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渴求溫暖,貪戀火焰的生命。
北地南方的崇山終日白雪皚皚,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在寒風的呼嘯之間,自遠方茫然海掀起的寒潮將大地冰封,白色的飛雪,灰色的陰雲還有黑色的森林,就是人在這裡所能看見的全部色彩——單調而晦暗的景色消磨人的精神,而寒冷而嚴酷的天氣則折磨人的身體。
對於人類而言,這遼闊荒蕪的冰原大地算得上是絕對禁區,倘若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就踏入這裡,毫無疑問就只能在風雪的侵蝕下變成一攤白骨,哪怕是最近的溫度稍微和緩了一些,也改變不了此處的本質。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會懼怕這種天氣。
星墜832年,二月二十六日,中午,在大埃阿斯山脈的南部那綿延百十里的諸多雪山中,有一小隊騎士正舉着飄揚的旗幟,在風雪中奔馳。
北地中的雪山,是周圍所有河流的源頭,一條條蜿蜒的冰河自高山山巔垂落,它們淌過山崖和岩石,穿越茂密的黑森林,然後順着河谷朝着遠方流去,而此時,這隊騎士正順着河邊那稍微平坦一些的小道,朝着他們的目標——一道明顯無比,直入高天的黑煙處急速飛奔。
馬蹄上下起伏,將沉澱許久的冰雪踏碎,帶着龍血的戰馬有着可怕的耐力,讓它們有着強勁的力量和體力,不會被冰霜阻礙步伐,不多時,在騎着黑色戰馬的領頭者帶領下,這隊騎士便來到了某個山丘頂部的高坡上。
他們已經能夠看見那黑煙的源頭了。
“真壯觀啊……”
於高坡之上,眺望遠方,一聲不知道是誰發出的讚歎在騎士的隊列中響起,而這聲感慨得到了衆人的贊同和共鳴。
就在他們的眼前,這個羣山背後的盆地裡,遼闊的大地一改之前的瑩白,而是化作一片碳一般的焦黑,高溫扭曲空氣,攜裹着一陣陣黑煙朝着天上升騰,而就在這片焦土的正中心,有一個赤金色的湖泊,巨大的熔岩湖翻騰着,釋放近乎無窮無盡的熱量。
衆人已經能夠聞到,空氣中瀰漫着的硫磺焦臭味,更加敏銳一些的人還能察覺,有一股磅礴的火元素之潮在這片冰天雪地中凝聚,在熔岩的高溫下,半空中飄落的飛雪被氣化高熱的水蒸氣,這氣隨着滾滾頓頓熱浪騰起,甚至把籠罩天穹的陰雲也捅出了一個大洞。
大埃阿斯山脈南側最著名的地標——地表熔岩湖。
此處,即是北地符文矮人的住所,它周圍的那片黑色的焦土上,零星遍佈着灰色岩石築造而成的各類建築,其中有住房,有店鋪,甚至還有鋪好的岩石街道和路燈,一樣看上去,彷彿是一個小鎮一般。
矮人,並非是什麼故事或者傳說中的種族,這些個子不高卻身材壯碩,有着長長鬍須和強韌意志的傢伙就生活人類的身旁,作爲人類社會的一員而存在着,在帝國,矮人享有和人類同等的全力,是真正意義上的公民,而矮人也在名義上臣服於當地的領主,歸屬在他的領導下——當然,想要讓他們真心實意的服從領導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前方的小鎮,就是我們的目標。”
駕馭着黑,緩緩度步,喬修亞沉聲對着身後的騎士們說道:“小心一點,熔岩區偶爾會從地表縫隙中噴出高熱蒸汽,不要讓戰馬受驚受傷。”
“是!”
大聲的應答後,隊伍又重新開始出發。
謹慎的漫步,避過了幾次蒸汽噴發,一會後,他們便來到了矮人們在地表的住宅區中。
街道的兩旁,建築物並不高大,理所當然,矮人們自然不會像建造奇觀一樣去建造他們家居用的建築,更何況北地符文矮人並不以宏偉的建築爲名,西方的山脈矮人才是築城修建堡壘的好手,甚至就連擅長改變地形的地脈矮人在這方面都比符文矮人出色。
畢竟,他們最擅長的是鍛造武器和製造各類魔法器械,在這個方面,哪怕是侏儒地精也不如他們。
“沒有人嗎?”
