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有些出神的孟少傑,蕭春暉微微搖頭。
如果先皇還在,當今陛下沒有轉修天子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會是她的衣鉢傳人。
或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緣法。
史學當前仍尚未從經學中分出,別開生面者,當有天地反饋眷顧,但不是那麼容易得到。
您希望他像您當初一樣自己開竅,獨樹一幟,從而獲得神魂進一步淬鍊,厚積薄發,但有些時候求全責備,未必是好,也未必適合所有人。
從這一面來看,真教學生,您未必是個好老師……蕭春暉淡定腹誹當朝天子。
所以當初纔跟您說,火候早就夠了,過猶不及。
蕭春暉彷彿已經可以看見陛下的地裡,莊稼終究是別人的了。
不過女皇自己倒是蠻看得開。
蕭春暉想起先前就上古符籙派傳承靈物向女皇請示,順帶談起孟少傑時,女皇並不介意:
“皆是緣法,未嘗不可,既然孟少傑有此機緣,那眼下未盡全功的一點遺憾,或可由新的機緣爲他補上,亦未可知。”
孟少傑漸漸回過神來,“先生,那我接下來……”
蕭春暉:“治史的基礎,先前你在學宮時,都已經教過你。
這裡一些筆記,你可帶回做參考,但這仍然是條全新的道路,如何才最適合伱自身,需由你自己來摸索。
學宮藏書,你可隨意調閱,不過我個人亦談不上精通此道,無法給你更多幫助。”
應女皇本人先前安排,他不提筆記來自女皇張晚彤。
孟少傑謝過蕭春暉,蕭春暉繼續說道:“至於那蒼白宇宙,如前所言,你自己把握就好,如有安全方面的疑慮,儘可來找我。”
“是,學生先謝過先生。”孟少傑略微猶豫一下後,開口說道:“先生……東宮那邊,學生想去向太子殿下請辭。”
蕭春暉:“這要看殿下的意思,不過你新明晰道路,欲要認真求學,想來殿下不至於拒絕。”
同外界大多數人猜測不同,孟少傑,並不是學宮塞進東宮的寒家子弟代表。
他是當今太子張徽自己挑的伴讀。
早在學宮開創前,二人少年時便偶然相識,頗爲投緣,只不過孟少傑晚些時候才知道那個聊得來的新朋友,是當朝東宮太子。
因爲同張徽的關係,孟少傑方進入女皇的視野範圍內。
“殿下當前奉聖旨監國,方方面面都要兼顧,勞心勞神,學生卻幫不上忙,實不宜尸位素餐。”
孟少傑說道:“殿下要見學生,傳道口諭,學生自然仍是隨傳隨到。”
雖然在東宮待得不自在,但他同張徽之間仍然私交甚篤,交情反而越來越深厚。
又跟蕭春暉聊了幾句晚些時候呈遞靈物給那神秘人的細節後,孟少傑先行禮告退,出了學宮,轉而前往東宮。
當前這個時間,太子張徽應該已經從門下省政事堂回來了。
果然,一入東宮,他就被張徽拉着去看新畫:
“來,青彥,看看我的新作,我這幾天抽時間畫的,筆觸斷斷續續失了真意,我本來只當練筆和放鬆,但今天有些靈感,全畫完後倒感覺有幾分別開生面之感。”
此刻的張徽不像少年老成的當朝太子,反而現出幾分文人倜儻。
孟少傑先隨張徽去看他的新畫作。
“這幾天,忙得我寢食難安,真不敢想象先皇和當今皇姑母如何才能將這門繁雜的國事處理得井井有條。”
兩個小夥伴坐下喝茶,又聊了幾句後,張徽神情微微一動:“青彥,怎麼,有心事?”
在場只有他們兩人,孟少傑比較放鬆,坦然道:“不敢有瞞殿下,臣今日來,是有事相請。”
旁的事孟少傑不多提,只說自己近日來讀書,有些體悟,想要專心求學,故而特來向張徽請辭,希望張徽通融。
太子張徽聞言,頗爲捨不得。
但他沉吟了一下後,沒有勉強孟少傑,只是問道:“你專心讀書的話,要返鄉閉門嗎?”
孟少傑:“自然不會,臣平日裡就在京中,殿下有事,派個人來招呼臣一聲就好。”
張徽頓時笑道:“那就好!”
