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醫院,急診科重症監護室,腦科專家們齊聚一堂,面色冷肅的商討着病人的症狀和各種治療方案。
一旁,楚勝男的臉色難看至極。
討論的主題,叫腦震盪後綜合症的康復訓練計劃。
什麼器質性、非器質性,什麼要慎用精神藥物,出現幻覺、妄想,可先嚐試行爲治療,再根據實際情況採取抗精神病藥物治療……
要是遇到個報復心強的,楚勝男感覺自己起碼要判個十年八年才能讓人家消氣。
這些專家們的討論內容,嚇得她直冒冷汗。
真要判個十年八年,再出來,李老師早把自己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再看看病牀上,戴着氧氣罩,掛着吊瓶,身上正在做各種測試的受害者,以及旁邊幾個正緊張兮兮盯着監護儀顯示器的護士。
楚勝男的兩腿有些發軟,她覺得判自己個無期徒刑都有可能。
畢竟,受害者可是大人物。就算她是無意的,但人家真要整她,也就一兩個電話的事情。
至於賠錢什麼的,根本就用不着考慮。
因爲,這受害者的助理,路上打了個電話請示一番之後。爲了讓受害者得到最好的治療,剛把人送進醫院,直接就給醫院捐贈了三百萬。
這之外,所有參與治療的醫生們,全都能得到一個十萬塊的大紅包。就連護士們,也都能拿到兩萬塊。
而且,受害者還只是在蒼南市進行暫時的治療,明後天就可能送到京城或魔都去。
這一兩天就花掉幾百萬,楚勝男哪敢去考慮賠錢這種事情。
就在她心灰意冷,乞求老天保佑受害者是個大好人,看在她也是一片好心,不會跟她計較的時候,門外傳來對話聲。
而後,一個保鏢走了進來,看向正跟醫生們湊在一起的一個三十多歲男人:“劉助理,有個自稱是撞人者親戚的年輕人過來。”
劉助理微微皺眉,看了眼角落裡惶惶不安的楚勝男,哼哼了一聲:“搬來救兵嗎?讓他進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來頭。”
保鏢出去也就十幾秒,李峰走了進來。
劉助理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頓時有些不屑。
衣着還不錯,看起來,像個小老闆,再或者某機關的科長之類。
僅此而已。
這救兵,劉助理甚至都懶得理會,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傾聽專家們討論治療方案上面。
“勝男,沒事吧?”李峰一眼就看到角落裡的楚勝男。
沒辦法,人高馬大,太扎眼了。門口的兩個身強體壯的保鏢,站在楚勝男的面前都顯得有些嬌小,更別說是房間裡的其他人。
哪怕把高一米九、塊頭巨大的約翰找過來,也就比楚勝男稍高一些。但論起威懾力,面相有些憨憨傻傻的約翰仍舊還是要差了那麼一點。
“沒、沒事……”楚勝男不知道怎麼說纔好,現在沒事,受害者要是追究起來,那就有大事了。
“醫生怎麼說?”李峰忍不住看了眼被護士們圍在中間的受害者,又掃了眼一大堆的醫生,頓時感覺事態有些嚴重。
這是出了大問題的節奏啊!
“腦震盪。”楚勝男有些忐忑道。
“你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能把人給撞成腦震盪?”李峰不由咋舌,腦震盪啊!聽起來挺嚴重的,而且屬於大腦裡面的傷勢,喬雪就算能治,估計難度也挺大的。
畢竟從某方面而言,與科技共同進步的西醫,在細節方面確實不是中醫能夠比擬的。
楚勝男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明明記得受害者只是腦袋在車門上撞了一下,力度方面,她本身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受害者上身的重量倒下去差不多七八十公分的衝擊力。
按理,應該不至於太慘。
但眼下的情形,若是說這種話,就顯得有些推卸責任了。
“沒事,我會處理好的。”見她如此,李峰寬慰道。
“你會處理好?”不遠處,劉助理忍不住斜睨了眼他,哼聲道:“說說,你是覺得賠幾千塊能了事,還是認識蒼南市的什麼領導?”
