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店。
他夢起航的地方,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以如今的身份故地重遊,在豪華的商務車內,以一種觀賞的姿態,來重新審視這個地方。
如今的橫店與陸澤那個時候相比,影視基地內變化不大,但基地周圍的變化可就大了,一時間,還真不確定自己到了哪兒。
這裡變的繁華了,當前些年橫店影視城被定爲旅遊項目時,就與陸澤記憶中的橫店不一樣了,各種古色古香的客棧,貼着各種出兌字樣的告示,仿古的步行街上倒是人潮洶涌,可遊客們手中卻很少拿着紀念品。
看得出來,這裡的生意沒當初這波人想象中的那麼好做。
基地大門口,蹲活兒的那幫子人早就沒了蹤影,畢竟有了微信,誰還願意寒冬數九的在外面練身板子?反倒是遊客在這裡駐足不肯走,希望蹲到倆明星,也算不虛此行。
二毛的烤冷麪攤子不見了,這也不稀奇,城管能讓你個沒親沒友的外地小子在景點前面擺攤才奇了怪,只是別說,陸澤還真饞了二毛那小子做的不是很正宗的烤冷麪。
大冷天凍的縮胳膊縮腿兒,來份兒雙倍辣醬的烤冷麪,剛出鍋那可是燙的閉不攏嘴,哈氣吐出來能有二寸長,再來瓶可樂扎扎嗓子眼,那種感覺如今想想都令陸澤舒坦,只是那種日子,陸澤已經有些年頭沒體會過了。
“陸哥,我們下去看看?這邊人多,再等一會可能會被拍到。”
車停在基地門口很久了,遲遲沒進去,小王同學提出了意見,卻沒被陸澤採納,他忽然不想進去了,要放在十年前,裡面的每個小樓,每個小隔間,甚至是每個炮坑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樣的橫店基地他很再想看看,可如今進了裡面,他絕對認不得了,物是人非啦,所以,不進也罷。
“繞着外頭走一圈吧。”
他也怕被人認出來就不好再走了,所以跟司機言語了一聲,這司機年紀不大,倒也機靈,知道這是大佬來懷念青春來了,自然將車速放到了最慢,即便是看着一輛輛車超過自己,也一點不在意。
這一圈下來,他發現橫店的前面變了,可後面的變化卻不大,他路過了二十六歲生日時吃過飯的餐館,路過了當年醉酒時吐過的電線杆,路過了曾經擺放一大片摩拜的空地,最終,也路過他曾經在橫店的家。
“停一下。”
車停了,他帶上墨鏡和帽子,打開車門,緩步下車,王梓萱陪同着一塊下了車,這個小院子比從前更破了,牆與地面之間都長了苔蘚,院子中央扯的那根鐵絲上還晾着衣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式各樣的都有。
其中也不乏一些性感的女士內衣和絲襪,也是一樣的待遇,隨着秋風在空中打着擺子,也不知道現在這些胸·罩、褲衩兒還有沒有再丟的時候。
他心裡清楚知道,大夥兒心裡都清楚,都他孃的是哪個怕老婆的房東偷的。
只是望向自己曾居住過的屋子時,他一愣,這屋沒人住,並且很久沒人住了,窗戶上全是灰,都瞧不清裡面是啥樣,隔壁楊丹曾住過的那間房子同樣沒人住,而且更慘一些,窗戶都碎了,玻璃上滿是紋路。
他忍不住上了臺階,湊到玻璃前瞅了一眼,裡面除了牀上還扔着幾張報紙,就沒人用過的東西了,空蕩蕩的房間,掉了一地的牆皮子。
“陸哥,你原來住這兒?”
“嗯,十多年前了。”
聽到他的回答,王梓萱也踮起腳尖往裡看了看,找好角度拍了一些照片,留着一會發到社交軟件上去。
“你們找誰?”
陸澤這一排總共三間屋子,陸澤住的在中間,右手邊的那間還有住人,似乎是聽到了些動靜,一個老頭走了出來,大冷天的只穿了個白色跨欄背心,人挺胖的,說話時還撓了撓咯吱窩,讓王梓萱背對着老頭對陸澤伸了伸舌頭。
“大爺,這倆屋子怎麼不住人了?”