他頗爲感慨:“可惜啊,我不能像你一樣說放下就放下,別說你,我也感覺快喘不過氣了,我還是喜歡揣摩字畫。”
孟少傑:“是臣無能,不能爲殿下分憂。”
太子張徽笑道:“說哪裡話,下次有新作,我叫你的時候,你能趕快來就成。”
他笑嘆一聲:“我現在時間頗零碎啊。”
二人再聊片刻後,孟少傑告辭離開。
畫室內,一個人從後堂轉出來。
卻是太子張徽的表兄,葉嵩。
“作爲一個幌子,他很合適。”葉嵩言道。
太子張徽神情如常:“是啊,但既是幌子,便不可強擰,否則無風自動,反惹人懷疑不是?已經用了這幾年,不算白費。”
葉嵩微笑:“除孟少傑之外,伴讀中還有學宮出身者,他請辭,不影響大局。”
張徽點點頭,手指隨意地在畫上敲敲。
畫紙便自動燃燒起來,付之一炬。
葉嵩:“今上前往關中,殿下無需再藏拙了。”
太子張徽:“不急,再看看,先只邁一小步。”
距他此前人生第一次出京遊歷天下時突破至五重天境界,到現在尚不足三年時間。
但如今太子監國,修爲再向上突破,成功邁過五重天到六重天之間的天塹劫難,臻至六重天境界。
十九歲,四重天境界的東宮太子。
二十二歲,六重天境界的東宮太子。
即便有山河國運加持,這仍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
雷俊臨時出了龍虎山,前往同孟少傑約定的交易地點。
許元貞、唐曉棠當前皆不在山上,元墨白不得不留守山門祖庭,是以這趟雷長老要自己親自上了。
好在他如今修爲實力提升增長,這時再外出遊歷,自無大礙。
而且腦海中的光球當前也沒動靜。
孟少傑約的地方,在帝京附近。
如果真要讓他完全決定地方,他自然希望在帝京洛陽城裡。
但孟少傑自不會提出那麼沒分寸的要求。
雷俊到了約定地點附近後,沒有第一時間現身,而是在隱藏自己身形的同時,以天通地徹法籙爲核心,輔以玄虛鏡等多種方法,搜檢周圍。
仔細搜索後,雷俊沒有發現別人在此地設伏,亦或者悄然監視。
雷俊挑了挑眉梢,法力凝聚風虎雲龍。
這門天師府嫡傳法術雷俊雖然不作爲本命法修煉,但同樣通曉。
他天資實力和當前境界都擺在那裡,現在施展風虎雲龍這樣的法術,龍虎匯聚,氣勢似不如何驚人,但法力凝練,靈性充足。
一龍一虎如有生命和智慧一般,無比靈動。
自己眼下打出來的招牌是上古符籙派修士,而風虎雲龍亦是早年便存在的法術,故而不影響自己身份保密。
雷俊悟性清靜,隨手爲之,一龍一虎便與本來天師府傳承有了些分別同變化,於是顯得法門更像是道家符籙派出身不假,但迥異於天師府當前傳承。
雲龍遊走於外圍繼續檢查和警戒。
風虎則靠近約定地點。
少頃,風虎將孟少傑埋藏的靈物起出,帶回雷俊面前。
那是一支笏板。
通體如白玉。
雷俊仔細檢查,沒發現有機關或特異之處。
他掌心再凝聚天書暗面之力,貼着那白玉笏板抹過一遭。
周圍也仍沒發現有監視者。
雷俊挑挑眉梢,不多糾結,當即先離開。
學宮中蕭春暉淡定端坐。
他目光忽然微微一閃:“東西已經被取走了。”
但旁的信息沒有,一切很快中斷。
“很特殊,也很陌生的手段。”蕭春暉神情寧定。
幫孟少傑留下的印記,無別的功效,只是示警對方已來過。
雖然好奇來者是誰,但考慮對方能力高明,如今多事之秋亦需留神,不要無故樹敵,所以蕭春暉沒有更多的動作。
雙方當前沒有衝突,不必要因試探之舉而同神秘未知的強手打破現在的平衡。
至於其真實身份,接下來如果還有來往,慢慢揣摩。
“不一定是上古符籙派修士。”蕭春暉若有所思:“當代道門符籙派傳人,甚或者其他道門傳承的人,也未可知?”
