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擎之每年過年,都會去給老院長拜年,而且如果孤兒院裡有經濟需要,只要老院長開口,他都會毫不吝嗇地捐助。
今日,電話再次響起,時隔上次差不多快一年了。
凱欣看着他手機上亮起的“周院長”,隱隱猜到應該是孤兒院。
因爲易擎之身體健康,不需要看病,也不在上學的年紀。
她有些替他緊張,尤其看着他的面色緊繃着,更是緊張了:“怎麼不接?”
易擎之不知道要怎麼跟凱欣形容這種感覺。
每次這個電話響起,都像是一種折磨,他還不能夠、不願意刪除。
好像即將渴死的人看見了綠洲,又害怕是海市蜃樓,那種明明渴望,卻透着失望的無力感,真的不知道怎麼形容。
他的瞳仁裡有暗芒在流動,好一會兒才接,聲音也是微啞:“周院長?您找我?”
“小易啊,今天孤兒院裡來了人,查23—26年前,這段時間裡被領養掉的5歲上下的男孩子。我首先想到了你。”
周院長的聲音也老了,好像比易擎之上次聽過的要憔悴些,但是口吻卻是一樣暖暖的,透着慈悲的。
“小易啊,你對你的生母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比如她姓什麼,叫什麼?”
“周院長,這話您已經問了我很多年了。我母親姓易,所以您給我起名叫易擎之,忘記了?”
易擎之苦笑,這都多少年了。
只怕找不到了。
找不到挺好的,如果真的找到了,也許現在穩定幸福的生活節奏,就會被打破了。
周院長沉默了一會兒,道:“小易啊,你確定是易?”
忽然間,易擎之覺得今天的周院長很奇怪,他往日裡不會這樣追着問的,於是坦白道:“我來到這裡的時候,根本語言不通,你們問我名字,我只知道說易。我說易,是因爲音,但是我不確定是什麼字。後來我跟您說過這個事情,您說,中國有易這個姓,所以應該是這個字。”
“小易,這樣啊,今天有的人呢,來找她的親生兒子,她說她姓伊,
伊人的伊。時間上呢,跟你的也比較吻合。”
周院長說完,易擎之整個人都僵硬了!
年代太久遠,他兒時的記憶有限,甚至在時間斑駁的光影中不斷沉淪,已經蕩然無存了。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伊還是易。
周院長又道:“她還說,她是在國外生下的你,把你帶到了快五歲,她跟丈夫離婚了,從國外回來了,所以,如果你被孤兒院收留的話,語言上可能會不通。”
易擎之:“……”
他根本不敢抱有希望,但是這個來找他的人,與自己的情況這般吻合,實在是讓易擎之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
記憶裡沒有母親離開的畫面,他只記得自己一直哭,在公園的臺階上一直坐着,等着母親來接他。
他甚至忘記了母親臨走前的樣子了。
“她、有沒有說爲什麼遺棄自己的孩子?”易擎之的聲音帶着輕顫。
“她回國投奔孃家人,但是找不到孃家人。後來的事情,她不願意說,很愧疚的樣子,一直說對不起你,我們同事也沒追問。”
“我現在不想找了!”易擎之忽而仰起頭,眼中噙着淚,眼眶紅紅的。
他深吸一口氣,對着電話道:“周院長,您費心了,我現在真的不想找了。我覺得我生活的挺好的,那些沒心沒肺的人,我不想去認。”
“小易啊~!”
“就這樣吧,我還在國外呢,等我下次回國再去看您,再見!”
易擎之努力說完這句完整的話,便將手機掛掉了。
凱欣剛纔是貼着他的手機聽的,她全聽見了,而易擎之根本沒有避開她的打算。
他將手機往邊上一扔,撈過凱欣的身子,就將雙眼貼上她的肩膀,難過地閉着眼睛,不言不語。
即便如此,凱欣還是感覺到肩膀上越來越多的溼意,她擡手,輕輕扶着他後腦上的發,溫柔地說着:“你不想找了,不想認了,我們就不找了,也不認了。以後我們自己成個家,想要多少親人就有多少親人,想要多少孩子,就生多少孩子!”
易擎之用力將她摟住,流光因此而
染上香氣。
司南在外面敲了敲門:“舅老爺!凱欣小姐!用晚餐了!”
凱欣當即揚眉道:“不是說了,外面空氣不好,在裡面吃的嗎?”
司南忍俊不禁:“空氣已經變回清新了,因爲那個草包已經被打暈送走了!姑爺說,讓你們下去用餐,順便喝點小酒慶祝一下!”
咦?
凱欣愣住,易擎之也擡起頭,睫毛上溼溼的,瞳仁裡透着不解。
喬歆羨把百里驍打暈了?
也太誇張了吧?
就因爲百里驍粘着夜兒嗎?
“呵呵,呵呵呵~”
易擎之忽然笑了,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凱欣,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走,下去吃飯!”
“嗯!”
四川,孤兒院——
周院長見易擎之掛了電話,心知這孩子是受了傷了。
易擎之是他見過最懂得感恩的孩子,拼搏也不易,他也覺得,孩子現在生活的挺好的,不如就不找了吧。
身邊,一位身着華服的女子道:“怎麼樣,他是我的孩子嗎?”
周院長眸光轉了轉,道:“我不清楚啊,但是他說他不想找了,所以,就算了。”
“什麼?”女子聞言一驚:“不能這麼算了的,我必須要找到他!”
“那你早幹嘛去了?我看你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你這個包包也要好幾萬吧?你會養不起孩子?那孩子說了,沒心沒肺的人不忍也罷,他現在挺好,不要認!所以呢,站在當事人的立場,我不可能對你透露他的信息的,再說了,他也未必就是你兒子。”
周院長早已經退休了,今天若不是聽同事說了這件事,也不會爲了易擎之專門跑一趟。
他能聽出來,那個孩子是真的傷心了。
女子焦急不已,上前,道:“這樣,我給你100萬人民幣,你把他的手機號碼跟名字告訴我,怎麼樣?”
周院長眯了眯眼,精明的眸光彷彿看穿一切:“那我更不能說了。你這麼有錢不要他,忽然要他,裡面必然有陰謀,我不會讓我的孩子陷在這種不健康的算計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