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過一點,何沛媛再次打電話問男朋友能不能忙完,菲菲她們下班後準備去吃小黃魚燴豆腐蔥油雞,害她流口水,所以建議臭無賴就多上會班再隨便找倆美女陪吃晚飯再給小學生上課,她想和姐妹去快樂聚餐然後回自己闊別已久的家。
楊主任還用求着誰嗎?好呀,你何沛媛下班後自己去把東西拿上回家吧,哼。
到五點過,楊景行又給女朋友去電叫囂:“別忘記了,把薛亦涵給你的東西拿回家。還有,在門口幫我買瓶香醋放家裡,晚上我自己煮餃子吃。”
何沛媛顯然只從牙縫擠出一句:“你好好等着吧!”電話就斷了。
油煙機嗡嗡響着楊景行也還是能聽到開門的聲音,就放下鍋和剷出去看看。何沛媛面無表情目中無人換了只鞋子就後悔了,起身踢腿把腳上拖鞋飛老遠:“包給我拿來!”
圍裙手套似乎更彰顯作曲家的氣勢,楊景行昂首挺胸去客廳把包提出來,意氣風發走到女朋友身前放下。
何沛媛看都不看:“還有!”
楊景行又轉身進廚房提出那一袋子竹筍,可這就沒那麼硬氣了:“燉湯用了兩個。”
何沛媛鐵面無情:“不行!”
“那你自己吃了。”
“不吃。”
楊景行很有誠意:“那我吃飽了把力氣還給你。”
何沛媛招拳就撓……
發泄了怒氣又化解了誤會再進廚房看看後,何沛媛就沒力氣地抱上男朋友的依靠:“好老公,親親。”
雖然挺肯定男人的態度,但姑娘還是要檢查具體事項。咦,你怎麼把醃篤鮮是怎麼煮成白湯的呀?用這個酒燜蝦也太把自己當有錢人了吧?你還想做醋溜白菜?何沛媛想起來又有點氣,不過還是去把進門時藏在鞋櫃裡的醋拿出來了。
蔥油雞也有,不過是外賣送來的,何沛媛下樓取回來後還要重新裝盤,不然照片上不好看。
四菜一湯喝點酒,何沛媛不計前嫌謝謝老公,並且認爲飯雖然煮得有點幹但是更有口感,湯很是鮮美簡直青出於藍,所以昨天勢在必行高瞻遠矚的控制計劃就暫時拋諸腦後了,但是時刻不忘朋友情誼:“你叫譚東給涵涵做一次飯她肯定好高興,給他多發零用錢,做得不好都沒關係。”
本來得意着的楊景行要翻臉:“家醜不可外揚,我以後怎麼出去混。”
何沛媛噘嘴嚷嚷:“給我做飯丟臉?”
楊景行開動腦經:“這是兩個人的快樂,不足爲外人道。”
“我就要!下次把你照片給他們看。”何沛媛還是講清楚些:“炒菜的,切菜的,做衛生的。”
楊景行這就澄清:“都是擺拍,都是造假……”
可惜不能慢慢品酒,除了餐廳廚房客廳琴房也得收整一下,書架還是空空蕩蕩的。一起努力,女人洗碗男人拖地,何沛媛剛準備把今天下午陸白永帶隊出發的事情說一說,餘嘉嘉的媽媽的打電話來確認了。
只有半個小時了,何沛媛要講究詳略得當,先說重點不足吧,就是他們每次都搞出大張旗鼓樣子,尤其今天下午,可能是考慮到有攝製組在拍或者是陸指揮首次帶隊還是這次任務更重,那真是全團熱烈歡送呀。三零六就沒一個人想去湊那個熱鬧的卻又辦法,還要在旁邊賠笑看着演奏家歌唱家發表藝術感想,真的尷尬。相比之下聽說浦音作曲系訪問團出發的時候就是冷清處理的,那纔是藝術家該有的氣質嘛,爲這麼點事老是擺出得意洋洋的樣子真的是自降身價。
還有,何沛媛真感受到一些了,公司就該反對辦公室戀情,別的不說,別的同事都不太好跟這兩個人相處。楊景行都還不算民族樂團的人呢,何沛媛就感覺自己往那一站對其他人而言都有些礙眼,聊工作還是聊感情都得多想一想,已經不僅僅是顧忌齊清諾了,比如會覺得這是一個作曲家的眼線?所以,假如峨洋的開發部和客服部之間出現了一對情侶,肯定會對兩個部分之間的工作產生影響。
捫心自問,何沛媛不需要前輩同事們對自己另眼相待,就算是有人當着面指責了作品或者作曲家,何沛媛最多也就是跟男朋友唸叨一聲,不至於耿耿於懷,可是爲什麼他們好像更願意不計較齊清諾的感受呢?是爲了表現對她胸懷的肯定嗎?