他微微搖頭,收斂心神。
………………
遠離帝京洛陽,遠離先前地點,雷俊直到離開中州後纔開始研究那塊白玉笏板。
一般而言,笏板是符籙派修士上表祈天時所用的法器,如今龍虎山天師府裡亦常見。
不過,已經不具備古早之時那般稟奏指向具體某人,更多是用以同天地自然溝通。
而這幅白玉笏板,仍保留有早年的功效。
只是當前沒有指向具體的對象。
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把“玉”和“笏”字去掉,正經是一塊白板。
只是不知道是一直如此,還是經別人處理過。
雖說孟少傑看起來福源不薄,運道不錯,但雷俊還是更傾向於這是別人提供給他的東西。
女皇離京前往關中的情況下,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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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那邊,還是學宮那邊?
學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蕭春暉?
這樣一來,女皇多半亦會知曉天書暗面的存在了。
嘛,這也算預期中事……雷俊微微搖頭,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笏板上,考慮這件靈物現在或將來,能發揮什麼作用。
九天十地重開,須彌已現。
那麼,崑崙呢?
蓬萊呢?
黃泉呢?
雷俊一邊琢磨着,一邊踏上歸程。
有些出乎他預料的是,羅睺,康明那邊,居然也有消息傳回。
他同孟少傑自不會是約好的,提供的相關線索,指向另一方面,只是相關線索同樣讓雷俊有點意外。
康明找到的線索,是關於叛出天師府門牆的弟子,陳易。
據他所述,陳易似懷有類似寶物,同早期符籙派傳承相關。
不過康明沒能拿住陳易和其行蹤下落。
種種跡象表明,陳易當前不是走單幫了,而是同和他一樣叛出原本師門的純陽宮棄徒有所聯繫。
康明掌握的不確定消息表明,陳易可能已經見過純陽宮叛徒中的領袖人物周鵬。
“此前有些懷疑陳易身懷早期符籙派傳承的靈物,如今倒是多了些佐證。”
雷俊不禁猜想:“陳易當初全力爭取成爲天師親傳,希望能比正常傳度、授籙流程更早進入上清雷府洞天,看來確實早在那時,他就有相關機遇了。”
更早些時候如何,眼下倒不好講。
雷俊稍微想了想後,不急着返回龍虎山,而是傳訊給師弟楚昆。
楚昆很快有迴應:“師兄?”
雷俊:“師弟,你那裡還有沒有第二批仙靈元種?”
“沒有了,這東西畢竟全憑運氣,不是地裡種了等成熟就收割。”楚昆苦笑。
他想了想:“師兄的意思,是有助於六重天境界修士修行的靈物?”
雷俊:“最好,就是利於我輩道門符籙派修士修行。”
楚昆坦白道:“有一種靈花,名九紋元葩,我有些預留的存貨,可以先調給師兄,晚些時候能慢慢重新攢。”
他當前修爲境界還不到六重天,但就像先前早早也爲自己備下一枚仙靈元種一樣,其他靈物他也有些儲備。
九紋元葩是今年新得,功效略遜色於仙靈元種,但好處在於此靈花還有幾次開花機會,只是需要些時間等候,當前立馬能用的就一朵,楚昆自己暫時用不上,索性先調給雷俊。
“急用麼?”楚昆倒也不問雷俊具體拿來做什麼,直接說道:“師兄稍等。”
約定了碰頭地點,他帶着靈花出山,送往雷俊那邊。
見面後,楚昆取出九紋元葩,雷俊看去,靈花生九瓣,每片花瓣上都有道紋閃動淡淡光輝,神韻流轉。
“雖然不能保證一定派上大用場,但至少機會大一些了。”雷俊:“希望投入能有回報。”
楚昆聞言好奇。
雷俊自己已然修成七重天境界,自是用不上。
師侄卓抱節還早,同樣不必現在忙着操辦。
天師府自家傳人中,倒是有六重天修士專心苦修。
例如楚昆遞給寶閣爲自己積功累德的那一枚仙靈元種,就被藺山用積累的功德換走。
而柯思成近年來也在用心修行,彌補早年間因爲受傷而耽誤的時間。
但楚昆直覺同門師兄雷俊這趟另有打算。如果是自家天師府以外的道門符籙派修士的話……
