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鐵航妻子的病屬於慢性病，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徹底痊癒的，方寒之前的治療其實也只是最大程度上緩解，保證蘇鐵航的妻子平安分娩。
一旦生了孩子，這個病就可以慢慢治療。
通過方寒之前的用藥，蘇鐵航妻子的情況已經逐步穩定，又在醫院多住了這麼多天，情況更是極佳。
方寒親自檢查了一番，笑着道：“沒什麼大礙了，回去之後繼續按方服藥，定期複查即可，等會兒我再開一一個保胎的方子。”
蘇鐵航的妻子現在是隻相信方寒，聞言急忙點頭，眼淚花又出來了。
人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這話果然沒錯，哪怕是這種開心的時刻，蘇鐵航的妻子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十年了，她和蘇鐵航兩人成親足足十年了，這已經是第三次懷孕了，可每一次都因爲她的病不得不忍痛打掉孩子，那種痛苦，那種煎熬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
人在不同的年齡段，往往有着不同的追求，二十歲的時候，可能大多數人都沒有結婚的想法，還想着多玩幾年，可到了三十歲大多數人都想有個家，找個相愛的人相守一生。
人在二十來歲的時候，哪怕是成親，往往也不怎麼想要孩子，想着多過一段時間的二人世界，可過了三十五歲，大多數人這個時候都想着有個自己的孩子。
沒有到一定的年齡，真的是很難理解蘇鐵航夫婦的感受。
多少回，蘇鐵航的愛人甚至都想冒着生命危險給蘇鐵航生個孩子，哪怕她因此而喪命，可即便如此，那也不是能那盆容易如願的，她的病情不僅僅會危機自己的生命，更會危及孩子，真要一意孤行，有可能會是一屍兩命。
“方醫生，這次真是謝謝您了。”
蘇鐵航親自送着方寒出了留觀室，感激之情是溢於言表。
身爲醫生，蘇鐵航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妻子情況的困難，他這一次來江中院原本也沒抱多大希望的，卻沒曾想遇到了方寒。
蘇鐵航作爲長清縣醫院的內科主任，論資歷要比方寒這個年輕的實習生高的多，要是換個實習生，以蘇鐵航的能耐，把對方弄去他們縣醫院，給對方一個正式編制，這算是很重的感謝了。
近幾年，醫科大畢業生就業困難，多少本科畢業生花錢進醫院甚至都沒有門路，最終轉行，能去一家縣醫院，對大多數的醫科大本科生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的選擇了。
可這樣的機會對其他實習生來說絕對是很難求的，可對方寒來說反而是貶低方寒了。
當然，換過來說，一般的實習生也不能讓蘇鐵航欠人情。
“方醫生現在忙嗎？”
送着方寒走出留觀室，蘇鐵航原本是打算繼續去辦出院手續的，他們今天已經決定出院了，湊巧遇到了方寒，可猶豫了一下，蘇鐵航覺得有些疑惑還是想向方寒請教一下。
“我倒是不忙，蘇主任還有什麼事嗎？”
“方醫生借一步說話。”蘇鐵航領着方寒出了科室，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拿出煙盒摸出一根菸遞給方寒。
“我不抽，謝謝。”方寒擺了擺手。
蘇鐵航見方寒不抽，想了想又把煙放了回去，自己也沒抽，一般來說不抽菸的人聞着煙味都不怎麼舒服，既然方寒不抽菸，蘇鐵航也不想在方寒面前抽菸，由此可見蘇鐵航對方寒的尊重。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有一些疑惑想向方醫生請教，我聽說方主任有意把江中院急診科打造成中西醫結合的現代化診室？”
方寒點頭：“是有這麼回事，而且現在已經開始改造了，科室已經建了手術室，我想等開了年上面的編制也會給下來，到時候急診科還要引進一批西醫方面的人才。”
“方醫生也贊成方主任的這個想法？”蘇鐵航問。
方寒點頭：“這是好事，我爲什麼不贊成？”
“可如此一來，江中院急診科究竟算是中醫科室還是算是西醫科室？”
蘇鐵航顯得有些激動，他們長清縣中醫醫院就是如此，原本長清縣中醫院是很純正的中醫醫院，也就是前幾年，新上任的院長開始搞什麼中西醫結合，這麼幾年下來，長清縣中醫院事實上已經名存實亡。
方寒醫院，各種現代化設備和儀器隨處可見，醫生們看病必看化驗單，病房裡面全是吊瓶。
作爲純正的中醫人，蘇鐵航很是有些痛心長清縣中醫院的變化。