“治療費用我們承擔,精神損失費、賠禮道歉什麼的,我們也認。”李峰笑道。
劉助理嗤之以鼻,再次轉過頭去。
“那個……”楚勝男小聲提醒道:“他、他們光是爲了最好的設備和條件,捐給醫院就花了三百萬,而且明後天還要轉到京城或魔都的大醫院去。”
“你還真會挑人來撞。”李峰哭笑不得,按這算法,治療費用沒個上千萬都打不住。
那精神損失費什麼的,就更高了。
以國家的標準,捐款什麼的,肯定是不能算進治療費當中。精神損失費什麼的,則按受害者所在地人均收入來算,估計幾千幾萬塊就完事了。可要是按受害者的標準來算,可能一億都不夠撫慰人家受傷的心靈……
李峰還真有些說不清,受害者真要開個上億的天價賠償,否則不接受私了的話,他會不會答應這個有些匪夷所思的賠償金。
楚勝男惶恐難安。
見她如此,李峰解釋道:“錢太多,稍稍有點心疼,所以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放心,實在交涉不了,賠錢也就賠錢了。”
楚勝男默然不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稍稍有點心疼?你以爲賠個三五千就夠了?”劉助理的心情雖然不太好,卻還是忍不住樂出聲來:“你知不知道徐少什麼身份?知不知道就算花個幾千萬甚至上億,徐少也寧願沒這一撞?”
李峰問道:“能不能把他家人的電話號碼給我?”
劉助理置若罔聞,徐少被撞暈過去,他本就被大老闆罵了個狗血淋頭,可不想再挨一頓罵。
“幾位醫生,病人大概什麼時候能醒?”李峰又看向專家們。
“難說,主要是還不知道腦震盪帶來的後遺症嚴不嚴重。”
“是啊!還得觀察一段時間,看看心電圖之類的情況。”
專家們並未給出詳細的時間。
李峰有些頭大,實在不行,就只能陪楚勝男在這等受害者醒來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喬雪問問情況,病牀四周圍的護士們,忽然驚呼起來。
“醒了醒了,我的按摩果然有效。”
“我也有功勞,他的各項檢測都是我做的。”
“我也是,我一直在觀察他的各項數據。”
護士們紛紛將劉助理給圍住,嘰嘰喳喳的表功勞。
專家們則欲言又止,想說幾句他們採取了哪些治療手段和應急措施,又有些拉不下面子。
李峰心中大定,受害者醒過來了,總算有人可以談。
他扭頭看向病牀,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似乎……有點面熟?
李峰頓感意外,再仔細一看,嘴角不由揚起。
這不是半年前跟自己搶建校地址,然後被任大秘書長給罰站了一晚上的傢伙嘛?
“是熟人,那就好辦了。”
李峰頓時放鬆下來,既然是熟人,天價的精神損失費估計可以免掉了。
“都有功勞,都有功勞。放心,你們的紅包少不了你們的。”
護士們想表功勞,劉助理同樣也想表功勞,他火急火燎的推開衆人,衝到了病牀邊,一臉憂心道:“徐少,您沒事吧?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徐盛寧摸了摸有些脹痛的腦袋,詢問道:“我怎麼在這?”
“都是這女人,居然誤以爲您被綁架,想把您搶走,結果讓您腦袋撞在車門上,引起了腦震盪。”劉助理一指楚勝男,義憤填膺。
徐盛寧有些無語,雙腿被綁住,好像還真有點像是綁架。
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啊!
“該死,我的腳。”
發現自己的腳沒有被綁住,徐盛寧不由大驚。
“我諮詢過相關的醫生,綁太久,血液不容易循環。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在徐少昏迷期間沒幫您綁住腳。”劉助理連忙拿出一卷絲綢帶和一一塊木板,在衆人滿臉不解中,幫徐盛寧將雙腳綁在上面。
徐盛寧這才鬆了口氣,看了眼楚勝男,想罵她幾句沒長眼,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幽幽嘆了口氣:“算了,出院繼續找人吧!”
“那怎麼行?您可是被撞出了腦震盪,不讓她坐幾年牢,您不白吃這種大虧嗎?”劉助理頓時急了。
“腦震盪?”徐盛寧面露驚容,重型腦震盪可是會引起嚴重的後遺症。他忍不住晃了晃頭,旋即疑惑起來:“沒感覺到頭暈噁心啊!先前的事情,也都記得。”
“什麼?”劉助理有些沒懂。
徐盛寧沒理他,擡頭看向一衆穿着白大褂的專家們:“我被確診是腦震盪了?什麼級別的?”