“我隱瞞身份,同一個黃天道徒掛上了線,如果一切順利,或可借他尋找黃天宗壇。”雷俊倒也沒讓楚昆費心猜,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
楚昆瞭然:“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但黃天道徒這麼多年曆練下來,大多謹慎,師兄還是不要掉以輕心,以免魚只吃餌卻不上鉤。”
雷俊:“吃餌就足夠了。”
二人道別,楚昆徑自回山,雷俊則回覆康明,約好交易地點後前往。
同蕭春暉先前不同,雷俊這趟雖然沒有在九紋元葩上做手腳,但他並沒有着急離去,還是靜靜等候。
他不會對康明本人不利,但接下來要掌握康明行蹤。
康明謹慎,諸般試探,還哄了個替死鬼先過來踩雷。
因爲特殊出身的關係,在他不長的修道路上,已經同官府及天師府的圍捕追剿鬥智鬥勇不知多少回。
但雷俊除了修爲實力比他高明外,餘下不論是偵測外界還是隱遁自身的功夫,都超出康明太多,而且其中有不少是康明固有認知外的手段。
所以,折騰一番後,雷俊還是掌握了這黃天道徒的行蹤下落。
尤其是,他拿到了康明本人繪製的一張千裡傳音符。
接下來,雷俊就不需要再親自追蹤。
他徑自返回龍虎山祖庭。
康明看着九紋元葩,心情則有些感慨。
在黃天道內部,他是屈指可數的後起之秀,年紀輕輕便衝到六重天境界。
尤其對黃天道當前環境來講,其實不能拿年齡來衡量修士,六重天修爲,已經是門派內絕對的中堅力量。
除了寥寥幾位上三天修士外,往下便是康明他們。
康明本人,早就作爲黃天道一個分壇壇主,獨當一面。
他的職權以及能接觸到的門派資源都不算低。
但限於黃天道當前環境,很多東西太過稀缺,他終究是接觸不到的。
至少,九紋元葩這樣的靈物便接觸不到。
這方面,他終究差陳子陽、韓無憂等人一籌。
而且,陳子陽、韓無憂甚至已經開始卸下分壇壇主的職司,專心修行。
康明唯有自己想辦法了。
他倒沒有背叛黃天道的心思。
但正因爲如此,在當前的環境下,機會尤爲難得,想要向上,就要自己努力爭取。
康明看着手中九紋元葩,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自己繪製九張靈符,然後同九紋元葩花瓣上的九條道紋,一一對應,開始默默存神煉化。
……………………
雷俊返回龍虎山祖庭,然後就見大師姐許元貞赫然已經重回龍虎山。
“沒能留住千葉蝶王。”許元貞言道:“事發突然,少些專門的準備,果然還是差點意思。”
這相當於人族九重天高手層次的大妖,不僅本身就善於隱遁和掩飾,同時振翅飛行,速度亦是極快。
他自己不留下血戰到底,一心想走的情況下,很難陷入死地。
東海靈氣風暴肆虐,更是利於這大妖逃遁。
“不過,也不算全無收穫。”
許元貞說着,取出一隻小口袋。
打開口袋後,雷俊、元墨白師徒能看見袋裡彷彿盛裝一把枯葉。
初時乍一看,既無靈氣也無妖氣惡氛,沒有任何顯眼處,當真如秋冬落葉般。
但聯想許元貞追擊千葉蝶王之事,雷俊、元墨白便即凝聚心神,以法力仔細探查。
如此劇烈動作下,那一袋枯葉彷彿忽然活過來,化作衆多蝴蝶,欲要分散飛走。
兇狠暴戾的妖氣惡氛,頓時也瀰漫開來。
但受制於許元貞的法力,又馬上被鎮住。
“從那大妖身上剝落下來的。”許元貞介紹道:“這趟回山,我仔細祭煉一番,看看效果。”
雷俊、元墨白各要了一片枯葉,都仔細端詳起來。
枯葉有些類似當初在大黑山時那些大空寺弟子搞到手的海王菊分身。
看似微弱,但其中仍蘊含猛烈的妖氣惡氛,令人觸目驚心。
相較於當初的海王菊分身,這些似蝴蝶又似枯葉般的存在,沒有那般兇狠危險。
但海王菊分身是標準的過把癮就死,短時間內生成極爲暴虐的力量,但燃燒自身生命,吞噬血肉後,又會自動飛快枯萎。
這些枯葉,沒有那麼強的攻擊性和破壞力,但更加狡猾,更加善於僞裝,同時也有更強的適應力和生命力。
一個不留神,便可能逃竄化蝶飛走。
雷俊用一座陰五雷符陣和一座陽五雷符陣結合,將這“枯葉”壓在中間,慢慢消磨其中兇性,並加以煉化,揣摩研究。
隨着關隴妖亂平息,唐曉棠也回山。
晉州之戰,她參與感不夠強烈,心中難免不滿。
這趟去關隴,還算打個痛快。
但要說她真正惦記什麼?
