都喜歡問問她的想法。
她不着痕跡地睨了氣的臉色發綠的燕夫人一眼嬌聲道:“賤妾聽聞大公子年少有爲,保衛疆場,短短十年就已位及副將,十分得嘲風將軍的寵信。齊王殿下說不定能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也給咱們幾分薄面呢。”
“哼,說了半天還不是要走裙帶關係。”燕夫人冷哼一聲。
她當年攛掇老夫人和侯爺把那個賤人留下賤種扔到了城外莊子上不管不問,誰知沒過幾天下人就來稟報說那孩子就消失不見了,侯爺也沒放在心上,權當是被山上的野狼叼走了。她又才十幾歲的年紀,想生幾個兒子生不出?
結果是真的生不出,養了近十年纔好不容易懷上孩子,卻生了個女兒。
那個早該悄無聲息地死在山裡的孩子卻猛地回了京城,跟在當時熾手可熱的豫王副將褚洄的身邊,入京封了個小將。氣得她茶飯不思,就怕那個賤種回來爭侯府的繼承權。
擔驚受怕了好幾個月,他連頭都沒有來侯府冒一下就又回了隴西。
再一次回京又是幾年之後,這一下一躍成了鎮西軍中護軍的副將,進京之後擲果盈車,無比風光。
那個老虔婆不止一次在侯爺耳邊唸叨趕緊請大公子回來,總要人繼承燕家衣鉢。他們也給那賤種去了無數書信,卻始終沒有迴音。
“你們以爲那賤種會爲了燕家去求嘲風將軍?更何況時間哪裡來得及,悅兒明日就要被帶走了!”燕夫人尖聲叫道,她絕對不能容忍燕家將全部希望寄託在那個賤種身上,更不能容忍那個賤種回來!
燕陽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對下人道:“去給我備着筆墨。”
“老爺!”
燕陽冷哼道:“廢了一個女兒,總不能把兒子也扔了。”無論齊王是否會看在嘲風將軍的面子上善待燕悅,他都必須爲侯府的將來好好考慮一下了。
方纔始終低着頭不發一語的燕悅被燕夫人和奶孃扶進了自己的閨房。燕夫人抱着她哭道:“悅兒你放心,娘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娘明日一早就進宮求求太后娘娘,看能不能爲你賜婚於齊王世子。”
“謝謝娘……”燕悅喉嚨發緊,哽咽着抱緊孃親的腰身。憲鈞侯的話在她心頭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她一直以爲自己是侯府的掌上明珠,爹寵娘愛。誰知道爹的寵愛也只是表面功夫,看在曾家的面子上罷了……她到底不是個兒子,沒有辦法繼承侯府。那個早就被趕出家門的燕綏纔是爹內心牽絆記掛,後悔一生的人。
如果不發生今天的事……她不會知道這一切,她還是爹孃的心頭寶,她會風光無比地嫁入齊王府,做一個人人豔羨的世子妃,未來的齊王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那麼多人看到了自己的醜態,被曾經的千金閨蜜們指指點點,只能一襲小轎從後門被擡進齊王府。
造成這一切的都是那個人,葉挽!
燕悅的手指緊緊地摳着底下的牀單,指尖因用力而發白。葉挽,葉挽,葉挽!她眸光中沁着無比的怨毒。葉挽,我一定要你承受比我今日更加痛苦恥辱百倍之事!
一邊的奶孃端過一碗冒着熱氣的湯藥遞到燕夫人手中,慈愛地摸了摸燕悅的頭髮道:“小姐,奶孃給你煮了定神湯,你喝了好好睡一覺,咱們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啊。”
燕悅點點頭,聞着那散發着濃濃香氣的湯藥,就着燕夫人的手咕咚咕咚將湯藥喝了個乾淨。沒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一定會報仇,讓葉挽和姚清書生不如死的!
看着碗底逐漸浮現的湯渣,奶孃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詭異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