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6 讓你捐骨髓給一個孩子,你會不會願意
慕錦年點了幾樣清粥小菜,喬默強忍着胃裡的翻江倒海,心神不寧的坐在一旁喝水!
剛纔,她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接到孟醫生的電話。
孟醫生是喬喬的主治醫生,有兩年,她甚至對他的名字產生了恐懼,一看到就手腳冰涼,全身顫抖。
“知道夏雲的眼睛是怎麼瞎的嗎?”
提起這個話題,慕錦年的表情有些沉重砦。
“車禍。”
當年,夏家是這麼對外宣稱的鰥。
“兩年前,我母親得了角膜內皮細胞功能失代償,是夏雲瞞着夏家的人將眼角膜捐贈給了我的母親。”
喬默:“......”
長的好看,果然還是有好處的。
以慕家的財力及手腕,夏雲並不會是她們唯一的選擇,有可能時間不會那麼快,但也不至於會爲了一對眼角膜去求夏雲。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慕錦年接着道:“這件事,夏雲剛開始是讓醫生瞞着母親做的。”
直到去年年底,夏家提出結親,被他拒絕,和夏雲,僅僅是在宴會上見過幾面。
還沒有到可以談婚論嫁的地步!
夏雲的爸爸在震怒中,才說出這件事。
因爲活體移植眼角膜是違法的,所以纔對外宣稱夏雲的眼睛是因爲車禍受了創傷。
他知道夏雲這麼做的目的,但對慕錦年而言,娶誰並無差別,門當戶對,又是母親喜歡的,夏雲性子溫和柔順,做妻子,倒是挺好的人選。
吃過飯,慕錦年開車將她送到樓下,吻了吻她的脣:“別胡思亂想,我要去美國出趟差,估計要半個月,等我回來。”
喬默笑了笑,“好。”
慕錦年似乎很滿意她的柔順,忍不住俯身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時間真的來不及了,才念念不捨的直起身子,“我沒在國內,不準喝酒。”
“好。”
慕錦年蹙眉,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從她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情緒就有些不對。
“發生什麼事了?”
喬默心裡一跳,勉強笑道:“昨晚喝多了,有些困。”
頓了頓,“錦年,如果,我是說如果,讓你捐骨髓給一個孩子,你會不會願意?”
慕錦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沒有如果。”
“那......”
喬默皺着眉,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他倚着車,神色淡然,“小默,與其試探我,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訴我,誰是被捐贈對象。”
喬默動了動脣瓣,垂下眼瞼:“我只是假如。”
她需要一點時間考慮一下。
怕一旦說出真相,連最後的機會都沒了。
也許是時間真的來不及了,慕錦年並沒有追問,只是沉默的看了她片刻,轉身上了車。
“我從不關心無關緊要的人。”
慕錦年走後,喬默並沒有立刻上樓,而是坐在樓下的長椅上看着天空出神。
孟醫生的意思。
喬喬等不了多久了。
“喬小姐。”
喬默從沉思中驚醒,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女人身上,還有些茫然。
半晌,她站起身,“夏小姐。”
夏雲被小麗扶着,走到她面前,脣角勾起,骨子裡都透着清高倨傲,“我們聊聊。”
喬默愣了一下,往旁邊站了站,“哦,坐。”
雖然掩飾的很好,但還是有不屑從她漆黑的眼眸裡流露出來,“你打算坐這裡跟我談?不如,我們去對面的咖啡廳。”
剛纔來的時候,她已經讓小麗看過了。
環境一般。
不過,對面坐着的人是她,再好的環境也是倒胃口。
最近一連串的事讓喬默有些心力交瘁,難免控制不住脾氣:“就在這裡說吧,我相信,夏小姐的目的不是請我喝咖啡,地點無所謂,效果是一樣的。”
夏雲沒有坐,“我來的目的,相信你是知道的,我就不跟你繞圈子了。”
她伸手,小麗立刻放了張支票在她掌心,“五百萬,甘心做小三的女人,也就只值這個價,拿了錢離開錦年。”
喬默沒有動怒,她眯着眼睛看着遠處,心不在焉的模樣,“我聽說,夏小姐溫柔嫺淑,淡雅如菊。”
“和一個小三優雅,豈不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調?若是讓旁人看見,還以爲我是跟你一樣,做小三還理直氣壯呢。”
夏雲最小,自小嬌寵慣了,和慕錦年在一起後,纔不得不壓住脾氣,表現的很溫柔。
因爲家教嚴,她在未成年前,很少跟家族以外的人有深入接觸,所以,外界纔會以她現在秉性定義她的性格。
“夏小姐和慕總還沒結婚吧?”喬默站起來,顯然有些不耐煩了,“男未婚女未嫁,況且,你們並未公開召開過記者會公佈你們的關係,現在指着我罵小三,是不是太早了?”