“都不住七八年了,鬧鬼,死人了,一老頭,肺有毛病,那天天熱,就犯病死屋裡了,之後半夜總能聽見人咳嗽,就沒人敢住了,怕晦氣。”
陸澤表示瞭解,死的那個老頭,估計就是楊丹離開後的第一任住戶了,當年陸澤還在的時候,他就已經搬過來了,右手邊這間房是單獨的走廊,所以膽大的人不會怕,可中間房和左手邊的房子走廊是共用的,膽子再大,要是聽見點什麼也不敢住了吧。
“小夥子在這兒住過?”
“十來年前住過。”
“發達啦?”
老頭看了看兩人的打扮,一看就不像沒錢的樣,就順嘴問了一句,在這邊住的也不都是羣演,所以他不認識喬裝後的陸澤也不意外,對此,陸澤只能抿嘴點頭笑笑。
“你是住這院子裡,我唯一見過的發達的。”
“大爺您才住幾年,我住這兒的時候可比你早,行了,天冷,您回屋吧,謝了啊。”
“不謝。”
兩人下了臺階,正往外走,老頭也回了屋,陸澤卻正巧碰見房東端着個茶缸子,叼着牙刷走了出來,熟練的蹲在地上刷牙,白沫子順着嘴角淌出來,扯出老長,還不掉地上,就掛在下巴頦子上,隨着刷牙的頻率在半空晃盪。
他還是這個鳥德行,大中午的才起牀,靠着十來間房子收租過活,就等着拆遷提路虎了,模樣也沒什麼變化,只是白頭髮多了些。
陸澤和他對上了眼,也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就這麼徑直的走了,兩人倒是沒什麼仇怨,房東這人也爽快,退租時該退就退,人不錯,除了癖好有點變態。
可問題就出在他這癖好上了,當初楊丹剛搬過來,他就給人內衣和絲襪給順走了,不過也是,畢竟她長得最好看,不順她的還能順當時隔壁住的大娘的?
這事兒到頭來就讓楊丹給算到了陸澤頭上,在之後的很久一段時間內,楊丹都以爲是陸澤偷了她的內衣做了壞事兒,要不是後來她半夜上廁所的時候看見了房東偷偷摸摸打算再來摸一件,被她咳嗽一聲嚇回去了,這事兒估計到現在都解釋不清楚,就是陸澤沒搭理房東的原因。
而房東在看到陸澤後,一開始沒在意,隨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的轉頭,見陸澤上了車,咕咚一聲,將一嘴的牙膏沫子給嚥進了肚子。
……
這是個充滿回憶的地方,承載了陸澤很大一部分的青春,但如今,卻很難再從這裡找到那些有關於青春的回憶,讓陸澤漸漸失去了再逛的心思,直奔橫店演員工會。
在這裡,他根本無處遁形,有太多人可以一眼認出他,然後錯愕的感嘆一聲:“不會吧……”
他沒帶保鏢,自打多年前那些不專業的保鏢給他留下不算好的印象後,他就再也沒僱傭過保鏢,可即便這樣,也沒人敢攔在他的面前,畢竟這裡是演員工會,在場的都是工會成員或者是羣演,敢攔陸澤,不想在橫店混了纔會這麼做。
所以他很輕鬆的就走到了王梓萱打聽到的辦公室,一間單人間,今天他會在這裡上課,但時間還早,趁這個時間,他要拜訪一名老朋友。
“咚咚咚……”
“請進。”
陸澤摘下墨鏡和帽子,推門進去,老友正伏案寫着材料,並沒有擡頭,只是伸手指了指角落,說了一句。
“放這兒就行。”
“這麼忙嗎?龍哥。”
這一聲龍哥算是叫蒙了曾龍,多少年都沒人這麼叫過他了,如今大家都叫他曾主任,龍哥?好遙遠的詞彙。
一擡頭,模樣有點面熟,等會……不是面熟,這下他可算是認出來了,而下一瞬間,曾龍便不受控制的彪了一句芬芳。
“臥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