楊景行覺得吧,可能別人也沒想那麼多,或者跟齊清諾親熱也是對媛媛度量的信任呀,再說了趙古和趙程迪的事全公司都知道,也沒什麼不一樣……
門鈴就響了,七點還差十幾分呢,但楊景行真是打從心眼裡歡迎,趕緊跑着去開門。真是隆重,兩個小學生四個大人,餘嘉嘉手裡捧着一束鮮花,餘爸爸餘媽媽還一人提着一袋子。
人家還沒說要送呢,楊景行就眉開眼笑恨不得伸手了:“這幹什麼?”
郎欣妍朗誦回答:“向老師獻禮,老師辛苦了!”
餘嘉嘉強顏微笑獻花。
楊景行連忙彎腰接起來:“快進來,不用換鞋。”
何沛媛過來一看就讚歎:“好漂亮。”
小學生進屋,餘嘉嘉還跟何沛媛客氣:“阿姨好。”
郎欣妍就親熱得多:“美女姐姐好。”
何沛媛簡直驚訝:“真謝謝你。”
郎媽媽警告喊話:“欣妍,記住了!”
郎欣妍轉圈似乎展示自己的淡綠色長袖連衣長裙:“開始上課我就閉嘴,一動不動。”
大人們笑,狼爸爸更威脅:“搗亂一點哥哥姐姐就趕你出來!”
何沛媛笑得和氣溫柔:“不會的。”
楊景行再請:“進來坐呀。”
郎爸爸客氣:“不打擾了,規定郎欣妍只能旁聽不能說話不準亂動,好好看看嘉嘉是怎麼認真學習的。”
郎媽媽嚴厲:“只有像嘉嘉這樣認真對待每一件事纔有機會跟哥哥這麼出色的音樂家學習。”
“知道了!”郎欣妍還煩呢:“耳朵起繭了,不怕我逆反心理呀?”
郎爸爸喜形於色:“犯規,走回去!”
郎欣妍連忙朝裡面跑,大人們又笑。餘媽媽不動聲色地把一袋水果放在臺子上,再中轉丈夫手裡的茶葉和白酒。
楊景行顯然已經拿準這些東西就要是自己的了:“這就不夠意思了。嘉嘉,以後一定要抵制爸爸媽媽這麼客氣。”
父女倆笑起來真是像呀,爸爸認真:“禮節不能丟。嘉嘉好好珍惜機會,下課自己回家。”
楊景行奇怪了:“進來呀,爸爸媽媽總要留一個。”這是何沛媛的周全設想。
嘉嘉媽媽果斷:“你陪課。”
餘嘉嘉果然認真:“楊老師,我們可以錄像嗎?”
“可以呀。”楊景行有點緊張:“我換件衣服。”
大人們笑,嘉嘉爸爸趕緊:“我下去拿DV。”
何沛媛也邀請:“進來坐會。”
郎媽媽就是直爽人:“看一下!”
但是也就侷限在玄關客廳這一片看一看,坐都不坐。郎媽媽讚歎裝修真有氣質,她去過隔壁棟同樣的戶型參觀,只不過那一家是宮廷風格,搞了一屋子的羅馬柱,爲了增加使用面子又在客廳上空倒板,然後留下一個大窟窿眼裝了一盞十來萬的大燈,挺不好看的,主人家都十分後悔。
何沛媛給琴童介紹琴房,餘嘉嘉還問可以進去嗎,郎欣妍就招呼母親一起參觀。郎爸爸在炫耀自己的視力,能看清樓上的書名。
餘媽媽跟楊景行說他們是應當也有計劃要祝賀喬遷之喜的,可實在沒有消息,挺不好意思的。
楊景行笑:“我看着嘉嘉長大的。”
餘媽媽就去琴房門口看看:“嘉嘉……那些了不起的樂章就是在這裡譜就的。”
餘嘉嘉站在當中像是在感受房間氣場的,何沛媛可就有點尷尬了:“每個人都可以很了不起,就是不斷超越自己。”
楊景行想起來:“我拿兩把椅子。”
家裡也沒多餘的椅子呀,只能是餐椅了。郎媽媽還不滿意主人家的擺放,拖着一把往後到牆邊:“欣妍就坐這。”
郎欣妍甩着手哭訴抗議,但是沒人幫她,只好自己動手拖回去一半多,也沒人阻止,郎媽媽在忙着讚歎原來作曲家還能來吉他和小號呀,太全能了吧。十多年前某人也假模假樣練過吉他呢,三分鐘熱度。
餘爸爸動作也快,還抱着三腳架,放下包後取出來的應該說是數碼攝像機了,老長的自帶話筒。不過大傢伙也有不足之處,電池只夠錄一個小時,差不多吧?
楊景行要跟嘉嘉商量:“我計劃兩個小時呢。”
沒事,店員適配器也帶着的,這牆上也有插座,只是這個角度就不太好。沒關係,主要是錄音。
看鄰居有點手忙腳亂的,郎媽媽好笑:“老餘別緊張。”
餘媽媽呵呵,餘爸爸埋着頭扯線哈哈,楊景行就笑不出來:“搞這麼專業我緊張了。”
何沛媛不同情:“沒上過電視的人就這樣。”
郎媽媽都知道:“不是上過嗎?”
餘爸爸其實挺熟練的:“行了,行了。”
楊景行懂:“試試聲音?”
