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柔在他身邊,就似一枚又小又讓你厭煩的蒼蠅,整天在他耳邊嗡嗡嗡,比他老媽子還煩人。忽然,有一天,他習慣了那種不應該喜歡上的習慣,卻又那麼忽然的宣佈,她不會再嘮叨你了,她更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讓你厭煩了。那種感覺,說不出的落寞,心口有一種道不明的空。當他聽見A市國際機場十一點飛往英國的航班墜海時,他其實不相信那有顧溫柔的名單。但當他又看到新聞的主持人讀出那份航班名單裡,有一名中國籍戶口北京的‘女’子顧溫柔時。恍然間,他覺着,滿天都變得無比黑暗。
許久後,他伸手握着鼠標,關閉了屏幕裡的新聞播放器,眼眸暗淡,往日裡內斂成熟的他,今天一整日下來雙手都在冰涼、發抖。
他是個醫生,人都說,醫生是萬能的。
萬能……萬能得讓他失去顧溫柔了!
房‘門’被人輕輕的打開,張欣站在‘門’口。
她看見自己的男人爲着別的‘女’人傷心難過,而她卻只能陪在他身邊,換着是哪個‘女’人都不喜歡這樣。張欣走進辦公室後,帶上了‘門’,輕輕往辦公桌那邊邁步。然而,黎昊然卻裝着沒看見她一樣,繼續他的發呆。
張欣走到辦公桌前,隔着一張寬大的桌面,望着對面的男人。昨天,在出發去民政局的時候,他還計劃着,等他們領完證後,就帶着顧溫柔一起去吃飯,他在A市買了一套公寓,四房兩廳,連顧溫柔的房間他都準備好了。其實,他們沒有在一起,卻比情人跟親密。
空氣中凝聚着一層稀薄的沉默。她知道,顧溫柔已經證實死了,跟個死人吃醋,沒必要。
張欣的眼珠子轉了兩圈,眸光微閃,道:“溫柔她……”
“不要提她。”黎昊然冷冷的打斷掉張欣還沒說完整的話,他的眼眸染着灰暗,握着鼠標點了系統將電腦關掉,隨後拿了搭在轉椅上顧溫柔披過的黑‘色’長款大衣外套,站了起身,抓了車鑰匙,邁步離開。
他經過張欣的身邊,沒有停留,沒有回眸。
“昊然,如果今天飛機出事的人是我,你會不會像爲溫柔難過那樣爲我傷心?”張欣不曾多想,就直接伸手拉過黎昊然的臂膀,後者頓住步子,半餉,才側首疲憊的斜了她一眼。
黎昊然的人生裡,沒有“如果”的這個詞語出現過。
但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裡竟然閃了閃,如果今天是張欣遇到了飛機墜海,他會難過麼?
張欣見黎昊然沒有回答自己,頓然間,她的心情,跟他一樣,同時都墜入了萬丈深淵的谷底。其實,他是不是從來就沒有看清楚過自己心裡喜歡的人是誰,所以才誤以爲着,他要找一個與自己能匹配得上的‘女’人。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但當‘迷’中‘迷’時,當局者也能比自以爲是旁觀者的當局者看得清楚。
“你是不是後悔和我去登記了?”張欣繼續追問,抓着黎昊然的那隻手很不受自我控制的越攥越緊。
黎昊然眉峰蹙起,看張欣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張欣的家境雖沒啥背景,但好歹她也是個優秀的醫生,現在被黎昊然這麼玩‘弄’,她心裡也是很煎熬的。可即使如此,張欣也只能硬生生把氣憋到最心底。誰叫她就是愛着黎昊然呢?
黎昊然的喉結微微滾動,剛即將要開口說話。
辦公室原本緊閉着的玻璃‘門’忽地“砰”一聲,外面有人力度很重的將‘門’一陣風的推開,鋼化玻璃‘門’反彈到牆壁,再又發出“啪”的巨響。
來者氣勢洶洶,張欣驚訝的看向‘門’外。
只見‘門’口外兩邊都站着西裝革履戴着墨鏡的保鏢,站在正中間是一個穿着寬鬆長衫,平底‘波’鞋,紮了馬尾,口罩墨鏡一併戴着的‘女’子。
張欣錯愕的視線定格在葉涼煙身上很久都還是沒認出她來,直到葉涼煙將口罩、墨鏡都摘下後,她才確認,原來讓保鏢將‘門’踢開的人,是葉涼煙!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來葉涼煙的背景……
不對,她只是忘記了而已,之前醫院就已經傳過一會兒,說LY集團的總裁夫人,就是他們心臟外科的一個實習醫生。
葉涼煙自從進了華僑醫院這麼久,就從來不敢跟黎昊然光明正大的對峙過一次。
因爲她只是個小小的實習生,黎昊然是整個外科的主任,他要給她穿小鞋,那是分分鐘的事兒。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只敢在背地裡吐槽下他。這會兒,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不是他,顧溫柔不會想到一個人去英國,不是他,顧溫柔更不會坐上出事的航班。
黎昊然……是他,是他讓她失去了一個能聊心事的朋友。
想着想着,葉涼煙的眼睛就通紅了。
吳依依瞧着她的不對勁,心底暗忖,糟了,煙姐哭,傳到墨總那,到時候全部罪名都會推到自己這邊。她轉過頭,打了一個眼‘色’給‘門’外的保鏢,一個保鏢進來,從暗袋裡掏出黑‘色’手槍,食指抵着槍膛,隔着一點距離,但槍口是對着黎昊然的。
黎昊然沒有逃避,他依然穩穩的站在原地,張欣很怕手槍走火,幾乎想都沒想,就走到黎昊然跟前,讓槍口對準了自己,同時也隔絕了黎昊然的危險。
“張欣,在我實習的時候,你對我很好。今天這個恩怨,是我跟他,我請你,不要‘插’手。”葉涼煙咬字清晰,目光亮亮的看向那個始終擋在黎昊然面前的張欣。你說,這個世界上,愛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能讓人生死都不怕了。
葉涼煙也是擔心手槍會走火,便讓保鏢先將手槍放下,退出去。
她剛剛讓所有人把整個醫院地毯式的搜索了一遍,卻還是找不到顧溫柔。難道,她就真的離開了嗎?溫柔吶,我還有很多心事沒跟你說呢,我還想讓你當我孩子的乾媽……
黎昊然一直垂着眼瞼,許久,他慢慢的擡起眼皮。
“涼煙,我死了能把溫柔換回來,我願意死一千次。”他的嗓音帶着淡淡沙啞,哽咽。
張欣驀地擡頭,傻愣的瞠大了眼,看着黎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