“師姐,先前正好都當做熱身。”高挑女子眉發和眼瞳,此刻都變作金色:“現在,咱倆切磋一下如何?”
許元貞隨口應了一聲:“今天就打哭你。”
她展開自己的大乘道景作爲戰場,不傷及外界,同時也不借此壓制唐曉棠。
烏黑雷雲擴展而成的宇宙深空,於夜間懸於天穹之上,寂靜無聲。
是以龍虎山內外絕大多數人,甚至都不知有這一戰發生過。
二人的交手細節,更是隻有她們自己才清楚。
直到那如宇宙深空般的黑暗散去,兩人身姿重現。
當代天師倒是沒有被打哭。
唐曉棠的反應出乎雷俊、楚昆等少數知情人的預計。
她既沒有特別亢奮,也沒有多麼沮喪。
唐天師表情少見地有些難以捉摸,目光望着自家師姐,沉思不語。
“公允的說,比我預期中好,你這趟去關隴,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許元貞則神色如常:“但還嫩,有的練。”
唐曉棠回過神來,哼了一聲,終於恢復往常模樣:“你不用得意,我已經有些思路了!”
許元貞淡定:“這話耳熟。”
雷俊:“小師姐成竹在胸,小師姐士氣高昂,小師姐勢如破竹,小師姐張燈結綵,小師姐輸了。”
“……”唐曉棠杏眼圓瞪,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元墨白擡手指了指雷俊,搖頭不語。
王歸元則將頭扭向一旁,彷彿什麼都沒看見。
楚昆低頭看腳尖,眼觀鼻,鼻觀心。
“……走着瞧!”唐曉棠鼓了鼓腮幫子,轉身就走:“我要閉關!”
元墨白嘆氣:“掌門主持過新一次授籙大典後,再閉關不遲。”
唐曉棠一醒:“也是,都被他們倆氣糊塗了。”
“林宇維和東海島上的事,不急於一時,晚些時候再說。”
許元貞則言道:“我現在倒是對西邊更感興趣些。”
唐曉棠聞言,哼了一聲:“那些新冒出來的和尚,不是什麼好鳥!”
雷俊:“照目前看,當朝天子,也更關心西邊。”
王歸元:“最好,就交給當今陛下去頭疼吧。”
他搖搖頭:“對方來者不善,如果是衝着本派來,我以爲本派還是料敵從嚴爲宜。”
楚昆:“師兄的意思是?”
雷俊:“金剛部……雖然我讀佛經少,但參照一些古籍,這個名號,叫人有些在意。”
王歸元頷首:“金剛寺傳承的經文提及金剛界內有五方五部,名蓮華部、金剛部、佛部、寶部和羯磨部。
這麼多年了,世人只當傳說,金剛寺又素來只守着西域,多有神秘,所以大家也都不當一回事。
但天曉得須彌之中這麼多年下來,成了什麼模樣?”
楚昆咋舌:“按照掌門師姐和張師姐所言,單金剛部這趟來人間的僧人,已經勝過金剛寺了,還不知道是否完整金剛部,那要是五部的話……等等,好像不對。”
他皺眉:“須彌的修行環境或許上好,天材地寶也多,但一來總不至於富有萬物,二來那裡沒那麼多人口吧?”