餘媽媽就:“那我們先走了,嘉嘉好好學。”
主人家還是送一下,著名作曲家還說什麼水都沒喝一口。郎媽媽會觀察,路過廚房看了一眼就知道:“在家吃飯?”
楊景行嗯,也不怕餘媽媽知道自己撒謊了。
郎媽媽有興趣:“何小姐做嗎?”
楊景行連忙護住男人面子:“手藝好呢,我都吃撐了。”
兩對夫妻呵呵哈哈。
關上門就不浪費時間了,楊景行安排:“嘉嘉先試試琴,跟你的手感不太一樣。”
餘嘉嘉不怕:“這一款我在店裡彈過兩次,挺喜歡的。”
當爸爸的很受鼓舞:“明年買!”
餘嘉嘉又打擊作曲家:“不過我自己的最喜歡,最順手,有感情。”
“對。”楊景行很認同地點頭:“你的琴很好。”
郎欣妍真是一言不發坐椅子上去了,何沛媛坐化妝凳子,楊景行叫餘爸爸別客氣,自己就該站着。
等餘嘉嘉在何沛媛的幫助下調節好了凳子,楊景行只出鏡中間半截身體:“老規矩,先來音階。”
這個不需要醞釀,小學生也擡手就來。
別看小學四年級,餘嘉嘉的背譜儲備還不少,在老師的大範圍輕鬆要求下,她先後自選了一段童年情景,兩首肖邦前奏曲,兩首巴赫平均律,舒伯特小夜曲,最後以李斯特b小調奏鳴曲的節選作爲自己的全面展示。
這也半個小時了,除了楊景行講了幾十個字外沒人說過話,何沛媛聽得很認真表情很稱讚,餘爸爸的臉上就稍微挑剔一些,郎欣妍至少是保持了安靜。
雖然琴童的彈奏中還有一點喻老師的教授痕跡,但是現在的小學生的偏好也太成熟了吧,楊景行都得問一問了:“很喜歡這首奏鳴曲?”
餘嘉嘉又是四年級的欣悅點頭。
楊景行點點頭,好像猶豫了一下:“……那我們感情和技術結合起來看。”
餘嘉嘉繼續點頭,嗯。
楊景行還真沒嘗試過這種,沒了天才平日的果決風采:“能說說長大想做什麼嗎?不一定是做什麼,想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
餘嘉嘉的笑容是不好意思還是不樂意,大人都不太看得出來。
楊景行又連忙:“不想說就不說……其實我有點感覺到你的獨立個性,突然發現餘嘉嘉長大了。”
爸爸都笑了,餘嘉嘉更不好意思了。
楊景行得請教女朋友:“你像嘉嘉這麼大的時候有沒有想快點長大?”
何沛媛不太記得清了吧:“……偶爾會想,一般不會”
餘嘉嘉自己剖析:“我可能是想更好地領悟更多的音樂感情。”
大人都不由得點頭,楊景行簡直佩服:“好,那我們就嘗試用感情領悟的方式來修煉技巧,先說童年,大人的童年和小孩子的童年,我現在假設我只有十歲,我會怎麼彈……”
這一堂課簡直對楊景行簡直是前所未有的考驗,要嘗試把握一個小學生的心思,嘉嘉是在大都市出生成長的從小接受藝術薰陶的零零後,還是個女孩子,而他自己是在晴水河裡翻滾大的八零後潑皮,根本兩個世界呀。
還好有音樂的橋樑,有些不能名狀的東西,可以用音符來嘗試溝通述說,嘗試互相理解,雖然自己都不一定能通透,但是多少會有個模糊印象,因爲嘉嘉雖然放棄了專業追求,但是她對音樂對鋼琴的喜愛能在每一次彈奏中展現出來。
到了這種程度,餘嘉嘉手指上的有限天賦已經不是明顯短板了,師生的主要追求都不是硬性標準了,真的是技術爲感情服務了,實在服務不到位的也就算了,誠意到了就行。
楊景行甚至看出來了:“你想怎麼彈?或者你想怎麼替換這一段?”
餘嘉嘉沉默還是思考,她爸爸就出賣女兒:“她現在喜歡彈過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自己也記下來一些。”
“很好很好!”楊景行太高興了:“能不能分享一點?”
餘嘉嘉彈了幾十個音符,雖然還不包含什麼作曲技術理論分析,但基本能算是旋律創作了,像是一首用小學語文知識寫的一首漂亮而故作深沉的小詩,有些字還是用拼音的。
楊景行就來靈感來衝動了,請琴童授權他來改編……
其實已經不是鋼琴課了,這是藝術家在交流呀。聽到女兒的創作被專業人士豐富起來後的模樣,餘爸爸都感動了,用力抓女兒的肩膀。
何沛媛正全神貫注體會回味呢,手臂突然被抓住,她都微微一驚,轉眼看看剛剛一直很沒存在感的小姑娘,幾乎脣語問:“幹什麼?”
郎欣妍用力拉美女姐姐有求情表情。
何沛媛好像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起身:“休息一下吧。”
都八點一刻了,楊景行就放過小學生:“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