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德城最大的酒樓,易莊酒樓。
馬車緩緩停下,瑾月輕聲道:“公子,到了。”
“嗯。”風雲緩緩睜開眼,眸子裡有片刻的迷濛水汽,僅僅是一瞬間就恢復了清明,淡淡道,“走吧。”
易莊酒樓的小二見一羣人走進來,爲首的人俊美絕倫,長眉若柳,身如玉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單看那一身繡工非凡的錦袍,就知道定是個大人物。
小二一甩毛巾,將其搭在自己的肩上,哈着腰立刻迎了上去:“公子打尖兒還是住店?”
印泉粗聲粗氣地道:“吃飯,把你們酒樓的拿手好菜和好酒都給本大爺端上來!”
秦簡一臉嫌棄:“瞧你那暴發戶的樣兒?”
印泉翻了個白眼:“我愛吃啥就吃啥,你有意見啊。”
“得得得,我沒意見,就是得離你遠點兒,免得掉價!”
“切!”
小二哈着腰,聽着印泉說了一長串的菜名,見爲首的那人沒有半分不高興的樣子,頓時想着這人真是好脾性。
“好咧!大爺裡面請!不過今天我們酒樓的包廂都有人了,您看……”
瑾月指向窗邊的幾張桌子:“那兒就可以,我們不挑剔,你隨意收拾下就行。”
“好的大爺,這邊兒請。”小二忙點着頭,這種脾氣好又有錢的客人,遇上了簡直是他的福氣。
瑾月扔了一錠碎銀過去:“上菜快些。”
“好咧。大爺們請稍稍等。”
不知是給那個小二的小費還是這家酒樓本來就很多廚子,總之,菜上的很快,而且看着還都色香味俱全。
羽水瑤看着一道道冷菜熱菜,菜點精美,禮儀講究,到還真形成了引人注目的獨特風格。
難怪能成爲拉德城百年老招牌,看來匯仙居要改進的地方還有很多,回頭她得全都寫下來給阿大飛鴿傳書過去。
易莊酒樓入席前,先上了二對香,茶水和手碟;檯面上有四鮮果,四乾果,四看果和四蜜餞。
四鮮果就是葡萄、香瓜、棗柿、西瓜。四乾果是鬆籽、腰果、花生米、開心果。四蜜餞是青梅、桔餅、圓肉、瓜條。
都切成了一小塊,放在一個白瓷盤子裡,光是看着就色彩鮮豔,鮮翠欲滴。
入席後先上冷盤然後熱炒菜、大菜,甜菜依次上桌。
燕窩雞絲湯,海蔘燴雞筋,鮑魚燴珍珠菜,鵝燉掌羹等等,一道道上上來,沐雲抽了抽嘴角:“印泉,你這是點了多少啊?吃得完嗎?”
“哎我說沐雲,你這是小看你自己呢還是小看大傢伙啊,放心,怎麼可能吃不完。”
印泉夾了一筷子白玉烏雞湯:“嗯,別說這家味道還真挺不錯,這烏雞,湯汁濃、味道重、油水足!”
秦簡立刻反駁道:“吃飯就吃飯,你還以爲你是大家閨秀呢,磨磨唧唧的。”
印泉正咬着一塊紅燒排骨,聽得這話犯了一個白眼:“懶得理你。”
羽水瑤勾脣,舀了一勺甲魚肉片片子湯給瑾月:“你喜歡的,常常味道怎麼樣。”
“嗯嗯,”瑾月嘴巴都吃的
紅彤彤的了,嘴裡還咬着半塊水煮牛肉,“謝謝公子。”
羽水瑤笑着捏了捏瑾月肉嘟嘟的臉:“少吃點,肥了可不好看。”
秦簡在一旁插嘴道:“老大,瑾月又不是姑娘家的,肥點怕什麼。”
瑾月被片子湯嗆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對對,我又不是姑娘,肥點兒怕什麼!”
羽水瑤大笑。
“求求你們給我們飯吃!求求你們給我們飯吃!求求你們給我們口飯吃吧!”
“嘿你們這羣叫花子,不給你們飯吃還有理了不成,你們有沒有花錢,這裡可是酒樓,想吃霸王餐!真是笑話!走走走!別擋在門口耽誤我們的客人!”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飯了,給我一點兒吃的吧,只要一點兒……”
小二皺着眉頭嫌惡的看着那些髒兮兮的乞丐,雖然其中也有小孩子,但是小二卻沒有一點憐憫之心。
他一把掀開最前面的小孩兒,然後叫來酒樓的武師:“把他們都趕走,擋在這裡我們還做不做生意了!”
“走!走!”