專家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羣中,一人小聲開口道:“你昏迷超過半個小時,但小於六個小時。而且各項儀器檢查正常,顱內沒有淤血,器質性撞傷也不算嚴重,所以不排除是中型腦震盪。”
徐盛寧不由鬆了口氣,還好,這無妄之災也不算嚴重。中型腦震盪雖然也容易引起後遺症,但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他以前玩飆車的時候受過中型腦震盪,找了個心理醫生負責精神引導,個把月下來,連心理陰影都沒有。
想了想,他又覺得不對:“腦袋倒是有點痛,不過沒頭暈噁心,記憶力和意識也都很正常,怎麼跟我以前撞車時的症狀不一樣?”
“那個……只是預判而已,你還處在昏迷狀態,是沒辦法確診的。如果沒有這些症狀的話,可能只是簡單的撞傷。不過,你昏迷時間長達一個小時,最好還是能住院觀察一兩天。”
專家們面露尷尬之色,他們沒想到,徐盛寧居然瞭解腦震盪。
徐盛寧無語,劉助理頓時有些傻眼了。
就連一旁的李峰,也都看出來了。
“你們……不會是因爲他願意給大紅包,所以故意說得嚴重一些的吧?”楚勝男也聽出來了。
專家們愈發尷尬了,每人十萬的超級大紅包,他們當然要盡心盡職,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進去。要不然,感覺自己好像沒出力一樣,受之有愧。
徐盛寧雖然沒頭暈噁心之類的症狀,但畢竟被撞暈過去,輕微腦震盪還是有的。
普通擦傷都能引起敗血症,然後又能跟腎衰竭、心內膜炎拉上關係。普通的感冒發燒,也能引起肺炎、腦膜炎什麼的。輕微腦震盪,自然也會發展出可怕的併發症。
只不過,前提是任其一直惡化到極致而不進行任何治療。
他們從頭到尾,只是沒說腦震盪的正常症狀,而是一直在談論一旦惡化下去的治療方案。
這其實也沒錯,是劉助理自己說要最詳細最好的治療方案。
劉助理則是臉龐漲紅,羞愧難當。
徐盛寧真要被撞出個好歹,他和保鏢們都得倒黴。董事長既然不怕花錢,他當然得拿出一百二十分的重視,以此來向徐盛寧表達自己的忠心,好讓他不追究自己和保鏢們的失職。
只不過第一次處理這種問題,腦震盪本身聽起來又挺嚇人的,有所忽略而已。
“不重視不行,太重視了也不行……”
李峰有些哭笑不得,還以爲真被撞出什麼大問題來了,感情壓根就沒多大的事情。
“還愣着幹什麼?出院,繼續找人。”徐盛寧瞪了眼劉助理,覺得臉上無光。幾百萬而已,找個女明星玩幾天就沒了,他根本就沒放在眼裡。做冤大頭沒事,但要做在明處,有錢不花,還不知道便宜了哪個孫子。像眼下這種情況,只會成爲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劉助理指着楚勝男,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她怎麼處理?”
“算了算了……”
徐盛寧不耐煩的揮手,楚勝男這事也是一樣。一不小心被人當成奇聞軼事捅出去,搞不好就上熱搜了。到時候,人家關注的焦點只會是他爲什麼綁住雙腳,以及他怎麼那麼倒黴正好撞暈過去,同樣也是件讓人津津樂道的事情。
劉助理的臉色頓時不好了,他很明白,不找個人來泄憤,他和幾位保鏢肯定得被秋後算賬。就他所知,半年前徐盛寧似乎在蒼南市得罪了什麼大人物,被整得有點慘。結果,一幫跟他過來的手下全都倒黴了。
徐盛寧又沒好氣的掃了眼全場,正想開口把所有人趕出去,剛張開的嘴巴忽然發不出聲音了。
他又重新掃了一眼全場,最後定格在了李峰的身上。
仔細一看。
他猛地想要跳起來,結果雙腳被綁住,頓時失去平衡,一個鯉魚打挺,砰的一聲直接翻倒在了地上。
“徐少,您這是怎麼了?”劉助理大驚。
專家和護士們也趕緊上前。
徐盛寧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峰,目光極爲複雜,有驚恐和敬畏,也有驚喜與興奮。
“難道是出現了幻覺和妄想?”
專家們頓感驚喜,真要如此,那自己完全沒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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