四處張望,騎着一匹灰馬的凜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語道:“雖然我知道矮人都住在地下,可既然在地表修建了建築,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
“並不是沒有。”
在他身前的喬修亞搖了搖頭,他側過身,和少年解釋道:“我們在來之前就已經發過了魔法通訊通知,他們現在應該都在前方的小廣場迎接我們。”
事實的確如此。
沒過多久,轉過一個街道,衆人便看見了在前方小廣場聚集的幾十名矮人們,他們在看見了戰士率領的隊伍和飄揚的持劍之手旗幟後,便紛紛揮手致意,表示歡迎。
而有一位似乎是領頭的人,帶着數位穿着鎧甲或者禮服的矮人,朝着喬修亞他們迎面走來,而戰士和他的騎士也自然的下馬迎接。
“尊敬的喬修亞大人,歡迎來到黑鋼鎮。”
首先尊敬的鞠了一躬,這位矮人率先表示歡迎和歉意:“我名鐵軀·塔尼亞,領主大人,請原諒,歡迎的人並不多,這是因爲絕大部分的居民都居住在地下。”
他大概有一米四左右,堅韌的皮膚略微發黑,下巴處蓄着長長的暗黃色鬍鬚,上面掛着各類金屬製造而成圓環,而每一個圓環上面都有着非常明顯文字銘刻——這是矮人的習俗,當一個矮人成年,每獲得一個令人爲之驚歎的成就後,就可以爲自己的鬍鬚箍上一個圓環,表示榮耀。
假如想分辨兩個陌生矮人之間身份高低的話,無需思考其他,只需要看他們鬍鬚上的圓環數量就夠了,眼前這位矮人的鬍子上至少有着十三個向上的圓環,這還沒算說不定隱藏在鬍鬚裡面的那些,以喬修亞的經驗看來,已經算的上身份尊貴。
“沒什麼,實際上,地表上居然能看見這麼一大羣矮人,已經讓我感到足夠驚訝了。”
喬修亞自然不會爲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有什麼想法,戰士從來都不在意排場,只要有人爲他領路就足夠了,不過在聽見對方的名字後,喬修亞不由得升起一絲興趣,他徑直道:“塔尼亞先生,我就這樣稱呼你吧,你的姓名,似乎和莫瑞亞大師一樣。”
“沒錯。”
手按在胸口正中,塔尼亞朝着一旁微微鞠躬,似乎對並不在此處的某人致敬:“鐵軀·莫瑞亞正是我的父親……領主大人,假如不介意的話,可以將馬匹交給我的助手們,而我將帶你們前往地下,父親他正在地下鍛造區等待着你的來臨。”
將馬匹交給廣場上的那些矮人們後,戰士和他的騎士們便跟隨着塔尼亞繼續前進。
廣場後方的一個拱門後,就是通向地下的甬道。在喬修亞的帶領下,衆人隨着塔尼亞和幾位年輕矮人進入其中,在走過幾條由輝石燈照明的過道後,展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個龐大的地下世界。
一條又一條明亮的甬道通向四面八方,它們宛如蛛網一般,繁複而不失規律的鏈接各個重要的地域,而甬道的四壁由矮人們特殊製造的某種鍊金產物構成,在前世,喬修亞和其他玩家習慣性的叫它矮人水泥,反倒是本名已經沒人記得了。
在甬道的兩側,時不時就能看見一些精美的雕像和豪邁的壁畫,甚至還有一些似乎是金屬原礦構成的石柱豎立在通道的中央,這同樣是矮人們的習俗,在挖掘地下通道的時候,能遇到金屬的原礦意味着幸運,他們是不會破壞這些石柱的。
喬修亞算是見多識廣,看的多了,前世他去過無數次矮人們的地下要塞,對他們的建築風格和習俗都很熟悉,而跟隨在他身後的那些騎士們卻完全不一樣。
又穿過一條甬道,來到了一個自然形成的巨大空洞中,在穹頂處,無數火元素凝結的紅色水晶如同樹林一般,閃爍着明亮的光芒。不說從一開始就沉默到現在的克萊埃爾,一側緊隨着戰士的凜一路上都睜大眼睛,屏住呼吸,安靜的看着周圍的一切,而其他的騎士們更是不由得放緩了腳步,陷入了對這個巨大地下世界的震撼中。
而在前方領路的塔尼亞自然察覺到了衆人暗地中的驚呼和讚歎,他在心中暗暗驕傲的同時,不由得也對戰士的平靜感到一絲欽佩。
“倒還真不愧是我們名義上的領主大人。”
這矮人在心中這麼想到:“這個平靜的氣質,就和其他人不一樣。”
時間在對地下世界的觀察中度過,一段時間過後,喬修亞等人已經逐漸深入地下深處,在深深的岩層之下,大地的熱量再一次升高,衆人甚至能聽見岩漿脈搏的聲音,可意外的是,卻沒有人感覺很熱,所有的熱量似乎都被那些淺灰色的矮人水泥吸走了。
喬修亞在心中爲自己走過的甬道和看見的洞窟建模,他眯起眼睛,大致估計了一下,發現自己剛纔至少經過了三層地底防線,繞了四個彎,而且矮人們挖掘的甬道密密麻麻四通八達,簡直就和迷宮一樣,尋常入侵者壓根無需他們親自動手,大概就會因爲飢餓在迷茫中死在那複雜的甬道里了。
“還挺謹慎的,就算嘴巴上叫我領主,實際上也不想讓我知道正確的路徑。”
戰士心中如此想到,卻也不以爲意,這種想法乃是人之常情,他能理解,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也瞞不過他。
不過就算繞了許多個彎,如今也快要抵達目的地了。在領頭的塔尼亞一聲“到了。”聲下,喬修亞一行人停下腳步。
他們總算是來到了符文矮人們在地下的生活區。