“喬默,你......”
就憑着夏家的身份,有誰敢這麼跟她說話,“你以爲,你能得意多久?男人不過是圖個新鮮,他對每個女人都是這麼好。”
“夏小姐真是大方。”
她看不到喬默的表情,但是能從她的言語中聽出嘲諷。
“喬默,你別給臉不要臉,得罪夏家,就是喬家也保不了你,據我所知,你在喬家的地位,連做的久一點的傭人都比你強。”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夏小姐操心,不過,夏小姐連眼睛都能捨棄,又何必這麼在乎我的存在呢?”
“離開他,條件隨你開。”
喬默的腳步微微頓住,隨後,毫不猶豫的離開。
週一。
喬默敲開阿楠的辦公室門。
“阿楠小姐,關於冬季婚戒的主打款,johnny希望由我們兩個一起設計。”
“你?”阿楠擡起頭,看着一臉蒼白憔悴的喬默,冷笑一聲:“也配?”
早就知道不會這麼順利,喬默的情緒並沒有太大的起伏:“配不配,都是公司決定的,如果你不滿,可以去找johnny說。”
“你居然擡出johnny來壓我?喬默,長本事了?”她攤手,“好,談,你說你的想法。”
“我......”
剛說了一個字,手機就響了,喬默看了眼,是蘇桃。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阿楠勾起脣,“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接了電話,我們就不用談了,johnny那邊你去解釋。”
喬默蹙了蹙眉,掛斷。
“這期的主題,我想用......”
電話又響了。
她遲疑了一下,掛斷。
“洛安屬於南方,對雪都......”
電話再次響了,還是蘇桃。
喬默看了眼幸災樂禍的阿楠,說了聲抱歉,轉身接起了電話。
蘇桃沒事不會一直給她打電話。
“喂。”
醫院。
急診室。
喬默蜷縮着身子坐在塑膠凳上,雙手環膝,頭垂的很低,眼睛沒有任何焦距的落在地板上。
喬喬從滑梯上滾了下來,頭摔破了!
她的電話打不通,幼兒園便打了蘇桃的電話,她到的時候,蘇桃已經到了。
蘇桃在急診室門口焦躁的轉了幾圈,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很涼。
她已經很久沒見過她這樣了,很安靜,靜的將整個世界都摒棄在外面。
她寧願喬默大聲的哭一場,哪怕是撒潑胡鬧都好!
蘇桃改爲環住她的肩,手安撫的拍着她的背脊“別擔心,喬喬只是摔破了頭,沒事的。”
懷裡的人沒有反應。
“我已經給孟醫生打電話了,他正在趕來的路上,小默,你別嚇我,你這麼好,喬喬那麼乖,會吉人自有天相的。”
孟醫生對堅強的喬默格外關照,偶爾喬喬有些什麼,都是一個電話隨叫隨到。
“我以爲,會有奇蹟,這麼久都沒事,我以爲他會像電視上說的一樣,不知不覺就好了。”
懷裡的人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難聽,卻是在自言自語,“還有多久?”
蘇桃反應了好幾秒,才明白她在說什麼。
“孟醫生說喬喬現在的情況停良好的,但是還是要越快越好,慢性白血病如果一旦惡化,就......”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下去,喬默現在整個人都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稍有不注意就會斷掉!
