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對話很快就停了。
顧眠也不知道趙觀海第二天到底去幹了什麼活。
緊接着手機裡傳來下一段對話,還是趙觀海的聲音,但應該距離上段對話已經有些時間了。
“我兒子去外面上學也有一年了吧,唉……我把手機給他了,我自己又從劉老漢那找了塊人家不用的破手機,但這一年他也沒怎麼聯繫過我,辦這手機卡有點浪費了,每月都要扣錢呢……”
接着話筒裡又傳來熟悉的聲音,還是上次的那個年輕人的聲音,不過這次嗓子有些沙啞了。
“你說你專門辦個手機卡,月月扣費,月月心疼,就是爲了等你那上大學的兒子給你打電話?你不會給他打過去啊。”
“我打過,但每次我給他打電話他好像都挺不耐煩的,說不了幾句就掛了。”
“那你和他說你幹苦力活的事了沒?”
趙觀海猶豫了一下:“他高考完之後我想告訴他來着,但那孩子整天不着家,聽說是和一羣朋友出去……有次我沒去幹活,偷偷跟上去,發現他跟一羣小混混混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壞的,當時我就衝出去,罵了他一頓,當時他什麼都沒說,後來我基本就見不着他了……”
“我不知道他住哪,咱這地方小,那幾天我一個網吧一個網吧的找人,有時候能看見他,他見了我扭頭就竄,我連和他說的話的機會都沒有”
“快開學的時候,我知道他要坐火車走了,就蹲在火車站上守了幾天幾夜,終於守到了,但也沒能說上幾句話,只把學費和手機塞給他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趙觀海咳了幾聲。
年輕的聲音傳來:“那你打電話跟他說了沒?”
“他不樂意接我電話,每次接起來只要我多說一點,就很不耐煩的掛斷,有時候我話說到一半,通話就斷了。”
“那你坐火車去找他說明白啊。”
幾秒沉默後,趙觀海的聲音才接着傳來。
“其實我去過,我留出來點錢買了張火車票,想偷偷去看他……”
“他們學校真氣派啊,我還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學校,那麼大,走進去就迷了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上課、在哪個宿舍樓上住,我不敢進去,就在校門口打聽,但我還沒問幾個人就碰見他了”
“他離我好遠,好像交了女朋友,正帶着他女朋友從學校裡出來,他沒看見我”
“我就偷偷瞥他,我兒子長的高了,不像以前一樣瘦瘦小小的了,也有女孩子喜歡他了”
“但我接着就發現那個女孩子是騙他的,她還有別的男朋友,我看見她和我兒子分開以後和別的男的進了賓館;我就有些急,就跑了去告訴我兒子,但他不相信我……”
“後來我去找那個女孩子,跟她說明白了,她才和我兒子分手。”
年輕的聲音傳來:“你這壞角色當的真徹底,想當一輩子?”
“唉,我兒子不願意聽我解釋,我也不能看着他繼續錯下去,咳咳……”
說到這裡的時候趙觀海又死命咳了幾聲。
“你這兩天快休息休息吧,看把你累的,萬一累出病來咋整,我說你幹勞工幹這麼多年有去醫院看過嗎?”
“看病不得花錢?再說就算看出病來也不捨得拿錢治,不如不看。”
“但我看你好像真的累出病來了,休息休息吧。”
趙觀海似乎考慮了一會:“那我這兩天找點輕快的活……”
“你真是爲了錢不要命。”
趙觀海乾笑兩聲:“我把我的錢都存在一張卡上,然後把那張卡包的嚴嚴實實的,寫上‘給我家兒子攢的錢’,還有我的日記,我臉皮薄,從來沒跟誰說過肉麻的話,有些事就寫在紙上,寫好後就和卡一起藏在我屋裡的牀底”
“等以後小磊回來,我就去把這張卡和日記拿出來,然後給他,嘿嘿嘿……”
通話到這裡戛然而止。
顧眠又等了幾秒鐘,手裡的手機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趙觀海把一張卡和一封信藏在了自己牀底。
但至今爲止他們好像還沒弄清楚趙觀海住的是哪間房間。
“如果說我們幾個人住的房間對應的是趙磊從出生到成年的所有階段,那麼趙磊住的房間代表的又是哪個階段?”顧眠把目光放向趙磊的房門。
胖子有些猶豫:“趙磊住的不會就是他爸住的那間吧?”
現在想想的確很有可能是這樣。
趙磊房間無論是傢俱還是擺設都十分老舊,一點都不像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住的房間。
二人一拍即合扭頭向趙磊的房間走去。
只是要誰鑽牀底是個問題。
趙磊房間裡的牀離地面不遠,不太到半米的樣子,人是能鑽進去,但空間也十分小,很難活動。
顧眠嘗試整個把牀翻過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副本限制,這牀好像被釘在了地面上一樣,任憑他和胖子死命的擡也沒能擡起來。
“醫生要是你鑽的話,我自己在外面有點害怕。”胖子顫顫巍巍的開口,大有要自己鑽牀底的架勢。
但即便是他想鑽這牀底也不一定願意讓他鑽,因爲他這肥胖的身軀可能根本鑽不進去。
而且就算他鑽進去了,牀底等待着他的也很有可能不是什麼線索,而是一張慘白的鬼臉。
“這牀擡不起來完全就是爲了讓人往裡鑽啊,裡面有什麼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了!”胖子嘟囔着,但雖然陷阱就這麼明晃晃的擺着,他們卻必須往裡跳。
他一邊抱怨着一邊詢問旁邊的顧眠:“醫生,你覺得你鑽合適還是我鑽合適?”
而話音剛落,胖子突然注意到旁邊的顧眠舉起了什麼東西,緊接着他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不用這麼麻煩。”
他有些僵硬的側頭看向旁邊,只見不知何時,顧眠已經舉起了電鋸。
想必如果牀底真的有鬼的話,它可能正滿懷期待的等待着下個受害者一頭鑽進來。
但它應該萬萬沒有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一把從頭而降的電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