痛心歸痛心，可有些是卻不是蘇鐵航能做主的，當年醫院實行中西醫結合的時候他還只是主治醫，哪怕他現在已經是副主任，卻依舊改變不了現狀。
這一次前來江中院，蘇鐵航聽說江中院急診科也打算搞什麼中西醫結合，頓時有些不落忍，江州省中醫醫院那可是東南五省中醫醫院的招牌，現在是一個急診科，過不久就是整個江中院，一旦江中院都變成了西醫醫院，那麼中醫還剩下什麼？
像現在一些中醫院校剛畢業亦或者剛畢業才幾年的年輕人，其實並沒有多大感觸，對中醫也沒有多少感情，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都只是他們找工作的一個手段。
像李小飛、江楓、、林廣才、林光亮等人，他們其實並不在乎醫院是西醫還是中醫，他們在乎的是能不能留院，能不能在醫院有一席之地。
因而方浩洋準備建立骨傷分區的時候，李小飛等人很是積極，之所以積極，是因爲他們看到了骨傷分區的前景。
可對於想蘇鐵航、苗大龍、陳醫生等一些已經幹了二十來年中醫的中醫大夫來說，他們對中醫是有感情的，中醫逐漸被西醫取代，他們着實有些不落忍。
這一段時間，蘇鐵航在急診科看到了不少變化，心中着實不怎麼舒服，可他又不好去問方浩洋，正好方寒回來了，他決定問一問方寒。
方寒雖然也是年輕人，可蘇鐵航看得出，方寒和其他一些年輕醫生是不同的，方寒的心中有中醫，要不然上一次網上驗孕事件的時候方寒也不會挺身而出。
當然，蘇鐵航並不知道當時方寒也只是因爲系統的臨時任務。
除卻系統，其實蘇鐵航看人還是很準的，因爲從小在方遠晨的薰陶下，方寒對中醫確實有感情，和其他年輕人不同。
蘇鐵航很是有些激動：“方醫生，有些事並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的，中西醫結合，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其實是西醫光明正大侵蝕中醫的一種手段啊，最初提出中西醫結合這個概念的人本就是存心不良啊，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有了中西醫結合的概念，他們才能光明正大.......”
“他們是誰？”方寒問。
蘇鐵航一愣，是啊，他們是誰？
方寒道：“江中院建立中西醫結合的現代化急診科室，這個提議是方主任提出來的，也是方主任一力促成的，您的意思是方主任其實是叛徒，是內奸？”
蘇鐵航一愣，這個話他還真不能說。
他說過他們醫院的院長是叛徒，是內奸，可絕對不敢說方浩洋是叛徒，是內奸。
“方主任也是被有些人的理念誤導了啊。”蘇鐵航訥訥的道。
“蘇主任是怕江中院變成第二個長清縣中醫院？”方寒笑問道。
蘇鐵航點頭，頹然道：“方醫生，前車之鑑，不得不防啊，現在放眼全國，打着中西醫結合理念的醫院不少，可究竟有幾家醫院是真正的中西醫結合？”
“至少江中院絕對不是。”方寒道。
“呵呵。”蘇鐵航苦笑：“爲什麼要結合，中醫不好嗎，西醫有西醫的不足，中醫也有中醫的不足，中西醫互補是沒錯，可中醫醫院就不能獨立存在了？”
方寒沒吭聲，因爲有些事他也不能回答蘇鐵航。
正如蘇鐵航所說這麼多年，多少醫院實行中西醫結合，最終的結果卻大都是中醫醫院被西醫化，難道江中院就能例外？
蘇鐵航的擔心不無道理。
“哎！”蘇鐵航長長的嘆了口氣：“方醫生，是我太激動了，我管不了長清縣中醫院，自然也管不了江中院，只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真的就一無是處了嗎？”
“蘇主任，您太悲觀了。”
方寒緩緩的道：“其實有些事我也不清楚，沒辦法回答你，但是有一點我是明白的，任何決策的執行者都是人，一個政策的好壞執行者至關重要，長清縣醫院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只要方主任在江中院急診科一天，江中院急診科就絕對不會成爲第二個長清縣中醫院。”
“決策？執行者？”
蘇鐵航喃喃兩聲，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中西醫結合並非真的一無是處，而是執行者，大多數中西醫結合的執行者都非中醫。
其實說穿了還是看誰掌權？
長清縣中醫院是自上而下，上行下效，可江中院卻是自下而上......
“小方，努力吧。”蘇鐵航伸手拍了拍方寒的肩膀：“我去辦出院手續了，有空來我們長清縣醫院轉一轉。”
這一次蘇鐵航並沒有稱呼方寒方醫生，而是稱呼小方，不是因爲疏遠，而是寄予厚望。
“我會的。”方寒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