縱使須彌中生活繁衍之人平均水準遠高於人間,想有足夠大量的頂尖修士,仍需要一定的人口基礎。
而且真想培養出誇張數量的頂尖高手,所需各式靈物和資源也將是個更誇張的數字。
王歸元肅容:“師弟你此言有理,不過我以爲,咱們還是小心無大錯。”
楚昆苦笑,須彌真有那麼多頂尖高手的話,這趟一起涌出來,怕又是另一番場面。
亦或者……那裡另有其他情況?
“所以,把手頭上的事處理完後,我去西邊看看。”許元貞言道。
她本就對各類典禮沒有興趣。
是以不等新一年年初的授籙大典召開,許元貞便徑自離山外出,倒是讓唐曉棠有些羨慕起來。
許元貞沒有第一時間前往關中或西域。
她順着大江而上,先至巫山一帶。
當初奇襲李清風和李紅雨的神秘人,掩飾身份同行蹤頗爲嚴密,正是同千葉蝶王相關。
可惜沒能留住千葉蝶王給其跑掉,許元貞也來不及從對方口中得到有價值的信息。
好在她煉化那些“枯葉”後,通過反向研究,有了一些別樣的收穫。
當初和那神秘人直接交手過的許元貞、唐曉棠和元墨白,都沒發現對方周身有妖氣惡氛散發。
那麼,此人在藉助這些“枯葉”之力相助前,應該先將“枯葉”以自身法力和天地靈氣煉化過。
許元貞一路找到巫山一帶,便是尋找當初那人在此煉化“枯葉”的洞府。
步入隆冬時節,新的一年在此到來。
新一年一月十五,龍虎山天師府六年一次的授籙大典,再次召開。
雷俊亦是第一次以高功長老身份參加授籙大典。
山上當前的高功法師中,許元貞遊巫山,張靜真還在關中,姚遠於後山思過,故而只得雷俊、元墨白、上官寧三人到場。
授籙大典上主禮三大師,分別爲傳度大師,監度大師和保舉大師。
一般而言,都是當代天師親任傳度大師,主要主持典禮,亦有天師擔任監度大師的先例。
上次授籙大典,天師唐曉棠作爲傳度大師主持整個典禮。
所以這趟她就特意換了個監度大師的活兒來幹。
當前祖庭裡除唐曉棠之外另一位八重天的高功法師元墨白,於是再次擔任本次授籙大典的傳度大師。
同輩分的上官寧,任三大師中的保舉大師。
除了主禮三大師外,授籙大典上還有護法六大師,有護籙大師、護法大師、護經大師、護壇大師、護戒大師和護道大師。
雷俊此次便是擔任護法六大師中的護籙大師,從旁協助元墨白三人。
近日,正值多事之秋,大唐內外,風雲變幻。
不過,不影響此次授籙。
賓客雲集,甚至比往年更多。
只是大家除了恭賀龍虎山外,更多是藉此機會,當面交談商議。
龍虎山作爲東道主,自是要居中調節。
純陽宮此前遭逢大劫,當前妖亂終於平息,但終南山已經被毀得不成樣子,情況不比南北二林幽州和江州祖地的情況好到哪裡去,只比徹底爆掉的晉州葉族祖地稍好,但也實在是大哥不說二哥。
尤其老掌門黃玄樸傷上加傷,如今閉關靜養,連純陽宮重建的任務,也落在宮中其他人肩頭。
對純陽宮而言,唯一好些的消息,便是遭逢重創後,終於新涌現出一位八重天境界的高功法師。
正是黃玄樸的關門弟子,嶽西陵。
此前關隴妖亂期間,嶽西陵於別府閉死關靜修,同外界音訊斷絕,專心修行。
如今終於功成圓滿出關,成爲純陽宮當前最年輕的八重天修士。
可惜還不等他高興,便是一連串的壞消息在等着。
不過,如今來龍虎山觀禮的嶽西陵,已經看不見情緒變化,如往常般沉穩依舊,淵渟嶽峙。
純陽宮當前缺人,他也已經接掌玄武長老一職,成爲純陽宮新的四大長老之一。
此番來龍虎山觀禮之餘,亦是代表純陽宮,進一步同其他幾大聖地交流奔走。
至於龍虎山自家參加今年授籙大典的傳度弟子,則稍顯中規中矩,沒有絕對吸引眼球的超級種子選手。
如果一定要說誰比較引人關注的話……
元墨白三個徒弟之一,最後一個穿杏黃道袍的傳度弟子王歸元,參加今年的授籙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