“可是,我到現在還沒搞定慕錦年。”
一滴淚順着臉頰滑落下來,她的眼睛寧靜而透明,和緩的語氣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
她看着蘇桃,又似乎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不知名的虛空,“你知道嗎?我曾經很愛他,我以爲我會一直愛下去,可是分隔五年,我開始怕他。人的骨子裡都是怯弱的,不到別無選擇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拒絕傷害......”
有一種叫恐懼的情緒從蘇桃的心裡攀升出來,她的手下意識的收緊了力道,阻止她再繼續說下去。
“你是怎麼知道的?”
慕錦年和喬喬的配型成功?
像慕錦年這樣的豪門公子,是不可能將檔案放在骨髓庫的,而且,如果放了,那也不可能今年才查到。
“慕錦年有獻血的習慣。”
蘇桃驚訝的站了起來,“所以,孟醫生偷拿了他獻的血去做配型?天
啊,這太瘋狂了,爲什麼獨獨是慕錦年?難道?喬喬是......”
一般醫生都會建議在近親之間做配型,機率會大些。
“不是,”她的笑容有些單薄,和那個在慕錦年面前羞澀執拗的喬默完全不同。
“不只是慕錦年,還有很多,只有慕錦年的成功了而已。”
“如果被查到,這可是犯法的......”蘇桃喃喃了幾句,但看到她剎那蒼白的嘴脣,又不忍心說任何打擊的話,“那現在,你決定怎麼辦?”
喬默搖頭。
她原本是想讓慕錦年愛上她,再慢慢說服他給喬喬做骨髓移植,但是現在......
呵——
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沒抱什麼希望。
“要不,你告訴他真相吧,也許,他會同意也說不定,畢竟,骨髓移植對身體沒有太大的影響。”
喬默捂着臉,搖頭,悶悶的嗓音透過掌心傳來,“不會的,他從來不會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花費精力,獻血,也是因爲這是慕老爺子傳下來的規矩。”
這條家規並不是秘密,只是其中的緣由便不得而知。
“迂迴政策行不通,要不,就在牀上談吧,男人在那種時候,不是什麼都能答應嗎?”
喬默手腳冰涼,“我以爲,我還有時間的。”
還有時間等他慢慢愛上她,
不是肉體上的興趣,而是心理上的疼惜,不要太多,一點點就好,讓她能有一點成功的希望。
“如果不是喬喬突然摔倒,我真的要以爲他已經痊癒了,我以爲那段灰暗的過去,只是一場夢。”
“小默。”
孟醫生匆匆趕來,急診室的燈正好熄滅,醫生從裡面出來,取下口罩,“病人的凝血功能很差,這次算是有驚無險,以後家長要多注意,儘量別讓孩子再受傷,建議你們給他做個詳細的檢查,初步斷定,有白血病的徵兆。”
幼兒園的老師並不知道喬喬的病,喬默送去的時候,只是特別交代過別讓他受傷!
將孩子轉到了省醫院血液科,孟醫生替他做了個詳細檢查,大部分結果要兩天後才能拿到。
走道上,喬默靠着牆,眼眸半眯着。
沉靜淡然。
“小默,喬喬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你還沒有搞定那個配型成功的人嗎?”
喬默搖頭。
“要不,你問他多少錢肯捐。”
孟醫生並不知對方的身份。
喬默看着他,“沒有其他人選了嗎?”
雖然不忍,但孟醫生還是搖了搖頭,“三年的時間好不容易纔找到一個配型成功的,喬喬如今的情況,別說三年,估計一年都等不了。”
窒息的恐懼緊緊的攥着她的心臟,“你不是說心情好對孩子會有幫助嗎?他喜歡讀書,我就送他去讀書,爲什麼會越來越嚴重呢?”
孟醫生能理解她的心情,沉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走了!
