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欣聽見身後有悉悉率率的聲音,卻是沒有回頭。
直到他對着她的背影道:“凱欣,以後你吃不完的,我幫你吃,你喝不完的,我幫你喝。我們就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着,跟家人一起用餐,你吃一口,餘下的全都餵給我,他們只會覺得我們恩愛,不會覺得你奇怪。”
設身處地地爲她考慮。
想要她放下心理壓力。
但是凱欣卻是沉默着,此刻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易擎之端着碗,一高一低地繞過牀尾,那每一步都鄭重其事,她沒有可以去看,但是他的影子偏偏投射在她眼前的牆壁上,恍若海面上的波瀾,起起伏伏,令她不忍又自責。
明明想躲着,想再換個方向背對着他。
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捨得讓他再這樣來來回回地跑了。
易擎之將碗放在牀頭櫃,一手握住她的肩,抓了一把全是骨頭,他心裡又疼了一下,另一手抓着枕頭,兩手同時往上提。
“乖,起來坐會兒,醫生說,你可以吃一小口牛奶泡燕麥,一日三次,每次一口,讓腸胃慢慢恢復定點工作的意識。”
凱欣被迫坐了起來,靠在牀頭。
聽見易擎之的話,她錯開眼,淚水再次不爭氣地落下:“我,不需要你這樣同情我。我們已經分手了,這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易擎之捏着小勺,送到她嘴邊。
他調的溫度,自然知道是不燙的。
不理會她的話,他只是溫柔地對着她道:“乖,我們凱欣吃飯飯了,來,張口。”
凱欣抿着脣,落下淚。
易擎之又笑了笑:“要開火車嗎?”
那是他曾經陪着康康玩的遊戲,火車開着開着進了山洞,就是勺裡的食物被康康的小嘴給吃了。
凱欣終是張開了嘴,試着吃了一口。
易擎之見她吃下,當即將小勺放在一邊,緊張起來:“慢慢嚥,不舒服就說,不要勉強自己。”
大手探向了她的胸口,想幫她輕輕拍一拍,幫助食物順利下去。
凱欣卻是驚恐地雙手環胸:“你幹嘛?”
易擎之愣住,她又道:“前男友對前女友耍流氓,原來易先生也會做這麼……”
凱欣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而易擎之卻是一臉雅痞地望着她:“本來只是想幫你順順腸胃,沒想到你給我安了個耍流氓的罪名,如果我不坐實,豈不是辜負了你的想象力?”
“你!快鬆開!”某女抓狂了!
他鬆開了。
一臉哀怨地起身:“我真命苦,只剩下A了。”
“易擎之!”凱欣的情緒徹底爆發了:“你、你簡直,你太過分了!”
卻沒看見背對着她離開的某人,嘴角漸漸上揚。
對嘛,就是要有情緒的發泄口啊,就是要爆發出來嘛。
積壓在心裡,承受不來,自然會生病了。
某女惱羞成怒的聲音還在繼續,根本忘記了剛剛吃了一口燕麥的事情,注意力轉以後,好像胃病也不是什麼過不去的坎了。
“A又怎麼樣!A你還抓,你是不是飢不擇食了!”
她吼完,易擎之走到牀尾,側過目光自下而上覷了她一眼:“飢不擇食?想要我吃你?你現在還沒這個福氣!”
“你!”
“等你病治好了,再養胖個二三十斤的,就差不多了。”
“滾!”
“我今晚要在這裡睡的,沒看見這裡有個摺疊的單人牀嗎?”
“你……”
凱欣忽而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人高馬大的一個人,要縮在那麼小的牀上過夜,翻身、伸展,都不方便。
腦海中掠過紅宗平的字字句句,凱欣的心頭在滴血。
哥哥~
他是她的哥哥~
“易擎之,我認你做乾哥哥好不好?”
他剛剛把電視遙控器拿在手心裡,想着她醒了,他終於可以放點生意出來。
卻不想,聽見她這樣的句子。
幽深的眸子閃了閃:“我不缺妹妹。”
凱欣擡手擦擦眼淚,有護士進來給她測量體溫,問了她吃了什麼東西,做了記錄後,放了兩盒藥在牀頭櫃:“這個每日餐後五分鐘一粒,一定要吃。”
凱欣餘光一瞥,發現藥盒上的名字,就是瑞士醫生給她開的那種特效藥,不免奇怪。
她不會知道,當她昏睡的時候,易擎之將她手抄藥名的小紙條給了醫生,還說這應該是瑞士的醫生給她開的藥,所以她今天到處找這個藥。
其實,全球廣泛性用於臨牀治療重度神經性厭食症的藥物出名的牌子,各國的大型醫院都是有的,只是開藥的時候要跟醫生說明,需不需要開進口藥。
易擎之已經倒了杯溫白開,走到她面前:“吃藥吧。”
凱欣伸出細長的指尖抓過藥盒子,打開,取出裡面的瓶子,倒了一粒小小的藥丸在掌心裡,不等易擎之的水杯遞過去,她已經憑空嚥下去了。
易擎之蹙眉:“你不怕嗆着?”
凱欣道:“總比吐了好。”
易擎之:“……”
她的胃,已經不能承受更多東西,連喝水都是負擔。
他忽然就關掉了電視,在她牀沿坐下,驚得她往裡面連連退。
易擎之笑了:“你在給我挪位子啊?”
脫下鞋,他真的就上去了,在她身邊躺着,還伸手將一臉抗拒又驚恐的她強行撈到了懷裡抱住。
她掙扎,讓他放手,他便道:“別鬧,我怕一個用力,你的骨頭就斷了。”
這話說出來,心疼的總歸還是他。
閉上眼,他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凱欣,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起,從我開車載着你去大廈、送你雨傘的那刻起,我就已經輸了。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狂撒狗糧~)
如果沒有初次的相遇,便不會有往後的這些年。
“凱欣,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在那個下雨天載着你去看大海,看日出,看教堂,看看我跟你適合哪一種風景,又會成爲哪一種風景,我不會讓你在心裡一直記掛着我,偷偷藏着我的照片,也不會再讓你爲了我洗手做湯羹,我做給你吃。”
他剛想說,凱欣,我們和好吧。
而她卻是哽咽着,在他懷裡說:“易擎之,我不想、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因爲我根本不愛你。從來沒愛過你。我不難過,我一點都不難過,我不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