那些武師動作粗魯,那些小孩子也許真的是餓急了,竟然和那些武師動起手來。
那些小孩子當然不是武師的對手,可瀕臨滅跡時看到的一點兒希望總是有力量支持人爆發,那些武師一時間還不能奈何那些小孩子們,只能推搡着。
趁亂糾纏間,有一個小孩兒竟然跑了進來。
“哎你幹什麼,回來!”小二在後面喊道,可惜小孩兒已經飛快的到了羽水瑤這一桌面前。
小孩兒“砰”的撞上桌腿,沉重的楠木桌並沒有一絲晃動,印泉驚訝的看着那小孩兒胡亂的往嘴裡塞東西,只要眼睛看到的,手立刻抓了往嘴裡灌。
“哎哎哎,你這小叫花子,幹什麼!”秦簡滿是嫌棄地喊道,抹了抹衣服上的手印,這可是風老大送的衣服,竟然給弄髒了。
旁邊的慕容雪等人也是有些錯愕,停住了筷子離小孩兒遠了幾分,眼中嫌棄的之色盡顯。
小二很快便跑了過來,哈着腰向羽水瑤他們道歉,然後一把扣住小孩,死死的要拖住他走。
“不好意思各位大爺,都是我們的錯,誰讓這羣叫花子太狡猾了,一不小心就竄進來一個。請各位慢用,我這就將這小子帶出去。”
那小孩兒臉上黑漆漆的,像是泥巴混上污垢,在臉上結的厚厚的殼。
此刻他嘴裡仍舊在嚼着東西,眼睛只望向桌上的那一大盤一大盤的菜,眼睛幾乎冒着綠光,就像是瀕死的動物看見食物般,不顧一切的那種對於希望的渴望。
“慢着。”羽水瑤叫住了個小二,“今天酒樓我包了,讓他們進來吃飯。”
“什麼?”小二張大了嘴,幾乎以爲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又問了一次,“這位公子,小的沒聽錯吧,您要請那些叫花子吃飯?”
那小孩兒此時也忘記了咀嚼嘴裡包着的一塊雞肉,眼睛睜的圓圓的,一眨不眨地看向羽水瑤。
“你沒聽錯,讓那些武師進來,然後給他們看座,他們吃多少,都由我出錢。”
羽水瑤淡淡的擦着手,潔
白的手帕從纖細的手指上劃過,然後那纖細骨感的手指向小孩,招了招手:“來,過來,坐在這裡吃。”
小二見羽水瑤不似說笑的樣子,只好過去讓武師住手,往日只有趕叫花子的,今天居然還要請他們進來,這可真是他當小二來的頭一遭。
小二甩着肩上的毛巾,喃喃道:“真是搞不懂這些有錢的大爺們,想一出是一出的,也不知道是真善良還是錢多。”
小二向門口走去,雖死自言自語,但以羽水瑤等人的而立自然能聽的一清二楚。
印泉看着那大快朵頤的小孩兒,疑惑不解的問道:“師傅,你爲何要請他們吃飯啊?他們既不是貴族,也不是魔法師,更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何況師傅你與他們萍水相逢,爲什麼……”
羽水瑤走至窗前,負手望着遠處碧綠的湖泊,上面有一兩艘畫舫,歌姬咿呀咿呀的唱戲聲被風吹着蕩着,斷斷續續的飄了過來。
羽水瑤背光而立,衆人看不清的他的臉,只能看到那桀驁孤清的背影。
羽水瑤眯着眼,眼睛看不出情緒,她淡淡地開口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佛曰:衆生本平等。
但是我們卻將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其實根本沒有意義,有些人覺得只有的道金錢或者權勢纔會開心,但有些人卻只因爲賣出去一筐蘋果,簡單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非常開心。
我們沒必要跟隨世人的看法,人生苦短,做在自己想做的事情豈不快哉?何況這些人只不過被生活所迫,他們現在是乞丐,你們怎知他們日後會不會是凌駕衆生的聖人呢?
或許那一天,他們之中的某個人或者某些人又會崛起,而現在,我只不過是給他們一個吃飽飯的機會罷了。”
羽水瑤的話像是一記警鐘,敲打在衆人的心上,沒有人生來是富有或者聰明的,只是後天的環境造就了他們。
衆生平等,每個人都有機會變成強者,就像他們,之前也照樣只是無人問津的家族棄子而已,如今卻是擁有了這樣的實力。
印泉擡頭,眼中再沒了嫌棄,通體澄澈:“師傅,我明白了。”
羽水瑤點頭:“明白就好,你們若是不明白,也沒什麼。”
秦簡和君決對視一眼,似乎也明白了羽水瑤說的話,而另一邊坐着的沐雲,藍升全,芸初清和慕容雪,都知道了羽水瑤的意思。
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
那些穿着破破爛爛的人,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日會進到這麼一個大酒樓吃飯,而且不是偷偷摸摸,是光明正大的走進來的。
他們眼中帶着高興,還有對食物的渴望,眼睛裡面滿是血絲,個個面黃肌瘦。
既然已經有人開口,包下了酒樓,小二也沒有給那些叫花子顏色看,照舊是走着一道道規矩,高聲唱着菜。
羽水瑤他們坐在桌前優雅的用着餐,小二洪亮的聲音夾雜着那些叫花子狼吞虎嚥間碰到碟子發出的清脆響聲,在酒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片嘈雜聲中,印泉高聲叫道:“小二,給他們添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