喬喬在醫院裡住了三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他很累,連撒嬌都是有氣無力的。
時間,彷彿一下子倒退回了三年前。
她沒日沒夜的守在醫院,無助、痛苦、絕望齊齊將她淹沒。
蘇桃推開病房的門。
喬默坐在病牀前,握着喬喬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連她進來都沒引起她的注意。
“小默,”蘇桃走過去,“喬喬今天的氣色好多了,再過兩天應該就能出院了。”
喬默擡起頭,安靜的看了蘇桃好半晌,才站起身:“你來啦。”
短短三天,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除了那天在急診室門口她哭過之外,這三天,她都很安靜,有條不紊的照顧喬喬。
只是,她的精神變得越來越恍惚,有時候叫她,要等好半天她纔有反應!
“小默,慕總回國了。”
她正低着頭替喬喬整理換洗的衣服,聞言,動作微微一頓,她記得當時他說要半個月的。
她開始在包裡摸手機!
“小默,”蘇桃拉住她,“回去睡一覺吧,你已經三天沒睡了,就算要找他,也養足了精神再去。你手機沒電了,我把充電器帶來了,你睡一覺,睡醒了,再給他打電話。喬喬沒事的,他有你這麼勇敢的媽媽,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喬默點了點頭,指着一旁的陪護病牀,“我在這裡睡。”
蘇桃知道這已經是她的極限,扶着她躺下,細心的替她蓋好被子。
喬默乖乖的閉上眼睛!
“總裁,喬小姐的電話打通了,是蘇桃接的,喬小姐正在睡覺,需要將她叫醒嗎?”
喬默從三天前失去聯繫,沒去公司上班,家裡也沒人,原本十五天的行程,硬是縮短到了五天。
“她在哪?”
清淡的語氣裡有一絲氣惱,他擔心她出事,幾乎不眠不休的處理完美國的事,匆匆趕回來。
結果,她居然在睡覺!
“我正準備問,蘇桃已經掛了電話。”
“那就再打。”
這一次,冷淡的聲音裡染上了陰鬱。
偌大的包間裡,變的異常安靜,有人識趣的將音樂聲開大了點。
聶華嶽硬着頭皮撥了一次。
蘇桃掙扎的看着桌上一直響的手機,又看了眼好不容易睡着的喬默,她的臉色慘白,顯得眼瞼下的那圈青色清晰到觸目驚心。
終於,她還是輕輕的按下了靜音鍵。
無人接聽。
他忐忑的看着慕錦年繃緊的側臉,“總裁。”
慕錦年面無表情,卻神色堅定,“打到她接爲止。”
他無法忽視心裡涌起的不安,這是多年來從來沒有的情況,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喬默,但似乎,又不完全是因爲她!
喬默這一覺沒睡多久,她突然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坐起來,“喬喬。”
“媽媽,喬喬沒事,喬喬已經全好了。”
喬默心裡有股柔軟的疼,將喬喬的小腦袋按在胸前,小心的避開他的傷口:“還痛嗎?”
“不痛,”他伸出小手摸了摸額頭:“媽媽,我好像發燒了。”
喬默摸了摸,“等一下讓孟叔叔打一針就好了。”
“媽媽,我是不是生了很嚴重的病?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天天住在醫院裡?吃好多藥?”
“不會。”
喬默要很努力,才能壓抑住聲音裡的顫抖,“媽媽還要帶你去海洋公園呢,等媽媽把這一切都處理完,媽媽就帶你去你所有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媽媽要說話算數哦,我們拉鉤。”
蘇桃一進門就看見這溫馨的一幕,忍不住紅了眼眶,不想被喬喬看到她哭,急忙退了出去。
喬默從病房出來,蘇桃手機遞給她:“慕總給你打了起碼有二十個電話。”
怕吵醒喬默,她就隨身帶着了。
東湖的八樓,還是上次的包間。
喬默推開門,偌大的包間裡就只有慕錦年一個人,他沉默的看着她,有種深沉的幽暗。
她輕揚了脣角,“聶秘書呢?”
除了睡覺,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
或許說,有外人在,她不會這麼緊張。
慕錦年眼裡有種冰冷沉鬱的光,他看着巧笑嫣然的喬默,“這幾天,你幹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